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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云和信号

“嗯。”萧清云头也懒得抬地答到。

“是怎么做到的。”东方宏忍不住继续问道。

“呃……”萧清云迟疑了一下,心想:电磁波信号?发射塔?通讯公司?说什么他能听懂?一想到这儿,她本就欠佳的心情此刻不免微微烦躁了起来。便不耐烦地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学的皇帝嘛。不过抱歉了,说了你也听不懂,而且手机的功能可不只是打电话,还有很多,比如这个。”她说着便缩回右手,按亮屏幕,调出录音机,按下录音键,大声说道,“你这个大骗子!”

萧清云一边结束录音,一边坐直了身子,按下播放键后迅速将手臂平伸,将手机屏幕正对着东方宏,“你这个大骗子!”手机里萧清云的声音重复道。

东方宏一愣,却也很快便明白了她在干嘛,心想:也就只有你这个小东西敢这么说朕。但心中倒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问道,“为何朕是骗子?”

“你说过要送我回家的。”萧清云愤愤不平地说道。

“朕只说帮你找路,却没说过带你回家,”东方宏悠悠地说道,“此刻路已然找到,但那路出不出现,可与朕不相干了。”

萧清云眨了眨眼睛,心中隐约觉得这个死皇帝在强词夺理,但是自己偏又无可辩驳,只好叹了口气,便又趴回到了桌子上。

但东方宏却好像没有打算就此放她清净,继续问道,“这东西叫手机吗?它还能做什么?”

萧清云趴在桌上,用懒洋洋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答道,“打电话、发短信、上网、听歌、看视频、照相、录像……啊,对了,还有游戏。”

萧清云说了一堆,东方宏却只听懂了最后两个字,便问道,“还能用它做游戏吗?怎么做?”

萧清云撇了撇嘴,懒洋洋地直起身子,一边拿过手机调游戏,一边说道,“过来这边坐。”

作为上位者,东方宏从小到大,东西都是别人准备好后呈上给他的,何曾有人如这女孩般对他呼来唤去。可当东方宏看向忙着调试手机的萧清云丝毫不以为意时,他犹豫了一下,也只得苦笑着站起身,走到萧清云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去。

此时,萧清云也已经打开了自己常玩儿的对对碰游戏,一边给东方宏解释规则,一边自己玩儿了起来。东方宏一开始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看着屏幕发愣。但没过多久,他便也找到了规律,每当萧清云停住不动时,他便会忍不住出声提点。两人就这么玩了一局又一局,越玩越是兴奋。东方宏在这一瞬间,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全部心神都随着那青葱般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跳跃不止。直到,一滴泪水突然坠下,溅湿了屏幕。萧清云忙伸出手指抹掉,但马上又有一滴坠下。她怔了一会儿,索性把手机扔到桌上,双臂抱头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萧清云原以为自己已经哭得累了,不会再哭了,但此时的情景,却又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在家时,就经常与妈妈玩这游戏。两个人趴在床上紧盯着屏幕,一边注意时间条,一边紧张地寻找,妈妈的手指不时地伸出指点,每过得一关,两人便开心地欢呼。那情景和此时何其相像,只是身边的人却不同了。她开始后悔早上打的那个电话,给了父母她马上到家的希望,却又陷在这个地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去等那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现的云。一想到父母此刻一定是心急如焚地等她归家,她的心里就愈加地难过。

一旁的东方宏,眼见她越哭越伤心,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他不是没见过女子哭泣,只是从未见过像她这种哭法的。那些女子哪怕是哭泣时也是一副梨花带雨,温柔可人的模样,此时只要他上前轻抬她们的下颌,抹掉她们脸上的泪珠,她们马上便会破涕而笑。而这方法用在她身上,好像不会凑效。东方宏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却在手指刚要碰触到她的一瞬,突然听到被萧清云扔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声响。他连忙缩回了伸出的手,正襟危坐。

萧清云也听到了声音,她全身一颤,猛然坐起身子,抓过手机,心跳加速,手猛烈地颤抖着,点了好几次,才点开短信箱,这期间手机又响了一下。四条短信:爸爸、妈妈、萧清雨、陌生座机号码。萧清云颤抖着点开最上面的爸爸,发现是来电助手业务提示爸爸今天给她打过二十三通电话,她的泪水刷地又流了出来。

“不对!”萧清云颤声叫道,“不是哭的时候!有信号了?云?!”

