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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变故(二)之我的生命中有个你

磊狗(陈磊)感到这个夏天是如此寒冷。

陈磊要走了。

陈磊不想走,他舍不得生活过的土屋,更舍不得陪他十多年的兄弟(潘寻),舍不得这世界。

陈磊本来有一个美好的家,虽然贫穷,但幸福美满。可自从母亲不堪父亲的软弱无能和家暴离家出走后,这个家就变了样。苦难便降临,似乎老天也要考验他。

从此陈磊与父亲相依为命。母亲走后,父亲陈伟嗜酒如命,回到破落不堪的家便暴打瘦弱的陈磊,那时他才九岁,读三年级。在眼泪和无助中,他学会了坚强和默默忍受。无数个夜晚他都梦见母亲用温暖地手抚摸他的伤口,安慰他,鼓励他。

母亲走后,陈磊不会知道吃饱是什么滋味,衣服总是脏乱,鞋破了洞,露出了脚趾。那时,班上的同学都笑话他,他被羞得都不敢再进学校。只有外婆每周一次的探望,能让他感到少许温暖。

看着同学们过得幸福,陈磊很羡慕。陈磊常常想,如果自己的母亲没有出走,如果他也能穿新衣服和鞋,如果他不用为了学费发愁,如果。那是多好啊!

陈磊经常安慰自己,你要坚强,就像路边的野草。

没人会关心他。陈磊总是抱着大黄(狗)说,“我很不幸吗?”大黄就会“汪汪”两声,这时陈磊高兴的大叫。还是你懂我的心。

不管干什么,大黄都会伴陈磊左右。

陈磊照顾陈伟就想父亲照顾孩子一样,可他还是个孩子。煮饭,没有灶台高,就拿个凳子踩在上面。拎水拎不动,就半桶半桶的来。看着日渐消瘦满脸胡茬的陈伟满身酒气的躺在床上,陈磊就想哭。可他咬着牙,硬生生的把泪逼了回去。他知道爸爸陈伟这样,完全是因为母亲的出走,他不会埋怨母亲。陈磊喜欢有月的夜,因为母亲常常会在有月儿的夜,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给他叫嫦娥的故事。

陈磊想母亲。想母亲温暖的怀抱,想母亲做的可口饭菜,想母亲给他做新衣。

陈磊不会哭,直到那个中午。放学回家后,他准备做饭,却发现米缸没米了,家里已经没有可吃的东西了!叫爸爸,爸爸却是不醒。去借,可大伯母和小姑爷青着脸,把门关了!陈磊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委屈过,再也受不了了,蹲在墙角哭了起来。这时,潘寻来了。

潘寻看见陈磊在哭,急忙问道:“磊狗,你哭什么?”

陈磊满脸是泪的抬起头可怜兮兮地说:“家里面没有米了,我今天中午又要饿肚子了!”

就为这事儿?潘寻笑了笑:“哭个屁啊!走,我家去吃饭,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做了好多吃的呢!”潘寻拉起满脸是泪的陈磊说道。

“真的可以吗?”陈磊不信,满脸都是怀疑。

“我还骗你?”

说着,潘寻就拉着陈磊回家去吃饭了。

“磊狗来了,赶紧坐下吃饭!”陈泽芬招呼道。

“嗯!”

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陈磊吞了吞口水,不敢下筷子。

潘寻见了,皱着眉:“磊狗,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没有”,陈泽芬看出来了。这陈磊是还怕,不敢多吃,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唉,也是可怜人。“吃吧,吃吧!”陈泽芬给陈磊夹了个鸡腿笑着说道。

“以后啊!你要是不方便,就过来吃饭,我们呢就多一双筷子!”潘初看着狼吞虎咽的陈磊,满腹关爱的说道。

“这陈伟也真是,连自己的孩子的吃喝都不管了,成天就知道喝酒。潘哥,你那天碰着了,说说他!”陈泽芬对潘初说道。

“来,快吃!快吃!多吃点!”

几个人的笑声传到房屋上空。

潘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对陈磊好一点。可能是因为他见不得人受苦吧!

