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九歧蛊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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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库拉山脉阴气极盛,寒风刺骨。刚经受过一番屠杀的山中森林腥味浓重,横尸遍野。从山顶吹来的夜风穿过阴冷的树林,带着死亡的气息,漫延在黑暗的肃杀里。
崇音走来之时便看到如此的景象。
身着黑色劲装的无头尸体遍布荒林,上面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快要凝固成冰。周围遍地可见粘着发丝的血块,以及滚落在地的眼球。他们的手中还握着剑,然而场面中却无法看到打斗的痕迹。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可以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全部被杀,甚至连反抗都没有。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他从手下的隐卫队里挑出的精锐,在皇城可算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却就这样被集体屠杀,可见杀掉他们的人功力极高。
从这些残尸中,他也没有看到织罗的尸体。很可能,她是被杀了这些隐卫的高手救走了。如果让织罗回到皇城,以后的计划就得全盘失效。
而救走织罗的那个高手,若是与他为敌,一定会让事情变得更为棘手。
崇音面带凝重地想着,俊秀的眉毛轻微皱起。而身旁,孟筍的眼眶已变得通红。
这都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啊!不久前他们还一同切磋剑法,一起对酒当歌,现在却生死相别,只留下他独自面对同伴的尸体。
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如同孟荀这般刚毅的男子只能强忍泪水。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握拳狠砸向地面,“妈的,畜牲!”看着遍地不完整的残尸,他不禁痛声骂到。
“好了,孟荀。”崇音伸手,拍在孟荀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会报仇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将会有更多的事等着我们去做,即使这条路不好走,但我绝不会让你们白白流血。所以,站起来!”
“是!”孟荀断然起身,回头看向崇音,目带坚韧道。
即使从崇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色,但孟荀明白,他一直把任何的感情都隐藏在心里,因为他要肩负的东西太多,他的一举一动,都可影响到千万人的性命。就如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看似瘦弱,却沉稳而有力。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千叶被眼前场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现在终于回过了神。她拿出手上戴着的腕链,轻声念动出咒语。一团柔和的光雾自月白色的链珠里浮出,飞向躺在地面的尸身上。
“喂,你……?”孟荀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大声喝道,却被崇音伸手拦住。他不解地看着崇音,后者只是轻声说道,“她正在帮他们净化灵魂,我们别打扰到她。”
“是……”孟荀抬眼看了看躺在地面同伴的尸身,只见一缕缕青黑色的烟气从每个人的尸身上浮起,从中可看到他们生前的面容,皆带着迷茫的表情。
当这些魂灵低头看到自己的尸体,面部开始渐渐扭曲,尖声衰嚎着,张开漆黑的大口,集体扑向带着生气的三人。
千叶见此,快速念动着最后的咒语,“今生亡,来世往,无可留,速速入归处。”随着咒文的完结,一道白光从千叶合十的双手里弹出,围住了凄叫着的怨灵,强烈的光汇成光圈,在“轰”地一声中,升入了远方的天际。
千叶在施完咒后,累得靠在旁边的树上,轻喘了几口气,明丽的脸上微微渗出了汗珠。
孟荀不可思议的看着千叶,虽然之前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救这个女孩,并答应帮他找她的同伴,但现在他却很感激她。或许太子从小便穿差在勾心斗角的人群里,现在遇到了像这样善良纯真的人,自然被其所感染了吧!
崇音看了看孟荀,走到千叶旁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又连出了几口气,千叶才缓过来,回答道,“这些灵体的怨气较重,所以净化他们得出比平时多很多的气力!”顿了顿,她又道,“我想他们生前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不然灵力也不会这么强了!”
“是啊,他们的确很厉害。可现在,却这么轻易的被全杀了!”崇音叹声到,见千叶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转移话题道,“刚才不是说要找你的同伴吗?这片山林很大,里面暗藏着很多危险,我们得快些找到他!”
听了崇音的话,千叶的眼眸闪动着微光,说道,“我可以感觉到碧梧他就在我们的不远处,可我却又感觉不到他在哪里?”
就在此时,千叶手上的腕链发出了微光,她轻闭上了眼睛,然后突然睁开,看向被黑云覆住的暗星,右手指在西面,对崇音说道,“他就在那里!”
“我们过去吧!”崇音并不知道千叶是如何感应到同伴的位置,但他可以肯定,她不是普通的人,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可以看出来。
默默地往树林的四周看了看,他们向山脉的深处走去。走过了一段不长的距离,他们突然凝住了脚步。
只见前方的地面上凌空竖立着巨形的冰柱,锥体的冰凌参差交错,在黑夜里闪动着如同星辰般的点点明光,直射向幽暗的夜空。
即使站在离冰柱几丈开外的距离,崇音他们还是可以感觉到从中涌出的巨大力量。孟荀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请声问道,“我们要过去吗?”