她下意识地急忙抬头,看到的是屋顶,便又连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出亭外,抬头望去,果然见高空中浮着一朵正发着白光的云。那一刻,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无意识地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抬头看云,嘴里自言自语,“太好了,太好了……怎么上去……怎么上去呢……我怎么上去……我……上不去……”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萧清云也不再四处张望了,只死死盯着夜空中的那一片云,眼神空洞无光。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萧清云茫然看去,只见“萧清雨”三个字在屏幕上跳跃。她这才回过神,连忙接起电话,“喂?”她颤声问道。

“清云?是清云吗?你在哪里?”哥哥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使得萧清云再次控制不住地崩溃了,她几乎泣不成声地哭道,“哥……太高了……够不到……怎么办,哥哥……我回不去了……”萧清云再也站不稳,哭着蹲下了身去。

“清云,清云?不要哭,你先别哭,先告诉哥怎么回事。”

萧清云听到哥哥的话,猛然清醒过来,马上擦干了眼泪,深吸一口气,说道,“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断掉,时间不多了,你仔细听我说,我没有一句是在开玩笑。我昨晚回家的时候遇到点儿意外,逃跑的时候被一种有吸力会发光的云吸到了古代,”萧清云说着,便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边的东方宏,随即继续说道,“那云好像是连接两边世界的媒介,它出现的时候,手机才有信号,我应该也能靠它回去。早上我给爸妈打过电话,但那时我不知道这些,后来带我来的云消失,信号就断掉了。你叫爸妈别担心,皇帝是好人,还请我吃饭,我现在很好,除了暂时回不了家。”

电话那头的萧清雨已然听得怔住了,好半响才消化掉妹妹说的话,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不会无故夜不归宿后,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所以,虽然难以置信,他却只能选择相信。思索了片刻后,便问道,“早上打的?但爸妈说你是昨晚上十点左右打过一次电话,就联系不上了。”

“昨晚?”萧清云心念一动,想起早上爸爸的话,便问道,“哥哥,你那儿现在几点?”

“上午九点。”

“这里现在是晚上……算了,别管这些了,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都发生了,几个小时的时差算得了什么?”

“嗯,”萧清雨轻轻应道,随即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现在呢,你能打电话,那云出来了吗?”

“嗯,但这次太高了,至少有五层楼高度,我上不去。”萧清云说着便抬头朝那云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它似乎小了不少,心里一下子又慌乱起来,急忙说道,“哥,云在变小了,它又要消失了!”

“清云,先别慌,那个充电器带了吗?”

“嗯,在……书包里。”萧清云心里焦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云一点点地消失,几乎又要急得哭了出来。

“手机要一直开着,别怕,不要慌,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哥在这边也会想办法的,别怕,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哥……哥哥?喂?”

那云已经消失了,萧清云却没有收回目光,仍是呆呆地仰望着夜空。过了好久好久,只听东方宏的声音缓缓传来,“早上,它出现的地方要低得多。”

“嗯。”萧清云茫然地应着,仍是仰着头呆望着夜空。

东方宏也抬起头,仰望着满天的繁星,想起萧清云刚刚说道“皇帝是好人”,他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浮上了一抹浓浓的笑意。好人吗?从小到大,奉承夸奖的话他倒是听得多了,却从未曾有人用过这个词。正自好笑间,突然感觉龙袍上传来轻轻下坠的力道,便低头看去,却只见蹲在地上的萧清云也正抬转头看着他,一只小手里抓着的正是他龙袍的下摆。东方宏心里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养过的那只小狗。

“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回家。”萧清云轻轻地说道。

东方宏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请你对我说,你一定可以回家。”萧清云低下头,轻轻地重复着,像是对东方宏说的,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的,“早上你说我回不了家的时候,我就真的回不去了;刚刚你说云还会再出现的时候,它就真的又出现了。”萧清云复又抬起头,与东方宏四目相接。

东方宏在那一瞬间却呆住了,她那琥珀色的双眸中仿佛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一时间竟不知,若要与那满天的繁星相较,会是哪一边更耀眼一些。

只听见萧清云的声音隔着朦胧的夜色远远传来,“所以,这次你要对我说,你一定可以回到家。”

东方宏恍惚间,彷如置身梦境一般,着了魔似的呆呆重复道,“你一定可以回到家。”

?

