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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惊闻

我胆战心惊的回到家,一进屋门,就看到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本发黄的相册。我知道妈妈在生气,却弄不清她生气的原因。难道是老师给她打电话了,还是因为……

我怯怯的走到妈妈身边,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尽管心里无比委屈,觉得自己没什么错,可是我不想让妈妈生气。

妈妈的肩头轻颤,几颗泪珠掉落在相册上。她哭了。

我从小到大从没见妈妈这么伤心过,不由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妈妈面前,放声大哭。妈妈见此情景却更加伤心了。

“石柱,你是个男子汉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怎么能轻易就给人下跪!”

妈妈说话的声音不高,却有让人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和她平日的性格差别很大。我想,妈妈到底怎么了?

我站起身,低着头,等候妈妈的判决。

妈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发雷霆,而是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扶手,示意我靠着她坐下。

等我坐下后,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

“石柱,你是不是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我今天就告诉你,关于你爸爸的全部事情。”

妈妈将那本旧相册打开,指着上面的一张相片对石柱说,

“这,就是你的爸爸……”

照片上是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人。他双手随意的背在身后,站在一片草丛间。神态自然、安宁。可是从他犀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的却满是坚强与自信。

这是我的爸爸,一个军官?我睁大眼睛傻傻的看着照片,半天说不出话来。

妈妈用手轻抚照片上那张英俊的面孔,指尖轻颤间,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她内心剧烈的波动。

从妈妈断续的诉说中,我终于知道了关于爸爸,还有自己小时候的全部事情。

我的祖籍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爸爸和妈妈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两家人彼此都很了解,所以对他们的事都持赞成态度。

当年,我的爸爸妈妈高中毕业后,镇子上有两件喜事同时降临。妈妈石榴考上大学后不久,爸爸姜安平也应征入了伍。因为在当时老百姓眼里,孩子长大后,一般的出路不外乎两条,一个是继续考学,另一条就是当兵。

两家大人约好三年后,等石榴毕了业,姜安平复了员,两人的年龄也就够了,到时候就给他们办喜事。

三年后,当石榴大学毕业,顺利的拿到证书回到镇办小学后,姜安平却因为在军区大比武中的优秀表现,被上级领导极力挽留。他们的婚期也因此被迫拖延。

两年后,姜安平在部队的重大突出表现再次得到上级领导肯定,被破格任命为师某部特务连侦察排长。

同年的六月,姜安平荣归故里与石榴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连镇里的领导都亲自到场祝贺。

新婚第三天,部队突然来了紧急通知。西北边防发生重大摩擦事件,要求在外将士立即归队,全军高度警戒。

因为事关机密,姜安平没有对石榴明说。他只是说部队上有紧急事务需要他归队处理,让石榴不用担心。

自从姜安平走后,石榴就日盼夜盼,盼着他能早日回家团聚。可是两个月后却等来了她无法接受的噩耗。

当时孩子已经在石榴肚子里成型,因为姜安平的事情,石榴的家人为了石榴的以后生活着想,经过慎重考虑劝石榴不要留下这个累赘。

爷爷奶奶听说后,找到姥姥一家又哭又闹,还给部队领导写信,到镇上找镇领导,让他们给石榴做工作,好给姜家延续香火。

石榴的精神那时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在多方压力的冲击下,她选择了一个人静静的离开,离开那座给了她幸福的记忆,同时也成为她痛苦根源的那座南方小镇。拖着三个月的身孕,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北方的陌生城市。石柱也得以幸存。

十三年来,为了让石柱能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长大,石榴从没有和老家的亲人联系过。可是她对姜安平却始终无法忘怀,所以一直没有再嫁,心甘情愿的承载着来自生活中全部的压力。

石榴说,她之所以给儿子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希望儿子可以象爸爸那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任人欺凌的可怜虫。因为姜安平当年的座右铭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坐在妈妈身边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妈妈明白我对此还不能深刻的理解,她沉声说,

“面对敌人,唯有拼死一搏。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勇敢的人……”

我的心头一震,旋即有些不解的问,

“妈,那你说什么样才是勇敢的人呢?”

妈妈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相册。我恍然大悟,对啊!舍生取义、义无反顾,爸爸应该就是勇敢的人啊!

可是我紧接着又有些迷惑,爸爸是勇敢的人不会错,可是他不是死了吗?死了也能算是胜利吗?

妈妈像是感觉到我心里的疑惑。她凝视着照片里的丈夫,半响无语。

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自己形容不出的东西,泛着水气,却又有光芒闪烁。

良久,妈妈才一字一顿的说道,

“胜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生有顶天立地,有苟且偷生;死有轻于鸿毛,还有重于泰山。所以,生者不一定胜,逝者不一定败……石柱,你现在已经十二岁,是个小男子汉了。男子汉就该象爸爸那样,勇敢、坚强、无惧无畏。既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任人欺辱。人活着就不能让别人看轻,一定要活的有尊严。你知道吗?”

我听了妈妈的话,心脏忽然急剧的收缩,尽管我还不能完全理解话中的意思,却也感到了无比的凝重。

原来妈妈是把她心里对爸爸的那份情感全部转化成了对我的期望,可是,这些年我实在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让她失望了。

就在这一刻,我心里有种压抑不住的情绪在爆发。我是男子汉,不要当假妮。我要做爸爸那样的人,面对敌人,放手一搏,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噗通”,我再次跪在妈妈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妈,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了。我要象爸爸一样,做个勇敢的人……”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当天晚上,我趁妈妈没注意,偷偷的拿着一枚缝衣针在手臂上划了一个“勇”字,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心不时的产生着波动。这种举动对我这种年龄来说,实在是一种巨大的考验。

最终我战胜了自己,从心理上完成了从假妮到男子汉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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