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娴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早已没了贤琰帝的身影,只余她一人,只是被中余温告诉着宁子娴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眸光微眯扫过轻薄如蝉翼的鲛纱,只见帐外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逐道:“谁在外面?”
一阵脚步声后,鲛纱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却是白芷,只见她含笑扶起宁子娴道:“娘娘您醒了?”
宁子娴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宫中诸妃但凡有侍寝者,翌日清晨必得去皇后宫里请安的。
晓意看了眼天色道:“辰时一刻了!”
“这么晚了?”宁子娴倒是一惊,连忙掀开薄被翻身下床,道:“还不快替我梳洗更衣?”随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们俩也是,明明就在外头怎的不早些叫醒本宫?若因此误了去向皇后请安的时辰可怎的是好?”
“娘娘可是冤枉奴婢了!”晓意说到,“原本娘娘三更时分便是要被送回殿中的,可皇上却是留下了娘娘住了一夜呢!”还紧接着补上一句:“迄今为止便只有皇后娘娘才可以呢!”
“正是呢,娘娘。”白芷开口道,“皇上还叫奴婢等不可扰了娘娘清静,说是叫娘娘好生睡上一觉呢!”
“可这……于理不合呀……”宁子娴虽是这般说着,只是唇角的笑意叫人无法忽视。
“启禀娘娘,离柒姑姑来了!”
“哦?”正说话间,宁子娴却是高兴着,猛地一起身,却是有些酸痛难忍,不觉竟踉跄了一下,幸好晓意和白芷站得近,扶稳当了,可也是一阵后怕,却也有些心里羞恼……这皇上真是……
“给娘娘道喜!”离柒领着一干宫俾鱼贯而入,笑着请了安,“娘娘如今才是真正的娘娘了!皇后娘娘体恤娘娘服侍皇上幸苦,特命奴婢前来传话,免了今日请安,明日再去亦可!”
“多谢娘娘。”却见宫俾直直的越过宁子娴等人,往那床上扔些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宁子娴却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离柒,“姑姑,这是……”
离柒笑了笑:“哦,这是撒帐,民间夫妻成亲,洞房之时便要撒上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可见皇后娘娘甚是关怀宁嫔娘娘你呢!”
“是吗?皇后娘娘当真是本宫的再生父母啊!”接着道,“还请姑姑替本宫像皇后娘娘道谢才是。”
“这是自然!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奴婢告退!”、
“姑姑慢走。”
轰的一声,却是打了炸雷。
“娘娘,这夏日里最是爱这骤雨了,还是到屋子里边歇一歇吧!”
“也好。”
雪晗宫,清心殿。
胡才人胡笛洛闻着雷声却是玉手一抖,手中白子便落在了棋盘之上。
“妹妹,你可是走错了子。”蓝菲絮轻轻一笑。
“这天可变得真快,刚刚可还是万里晴空呢。”胡笛洛托着下巴思索着,眼波流转,如春风柔柔拂过,叫人心底无端绵生出丝丝缕缕的暖意来。
“谁说不是呢?夏日里的天气,就像人脸一般,说变就变,妹妹说的是吧?”蓝菲絮却是淡淡一笑。
“四星连珠了,姐姐到底好棋艺!”胡笛洛却是洒脱一笑,放了棋子。
“那里是本嫔的棋艺精湛?却是妹妹你心不在焉的缘故罢了。”
“是吗?”却是想着些什么,“许是如此吧……”
继而接着:“不过侍寝一夜,如今璟萱宫中已是车水马龙了,看来这皇宫里边,什么都快不过君恩……”
“难得妹妹有此见解?姐姐倒是甚是佩服!”蓝菲絮却是轻轻一品清茶,“许是该去婉妃娘娘那里坐坐才好,免得皇上都不记得还有咱们这号人物了!”
“算了吧,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便不去婉妃娘娘那里,没得过了病气给娘娘就不好了……”
蓝菲絮深深的看了一眼胡笛洛,却是见其面色平淡,便回答道:“好吧,那姐姐便待妹妹向娘娘请安了……”
“也好,毕竟那悦贵人不是不小心‘晕倒’再了凤藻宫,又不小心知道了自己怀有龙嗣吗?娘娘必定心绪万千呐……”
“也对。”
夙滢宫。
因着夙滢宫离着凤藻宫极近。皇后身边的婢子急忙在长廊就宣告宁嫔昨日侍寝之事。就像是明摆着使眼色给后宫众人看的吗?自己又如何不如了皇后的意呢?