陈磊从那次吃饭后就和潘寻走得很进,两个人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陈磊原来是没有多少朋友的,后来因为潘寻的原因,多了很多朋友,更是和这些人结拜成异姓兄弟。

转眼就是几年,陈磊读六年级了,他14岁了(他辍过学),生活愈发的困苦。由于整天嗜酒,陈伟似乎精神上出了问题。他想着办法挣钱给爸爸看病。潘寻知道了,也和他一起。两个人去河里摸鱼、挖蚯蚓卖,晚上还在小河边钓夜鱼,反正只要是他们想得到的来钱的事,他俩都一起干过!每次,潘寻只拿一点零头甚至不要。但这点钱怎么够,爸爸的病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吃药拖着。大黄也耷拉着耳朵躺在门口,大黄身上的毛全部掉光了,肚皮凹陷了进去,肋骨都数得清。

开学的时候,陈磊给老师说了,过一段时间交学费!潘寻知道了,二话不说就砸了自己的储蓄罐,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了陈磊,但还是不够!

“怎么办?还是差!”陈磊着急的皱着眉。

“要不,我回去给我妈说,让她先拿一百?”潘寻试探的问道。

“不要了,我还不起的!”那时是零几年,猪肉才三四块钱一斤,一百块不多,但很值价。

潘寻怕伤害到陈磊那弱小的心,便不再说。

老师基本上每天都要在课堂上问他学费的事,陈磊只有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陈磊怎么也想不到老师会告诉父亲,甚至让他不要去学校,因为他不止差这学期的学费。他父亲陈伟红了老脸,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已经读六年级的儿子。

陈磊这天中午是被陈伟用棍子打着骂着,拖回家的。

“你个****的,没有钱就不要死皮赖脸的待在学校,把我的脸都丢完了,走回去!”陈伟大声的吼道。

“不,我要读书!”陈磊手紧紧的抓住窗户。

“你还耍长了,不听我的话,我叫你走你就走!”陈伟看见四周的人都看着他们父子俩,觉得他们像是在看猴一样,不由分说拖着陈磊就走。

“我要读书.呜呜.读.”陈磊被拖走了!

潘寻听着陈磊的哭声,心如刀绞,好多年没有看见陈磊哭了!

潘寻永远忘不了,陈磊那绝望的眼神,从此以后陈磊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他辍学了!

潘寻觉得为了点学费而退学完全没有必要,他放学后就去找陈磊。

“磊狗,你别想那么多,我回去跟我妈他们说一下,让他们拿点钱先垫着,你继续去读,至少小学得毕业吧!”

陈磊眼睛里透着绝望和失落“不用了!”

后来,陈磊母亲来了信,寄了钱和衣服回来,陈磊高兴坏了!本来觉得自己有了这笔钱,可以继续再读下去,结果被告知,就算这笔钱缴上了,还是差,他是不可能回到学校的。他失望的回了家。

他想和母亲生活,至少母亲能让他读完书。他没有和其他人说,只是默默的在攒钱。

父亲被抓入狱这件事就像刀扎在陈磊的心上,他觉得那一刻他好似孤儿,无依无靠!父亲是因为喝了酒和征收农业税的干部发生了争执并动了手,然后被警察以“殴打国家公务人员”的罪名带走了,说是要判刑!陈磊想不到其他办法救父亲,只有哭着跪在大伯的门口,求大伯想想办法,可大伯也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摇摇头!终于,陈伟还是被判了五年。

这时,陈磊的母亲回来了,这么多年没见。母亲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母亲和父亲办了离婚手续,说要带他走。陈磊,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衣着靓丽的母亲觉得那么刺眼,他不去!陈磊母亲满脸苦涩无奈地离开了。

以前,他觉得不管父亲怎么样,家总算还是个家。父亲一入狱,这家就不再是家了!那漆黑的土屋像是个吃人的嘴,那么可怖、冰冷!大黄死了,是饿死的,它死也要死在家里,陈磊伤心的哭了,准备拿去埋了!结果被小姑爷看见,拿了去,坐成了一锅狗肉汤!小姑爷叫陈磊一起吃,陈磊坐在桌子旁,看见油光锃亮的锅里翻滚的狗肉就想起和大黄那些一起开心的日子。他哭了,他下不去手!小姑爷还以为陈磊是因为他父亲的事哭,安慰了他几句。小姑爷怎么会知道大黄对于陈磊的特殊意义!

陈磊二伯从大城市回来了是带他走的,他不舍,但无可奈何!所以,决定跟二伯走。他没有跟潘寻说,怕潘寻伤心,他不动声色的和二伯往村口走去,要去湖北。

潘寻放学回家,去找陈磊玩,才知道陈磊刚走,他急忙往村口跑去。远远的看见陈磊登上了客车,潘寻急得大喊。

“等一下,等一下!”

大客车还是缓缓的开动了,潘寻追不上,只能急着大叫。

“磊狗,你在外面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要回来看我啊!我回想你的!”