崇音转头看向千叶,等着她的意见。“我先过去看看,那里恐怕会很危险。”千叶说罢,转身向前面的冰柱走去。
崇音愣了愣,突然伸手拦住了千叶,沉声道,“一起去!”
千叶诧异地回头,面容舒展开,对崇音感激地笑了笑,“你都已经帮过我很多了,真的很感谢你!但现在我可以感觉到前面的敌人很厉害,说不定会有去无回,所以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而丢掉性命!”
“……”崇音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他很想要帮千叶,即使会豁出性命,他却并不怕死。但他的理智不容许他这么做,他手下还系着许多人的性命,以及整个王朝的革新。
也就在崇音犹豫不决的时候,千叶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圆形的青色玉雕。“拿着它,以后会对你有用的。”千叶把玉雕塞进崇音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冰柱跑去。
崇音蓦地握紧了手掌,抬起头,想要追过去拉回千叶,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道冰墙浮出地面,出现在千叶的身前,透明的冰面好似一面镜子,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镜像中的千叶诡异地对着镜外的千叶笑了。在千叶疑惑之际,镜里的千叶突然伸手,把千叶拉进了冰镜中。崇音刚走到冰镜前,整块冰镜便在原地消散成了雪沫。
随着冰镜的消失,凌空的巨大冰柱“嗖”地放出刺眼的明光,崇音和孟荀不得不捂住眼睛。在白光散开后,连接着天地的冰柱就这样凭空消失,整片山林又复原在了黑暗之中。
“太子殿下,这……这……”孟荀被惊得吞吐道,崇音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玉雕,低头不语,片刻后,他抬起头,沉声道,“我们走吧。”
“太子殿下,我们要去哪里?”孟荀莫名其妙道。
“回帝都!”崇音说罢,转身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孟荀见此,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问道,“可太子殿下,那个姑娘怎么办?”
听言,崇音的脚步顿了顿,“我们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何况,她不会有事的。”说完,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真正的九歧蛊王,就在那个冰柱形成的空间里。而现在的他,远远没有可以得到九歧蛊王的力量。
他也相信,她一定会活着走出来。或许等不到太久,他还会再次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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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白光过后,千叶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这里四周都是银白如镜的冰层,凹陷地交接成参差不齐的棱角,映照出了无数个她的影像。千叶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狭长的邃道,不知走了多久,却还是一片白茫。
这里似乎没有尽头,也没有时间。
她弹动着手指,却发现在这里竟使不出法术。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回响在密封的空间。她不知所措地放声喊道,“你在吗,碧梧?”
没有人回答,只有连接不断的回音,以及镜像中无数个做出同样动作的她,让她感觉到了说不出的恐惧。在这里,没有生的气息,仿佛是被世界所遗忘的角落,徘徊在虚妄里。
千叶继续往前走着,猜想或许很快便可以走出这里。但走了许久过后,她依然看不到尽头。前面的路还在延伸,然而千叶却不想再走。她停在原地,“扑”地坐在了冰壁前,嘟囔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嘛!”
“这是什么鬼地方嘛……”“什么鬼地方嘛……”很快,四周便不断响起了回音,千叶听到后“腾”地从地面上站起,气极大声道,“真是气死我了,可恶!”
“真是气死我了……”“可恶……”刚落声,回音又不断响起,千叶这次已经气得不再说话,而是用力一脚踢在了冰壁上。不料这冰面竟如铁石般坚硬,她吃疼地收脚,急得又坐在了地上,干脆地闭上眼睛,想着该怎样离开这里。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耳边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声音,“嘀哒,嘀哒……”她可以判断出这是水滴落的声音。睁开眼睛,声音还在不断的响前,并伴随着轻远的回音。
这打破了死一般沉寂的声音使千叶立刻有了希望,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即使前面会有危险,或还是无止尽的路,她都要试着去看一看。“应该就在前面了!”她小声嘀咕道,起身朝前快步走去。
大约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滴水声越来越近,和她的脚步声一起回彻在这个深幽的空间里。她开始向前跑着,终于,在路的尽头,她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门。
这扇门由天然的白色玉石打造而成,上面雕刻着一只九尾的巨形狐兽。放眼望去,整扇门与两面的冰壁连接成一片纯银,呈显出凛冽的气势。
门的两边则是两座九头蛇怪的兽形冰雕,张开的蛇口宛如活了一般,向托起冰雕的玉石台里滴落着晶状的液体,这也是千叶所听声音的由来。
千叶走到门的近前,双眼在上面来回打探着,找寻能够开启巨门的机关。当她对视到九尾浮雕的眼睛时,不禁吓得惊呼一声。只见雕兽白玉的石眼变得通红,目带凶光地紧盯着她,并向下淌出血色的液体。
