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浓荫匝地。
刘沛然率领姐弟仨走进深山密林。
这是他利用夏耕空闲看中的地方。
这里方圆几里没有人家，沟里沟外都是密密丛丛的松树林。
他拿出石笔，在一棵松树干上齐肩画了一道儿，用手向下量出一揸长又画了一道儿，齐腰还画了一道儿。他画完指点说：“上面这两道儿里是脑袋，底上这道儿上面是上身，下面是下身。跟我走吧！”
姐弟仨跟随刘沛然走到三十步开外一块嶙峋的山石后站住。
刘沛然双手从腰间拽出两把盒子炮，打开保险，说：“我给你仨先做个示范。”他说完伏在山石上，手心向下，持枪瞄一下，扳动扳机。
随着两声枪响，画白道儿的松树皮开肉绽。
刘沛然站起来，说：“小山，去看看打哪了。”
李小山放下两个杌子，跑过去看一会儿跑回来，连比画带说：“哥打得真准，都打脑袋上了。”
姐妹俩拍手叫好。
刘沛然把双枪别在腰间，说：“小山，现在看你的了。”
李小山从腰间拽出一把王八盒子，打开保险，伏在山石上，左眼闭，右眼睁，右手持枪，认真瞄准。
李草儿催促：“小山，麻利点儿，等你磨蹭完日头都落了。”
刘沛然在李小山身后弯腰看看，说：“把枪口低点儿，好，开枪！”
李小山扳动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画白道儿的松树皮开花了。
刘沛然走过去看一会儿走回来，说：“小山打得好，打中上身了。”
李小山得意地站起来，把枪别在腰间。
刘沛然掏出烟，说：“小荷，该你的了。”
周小荷放下筐子，从腰间拽出一把撸子，打开保险，伏在山石上，右眼闭，左眼睁，左手持枪，仔细瞄准。
李草儿发问：“姐，你咋使左手？”
周小荷边瞄边答：“我就使左手得劲儿。”
刘沛然叼上烟，说：“不管左手右手，打着才是好手！”他说完在周小荷身后弯腰看看，说：“把枪口往右点儿，好，开枪！”
周小荷一激灵后扳动扳机。
一声枪响过后，画白道儿的松树不为所动。
李草儿叹惋：“没打着，白瞎了一个枪子儿。”
李小山不平：“那得怨哥一吵吵吓着大姐了！”
刘沛然点上烟，说：“小荷，再打一枪！”
周小荷又持枪仔细瞄准。
刘沛然又在周小荷身后弯腰看看，说：“好，开枪！”
周小荷沉着地扳动扳机。
一声枪响过后，画白道儿的松树露肉了。
刘沛然走过去看一会儿走回来，说：“小荷打得不孬，也打中上身了。”
周小荷惬意地站起来，把枪别在腰间。
刘沛然抽口烟，说：“草儿，该你的了。”
李草儿从腰间拿出一把撸子，打开保险，轻伏在山石上，左眼闭，右眼睁，右手持枪瞄准。
刘沛然在李草儿身后弯腰看看，说：“把枪口高点儿……”
李草儿扳动扳机。
一声枪响，画白道儿的松树树冠落下一些松果松针。
刘沛然抓耳说：“我说草儿，你那么着急干啥？我话还没说完呢。再说鬼子不是娘矬矬一个，是爹矬矬一窝儿，你打那么老高干啥？这枪一打都往上跳，你仨要记住！”
李草儿振振有辞：“我想打脑袋来的，一枪就能要一个鬼子的狗命……”
刘沛然又抽口烟，说：“好吧，你也再打一枪！”
李草儿又持枪瞄准。
刘沛然又在李草儿身后弯腰看看，说：“把枪口低点儿……”
李草儿又扳动扳机。
一声枪响，画白道儿的松树树根溅起一些山石泥土。
刘沛然挠腮说：“我说草儿，你真是个急啊猴。再说鬼子不是土行孙，你打那么老低干啥？啊，这回你是想打鬼子的脚让他走不动了道吧。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李小山火上浇油：“白瞎了两个枪子儿。笑话人不如人，真叫亲戚笑话客！”
李草儿对李小山横眉怒目。
周小荷息事宁人：“草儿从来没摸过枪，再让草儿打一枪吧。”
刘沛然还抽口烟后踩灭烟头，说：“好吧，草儿，你再打一枪。事不过三，这可是最后一枪啦，好好打。”
李草儿郑重点头，持枪瞄准。
李小山撇嘴小声说：“哥就是偏心眼子！”
周小荷低声说：“是大姐劝咱哥让你二姐再打一枪的！”
李小山看一眼周小荷，不做声了。
刘沛然在李草儿身后弯腰看了又看，说：“好，开枪！”
李草儿镇定地扳动扳机。
一声枪响，画白道儿的松树树皮飞溅。
刘沛然走过去看了又看，大喊：“打中了！打中了脖子！”
李草儿沾沾自喜地站起来，把枪别在腰间，叉腰说：“我也打着啦！”
李小山不忿：“我说二姐，你不知道仨多俩少呀？”
李草儿扬手说：“你个小屁孩儿，我叫你屁吱的。”
姐弟俩开始围着周小荷兜圈子。
周小荷一手拉住李草儿，一手拉住李小山，说：“草儿，你现在是重身子，别抻着。小山，你再惹你二姐，大姐也生气了。”
姐弟俩不动也不说了。
刘沛然走到姐弟仨面前说：“先到这把，吃饭！”
李小山把一个杌子放稳后说：“二姐，坐。”
李草儿含笑抹了一下李小山的头，坐在杌子上。
李小山把另一个杌子放稳后说：“大姐，坐。”
周小荷坐在杌子上，从筐子中拿出一瓶酒递给刘沛然，又拿出大饼卷木犀肉递给李草儿。
刘沛然背靠山石席地而坐，喝口酒，说：“你仨要是渴了，这傍拉有泉水。”他接过李草儿递来的卷饼又说：“吃完饭歇会儿咱练习投手榴弹。上回魏哥韩哥他们给咱送子弹手榴弹时还送教练弹。咱趁三遍地都铲完了，天天上这好好练打枪投弹。草儿就不用练投弹了。”
李草儿找急忙慌咽下一口卷饼，问：“干吗我就不用练？”
刘沛然满口是卷饼倒不开嘴。
周小荷咽下一口卷饼，说：“哥是怕抻着二宝。”
李小山背靠山石席地而坐，边嚼卷饼边点头。
李草儿左手捂着腹部，右手下垂，说：“我就这么平着扔，保证抻不着二宝。”她说完右手手心朝上，撇出了卷饼。
大饼张开，木犀肉飞起。
兄弟姊妹的笑声回响在山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