在这自己素日里向来行为跋扈,且位分又高居二品,余者见自己皆要行礼叩拜,如今宁氏承宠,岂不助长了皇后的气焰?
如此思来,婉妃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手下能用之人,太少了……必须寻几个可心人儿,才能行啊……更何况,那丁氏如今明摆着在哪凤藻宫中安心养胎……
看着一身淡紫梅花装,绾个芙蓉发髻。昨日思君以致有些慵懒,今日事多思又现憔悴,便卧在塌上。眼瞧着玉轮缓缓转动,戏珠发出声响。
却说襄贵人秦氏瑜霜,自醒来之后,便忘记了一些事情,许是哀伤太过,一时难以自拔。直到近些时日稍有好转,唯一清楚记得的便是皇后那一碗红汤……
早晨起盥栉膳毕小憩,想了许久,直到午间骤雨初歇,便换上着一身淡蓝碎白宫装,三千青丝挽成流云髻,发间淡蓝色流苏小巧可人,而一侧的‘绿雪含芳’翠玉步摇十分醒目,就好像是故意提醒着自己什么事情一般……
待到收拾妥当,朱唇启曼曼轻唤:“纤尘,去夙滢宫。”
长音曼曼,踱步声,悉悉作响,纤尘应忙上前扶着。明眸敛芊,手扶碎发至耳后柳眉轻皱,心中思绪万千:“宁嫔素日默默无闻,只是一夜侍寝,便已是赏赐不断,又有皇后撑腰,更何况皇后还害死了自己的孩儿……”不禁纤细的手伏在小腹之上,默默想着:“如何没有皇后,自己的孩子如今怕是快要出生了吧……”这般一来,还不如与婉妃一起扳倒皇后,以报杀子之仇!
莲步轻移至夙滢宫外,静候,自由宫俾报。
待到午膳后,蓝菲絮茕茕子立于院中,手中搴芳把玩。心下暗叹:“喜不喜欢一个女人,看男人够不够大方就知道了……不过服侍了皇帝一夜,一连天儿的赏赐就没断过!婉妃倒是与尚宫居的几位尚宫‘好好谈过’,怕是收效甚微才是……如此一来,必要给自己找个靠山才好,不然之后的事情,该如何动作呢?这样一想来,婉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思来想去,更觉如此,为今之计,必要与其联手才可!想至此,即刻唤了侍女更衣,换上一袭淡粉色抹胸莲衣百褶长裙,干净清秀的脸上略施粉黛,三千笑魇如花。发松挽美人髻,斜插着一对玲珑簪,坠着碎玉穿银的细链。想着凤藻宫里夙滢宫甚是近贴,更是亲自挑了些礼品,想着过过人眼给了丁紫云才是。踏着莲步盈盈向夙滢宫彳亍去闻见叆叇。
路过凤藻宫,却是没有惊动皇后,只是悄悄地看了看丁紫云,其还在歇息,想着孕妇是有些嗜睡的,更明白此时此刻丁紫云肚子里的孩子有多重要,蓝菲絮倒是不曾多待,交了东西,便离开了……
只是,她一走,原本熟睡的丁紫云却是睁开了双眼,眼中有着一抹黑色风暴,正在酝酿……
夙滢宫前,蓝菲絮却是叫了人去通传。却见一旁佳人娉婷姱容修态,阃内愔愔,眄牖外煦色韶光,草木葳蕤,心甚疑惑,彳亍于宫道:“襄姐姐?”忽见其人,却是有些疑惑,继而请门媵报:“姐姐怎的在此?也是来给婉妃娘娘请安的吗?”
“是呢。”襄贵人秦氏瑜霜倒是记得这可一琴俘获恩宠的琴贵人,“少见妹妹,倒是甚为想念呢!”
“妹妹亦是如此!不若咱们一同入内拜见婉妃娘娘?”
“甚好”
婉妃正自小憩,门婢突报:“娘娘,琴贵人、襄贵人求见”
闻之,戏珠坠地发声。轻启朱唇:“传吧”
遂入主阁,坐于塌上。南鸢于后整顿发髻。后靠于衾。虽标梅年华之前后,但早已身心俱疲。又传婢靧面。毕。敬尔入内。
门口二人闻婉妃传见抬眸曼曼云:“一同进去罢!”