当晚,东方宏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龙案前,面前平摊着一本奏折,不知摊开了多久,他却连一个字也不曾看过。东方宏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暗自好笑,心想:这个小东西,本事倒不小。一念至此,他却突然收起了笑意,皱紧了眉头,心中狠狠告诫自己,不可轻易受人影响,谁也不行!想到这儿,他便收回了心神,低头开始批阅奏折。

一旁的太监先是见东方宏一反常态地坐着发呆,既不敢多言,便只有垂手侧立在旁。直到一根蜡烛快燃尽之时,他刚想开口提醒东方宏,保重龙体,早些歇息之类的话,却又见东方宏突然开始动了,他心中大是不解。其实,若他刚刚看到了在亭中的一幕,又或是他此刻知晓了那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姑娘被安排在了这座赤天宫的偏殿,那么他便很容易猜出端倪。可惜,于前面一节,因东方宏事前摒退了左右,他不可知;于后面一节,那姑娘是东方宏亲自送去偏殿的,所以此刻除了负责整理偏殿的杂役,还无人知晓,他自然更是不得而知。也只能在大惑不解的同时,去取了新的蜡烛轻轻换上,心中暗自叹息:唉,今晚又没得睡了。

东方宏通宵批阅奏折,一夜未眠。而被安排在偏殿的萧清云,换到了陌生的环境,却也是翻来覆去地熬了一夜也没睡着。于是,天还未亮,她便起了床,走出殿门,回忆着昨夜来时的路,寻到了昨夜那个小亭子前。她仰头望着才微微有些亮起来的天空,发起呆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站得累了,便就地坐了下去。后来,脖子酸了,索性就双臂交叉脑后躺在了路上。再后来,她终于有些睡意,便睡着了。

直到一个尖叫声响起,“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你怎么了!”接着便有一个脚步声急奔到她身旁,一只手轻轻触向了她的脸颊,“啊,好凉!”,那只手迅速缩回,又颤抖着伸向她的鼻子下方,在试到了均匀的鼻息后,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脯。接着,那人便一边摇晃萧清云的身体,一边说道,“仙女姐姐,醒醒啊,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萧清云自那声尖叫其实便已经醒了,只是不想睁开眼睛,此时听到她再叫,便也只好缓缓睁开了眼,看见一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小宫女正跪在自己身边。

小宫女见她醒了过来,一边忙扶了她坐起来,一边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仙女姐姐,你怎么睡在这里,叫我们一顿好找?”

“嗯,不小心睡着了,”萧清云顿了顿,又问道,“你叫我什么?”

“仙女姐姐呀,”小宫女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仙女,是什么?”

“兰心,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二人都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名中年宫女。

小宫女吐了吐舌头,说道,“徐姑姑,兰心知错了。”

“这次我只当没听见,不许再有下次!”那被称为徐姑姑的中年宫女厉声说着,便走了过来。

“是,徐姑姑。”

昨日皇帝下旨不许众人再提此事时,萧清云已然走远,自是没听到这道命令的。此刻听到二人古怪的对话,心下便不禁纳闷:这叫兰心的小宫女说了什么不要命的话了?

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只见那徐姑姑已经走到了近旁,垂头对她说,“小姐,皇上适才已将我与兰心二人并四名太监赐予小姐使唤,奴婢徐白莲见过小姐。”说着便朝萧清云跪了下去,兰心本就是跪着的,便也跟着说道,“奴婢兰心,见过小姐。”

萧清云突然受了她们的跪拜礼,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站起身,把两人也扶了起来,嘴里急急地说道,“这位阿姨还是姑姑的,你们可别拜我,我怕折寿!”

徐姑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说道,“小姐,皇上正传你过去,请快随我们去吧。”

“好,走吧,我也正有事要找他商量。”

那徐姑姑也不多言,径自走到前方引路,兰心陪着萧清云走在后面。一行三人不住地在殿宇间穿行,很快便走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徐姑姑对守门的太监说道,“萧小姐到了,烦公公通禀。”

昨日在园中,见到萧清云上演的那惊人的一幕的,只有皇帝、太后、众妃嫔及他们贴身的宫人,还有一众宫廷乐师,这看门的太监却并不包括在内。他此刻见萧清云穿着异常古怪,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半响,才微微点点头,推了门走进去。没过多久,便又出来通传道,“皇上有旨,传萧小姐入殿见驾。”

萧清云大步跨入门槛,走了进去。见东方宏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堂上,一缕晨光透过纸窗打在他的身后。她也不等他回头,即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宏微微皱了皱眉。

原来,昨夜他通宵批阅奏折,处理完奏折又直接更衣去了早朝,下早朝回宫时路过偏殿,突然记起,这偏殿平素未加使用,使得殿中便只有几个负责清洁的奴役,并无宫人伺候。回了主殿,他便从自己身边拨了人去,派去的人却回禀道,小姐不在殿中。他一惊,心想:难道事情传得这般快?便忙着人去寻来。此刻,人倒是给他寻来了,但他一时却也想不到要说什么。所以,他找她是不假,事情却是没有的。

转念间又突然想到她昨日那句“皇帝是好人,还请我吃饭”,便忍不住露出了的笑容,转身说道,“请你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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