在车里的陈磊早已泣不成声,潘寻,我会的。

潘寻失落的往回走。

回到家,陈泽芬见潘寻不开心开口问道:“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

“妈,磊狗走了!”

“就为这事儿?你要想磊狗是去享福了,他这些年多苦啊!”陈泽芬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是过去享福,至少比现在过得要好,至少他这一走,何时才能相见?潘寻最好的兄弟走了,他很失落。

陈磊出来后,继续上了两年学,然后就在砖厂上班,开挖掘机!

起早贪黑的挣钱,就是想给已经读初中的潘寻买个手机。随着长大,他蓄上了长发,染了、烫卷了!手机用的是三个喇叭的,声音大,这样他一个人的时候就放放歌,才不会觉得孤独!

在潘寻读初二的时候,他回来了,去监狱看望了父亲!就去潘寻家找潘寻,才知道潘寻还在上学,潘寻是走读生,下午六点才能回家!他就在路边等。在盼望中,潘寻才回家。潘寻基本上没有变化,长高了,黑了,壮了!和潘寻叙旧,却找不到以前那种感觉。同村的伙伴听说他回家了,都来潘寻家看望陈磊。

几个人开心的说笑。

杜博:“耶!磊狗你现在混得好嘞!头发一染,就跟古惑仔里面的人一样的感觉!”

陈颖:“磊哥,现在发达了,手机都用上了!!”

陈云:“磊狗,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嘛?”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很好奇陈磊在外面的生活,看着陈磊现在的样子都很羡慕。

陈磊一一笑着回答。潘寻看见兄弟混这么好,是真的替他高兴。不过始终插不上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笑了一两个小时,天快黑了,大家带着羡慕和期望回了家。大家都长大了,懂事了,对未来有了憧憬,想的多了!

只剩下两个人,潘寻看了一眼陈磊,陈磊也在看潘寻。

两个人似乎都在打量对方这些年的变化,似乎要把对方现在的样子刻进脑海。

几年没见。两个人都有太多的话要说,可几年没见,各自经历了许多,纵有千言万语此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好吗?”两人同时开口。

“你最近怎么样?”又是同时说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开心的笑了起来。

后来,两个人又说了半个小时。潘寻送陈磊到门口,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

“在外好好的!!!”

“你也是!”

陈磊第二天就走了,潘寻完全不知道,这次相见,竟然是永别!

湖北下了暴雨,陈磊在挖掘机上面,路面塌方,他跳窗逃走,竟然被压在了机器下面。

泥土和雨水不断的涌入陈磊的口鼻,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身上好痛好痛。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和那个不喜欢太多话的兄弟潘寻,很多很多,越来越冰冷,他不甘老天在他生命最灿烂的时光开这个玩笑,要死了吗?嘴唇发紫的他笑了一笑,叫了一声”潘儿“,眼前一黑,便不知人事!

远在四川的潘寻突然感到心中刺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接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同桌见了,以为他病了。“你没事吧?”“没事!”潘寻捂着胸口牵强的笑道。

陈磊死了,死于一场暴雨!

事后砖厂的老板出了丧葬费,还赔了5万块。陈磊的女朋友,大着肚子哭得死去活来,他把陈磊的骨灰拿走了。在他死后的那年,他的父亲出狱了,要了一部分赔偿款,用这笔钱盖了间砖房,治好了癫痫病,在悔恨和痛苦中守着陈磊的黑白照度日。

潘寻知道这个事几近晕倒,不是说好了你结婚时我来给你当伴郎的吗?你怎么就死了呢?你个不守信用的家伙!呜呜.潘寻泣不成声。

潘寻买了点香辣钱纸向着东方烧了。

老天,你不公,他才20岁啊,难道这些年你让他吃的苦不够吗?你怎么如此苛刻?

潘寻一直后悔陈磊那次回来,两个人没有好好的玩一下,甚至冷落陈磊。

如果真的有天堂,那你,一定会幸福快乐吧!只是少了你,我怎么会快乐?潘寻看了看已经破旧不看的诺基亚手机,那是陈磊送给他的。

很多年前。

陈磊:“小潘,我们结拜成兄弟吧!”

潘寻:“什么是兄弟?”

陈磊:“兄弟就是最关心你的人,出了事他帮你扛,有好事大家一起分享!一直在你身边,同甘共苦而不会舍弃你不管的人!”

潘寻:“那行,我们就结拜吧!”

十年兄弟情比金,把酒夜雨我孤寂!

陈磊,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潘寻举着酒杯,独自站在窗前看着下雨的夜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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