心中却是各有所思。唇角微露笑靥不敢怠慢忙入主阁,依宫中礼数欠身挥帕请安:“臣妾参见婉妃娘娘,娘娘万安。”
闻传柔荑抚鬓颔首,抬步入阃跫音轻,琅玕相碰其声悦耳,俯身启唇媕娿:“起来吧!”
二伊缓缓入内,皆气度不凡。闻众伊行礼声。稍整端坐,轻拂青丝。摆弄戏珠,打趣言:“二位妹妹今日也是齐了。赐座。南鸢,上茶”
一干婢子手端茶盏入内。瞧其二人模样,怕是与宁氏今日的‘惊天动地’差不了了,前来必是为一事,却是故作不知,言:“二位妹妹所来何事?”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待其答。
闻伊言,蓝菲絮轻声道:“娘娘可知那宁嫔……”
想必今儿也是意味如此,言毕,蓝菲絮却是轻拢碎发品茶细嚼茶香,默不作声。
而襄贵人却是轻啄半口茶咽下,微抬皛瞐,丰容盛鬋曼:“娘娘,今日臣妾来此便是此意,帝宠宁嫔,才今一日便如此奢靡,如是再如此下去,假以时日这宁嫔若是诞下了龙嗣,那后宫岂不是。所以今日妾才来此与娘娘讨教一二,不知婉妃娘娘意下如何?”
襄贵人却是素手微抬,媵领意,献上手中饰品,启朱唇云;“这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这礼虽轻,但是代表了臣妾的一番好意,还望娘娘收下,把玩或是赏人,皆凭娘娘心情!”
蓝菲絮到底颔首媕娿曼:“臣妾初入宫闱时候,望得婉妃娘娘提携,臣妾不胜感激,定许您以驱驰。”
倒也是言辞恳切。
婉妃闻言,掩面轻笑。若有所思:“二位妹妹却是不谋而合?可本宫久居宫闱,却是不想冷落二位好意,却是可以一试!”
暗自喜道是宁嫔一朝圣宠倒树敌不少,若此发展下去,不说宁嫔,便是皇后必定落不了个好下场!毕竟狼多肉少……谁人没个疏忽的时候?
又唤婢退下,空荡荡四人皆若有所思。言:“二位妹妹们可要管好自己的婢子不要生出过多是非。罢了,本宫也是好心。”
素手拿起襄贵人所赠盘中物,却是一个是点翠银丝团鹊簪,匀匀暗光,工艺精湛,又散发着一股淡淡香味,堪称银饰中的上品。借着光亮,婉妃分明的确看到那簪子中间一点翠色在光线中发出暗光,而那香味,也是从那翠色小豆中发出的。心生几分好奇,婉妃问道:“这翠色一点是何物?”
“是从西蜀进贡而来的十里香豆。”襄贵人笑着说道。
婉妃却是点点头,淡淡说道:“倒也是新奇之物。”却是有些疑惑,“襄贵人到底神通,此物却是何来啊?”
襄贵人眉眼盈盈:“这点翠银丝团鹊簪却是皇后娘娘在臣妾晋封贵人之时赏赐下来的,便带着香味儿,至于娘娘瞧着有豆子,臣妾却是不知的……”
婉妃却是一愣,随即又笑道:“难为襄贵人如此舍得,既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肯定是福泽绵延的,送给悦贵人安胎最是合适不过了……”
“娘娘想得周到。”
蓝菲絮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瞧着这意思,怕是悦贵人这胎难保……却是不甚在意,到底这胎关系重大,自己还是细细瞧着……想来只需在某些时候,轻轻推一把,想必效果一定惊人……一如当时,只可惜毁容的不是她……
婉妃倒是留意着一旁蓝菲絮的变化,亦是暗自心惊,怎得不曾想到这蓝菲絮还有这般深沉的心思?到底记在了心里……不语。
“罢了,想必二位妹妹还有要事,本宫便不再多留二位了,”
“臣妾告退。”二人都是极会看眼色的。
待到二人远去,婉妃摩挲着襄贵人的点翠银丝团鹊簪:“嬷嬷,你说这簪子可是祥物呢?”
洚嬷嬷平静的声音响起:“皇后赏的自是好的,何况这西蜀香豆配上蔷薇硝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是吗?既如此,便交与嬷嬷了。”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