在红光的涌现中,浮雕的九条长尾开始扭动,如同燃起的烈焰,越烧越旺。伴随着一声巨吼,狐雕突然浮现出银白的身形,从门上跳了出来。
“怎……怎么活了?”千叶受惊地结声道,并向后连退了几步。
而面前的银狐在落地后抬起头,听到千叶的声音,竟诡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通红的眼睛闪过噬血的冷光,迈出前肢,向千叶逼近了一步。
千叶见此,又往后退了几步,而巨狐也随之向前迈出一步。他们就这样僵持在了原地,周围静了下来,千叶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因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再也按捺不住,猛然转身,拨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后方的银狐只是往上跃起,仅一步便飞身到了千叶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别……别过来!”千叶退却一步,她忽地感到一阵冻骨的寒气自身后冒出,带着“窸窣”的摩擦声,渐渐向她靠近。
她回过头,看见两头巨型的九头白蛇正缓慢向她移动过来,原先在门两边的蛇怪雕塑已经不见,只留下了一滩水,在极寒的空气里,慢慢结成了冰。
由于处于狭隘的走道之中,千叶现在可谓是无路可逃。她前后对比一番,觉得还是后方的蛇怪更为可怕,于是把心一横,向前面的九尾银狐冲去。见此,巨狐的眼里满是疑惑,在原地一动不动。
千叶跑到巨狐近前,承巨狐不动之际足尖一转,从巨狐身侧的间隙绕了过去。眼看顺利地从危险之间逃过,千叶暗道一声好险,并使尽了全力,快速向前跑去。
她的速度很快,怎奈眼冒火光的巨狐更是极快。只见其又是一跃,以电光火石之速猛扑向千叶,前肢的利爪伸出,锋芒毕露地凌空划出一道寒光。
虽在跑着,千叶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后面逼近的危机。她斜身一闪,帖在了旁边的冰壁上。巨狐也因此扑了个空,它的利爪刺在地面,竟没入了半尺有余,可见其力道之大,也让千叶看得直冒冷汗。要不是方才躲得及时,恐怕很难活命。
在巨狐把利爪从地面拔出之时,后方的蛇怪也追了上来。千叶知道很难再逃过,干脆两手一撒,靠在身后的冰壁上,懒得再跑。现在的她只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希望碧梧能够没事。另外一个,则是她很想念五年未见的师兄。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向她咬来的两头蛇怪突然停住,脖根处凭空出现了一条裂痕,往外渗出着绿色的血,随着落地的几声响,十八只蛇头齐齐断裂,冰铺的地面被染成了浓稠的深绿。
蛇怪残余的身躯倒地后,带着极大力量的白光忽地袭向银狐身后的九尾上,离千叶只剩一指之差的利爪顿在了半空,“嗖”地一声,银狐巨大的身体瞬间崩塌。在其倒地之时,千叶看到了站在它身后的碧梧。
“好……好险!”千叶捂住胸口,劫后余生的她脸色被吓得苍白,“还好碧梧你来了,不然我就死定了!”
碧梧走过来,伸手拂了拂千叶的头发,柔声说道,“你没事就好!”
咦?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温柔了?看着碧梧异色的双眸里满是柔光,千叶奇怪到。但她没有多想,而是问碧梧,“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啊?”
“从那扇门出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碧梧纤指着尽头的白玉石门,微微一笑,说道。
千叶看着碧梧的笑容,越来越觉得不对尽,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她勉强回给碧梧一个笑脸,“那我们快些走吧!”
“嗯!”碧梧笑着应声道,转身走向尽头的大门。走了几步,他发现千叶并没有跟上来,“怎么了?”他回头,见千叶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并往后连连退去。
“你……你是谁?”千叶颤声问道,没有停下后退的步子。
碧梧听后,笑容变深,妖美的双眼眯起道,“我当然是碧梧了!”
“不……你不是!”千叶摇着头,肯定地说到,“因为你走路的样子,和碧梧不一样。”
她的判断也是有根据的。因为碧梧平时看似在走,实则在“飘”,即使仔细观察,也很难发现他的脚从不着地,而是悬浮在地面之上。但眼前这个人,他走路时脚却落在了地面上,凭此,千叶便可以断定,他并不是碧梧。
“是吗?”听言,‘碧梧’的笑意更浓了,“看来是我太疏忽了啊!”
见他承认自己并不是碧梧,千叶心中的恐惧反而减轻,后退的步伐也停住。她知道,若是前面的这个人想要她的命,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而且她也不清楚,这个人究竟会不会害她。若是他想要杀她,可刚才为何又救了她?如果他不是敌人,又为什么要假扮成碧梧来引她上当?这似乎也太说不通了!
瞬间,她把当前的处境快速分析了一遍,却又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于是她抬起头,面带平静地问眼前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真是无情啊,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明明不久前还抱过人家的!”面前的‘碧梧’轻笑着叹道,左右异色的双眸在话语间转为了赤紫色,流放出邪魅的光彩,低声说道,“还有,你别弄错了,我可并不是人啊!”
千叶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中更是疑惑不解,他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人?还有,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抱过他啊?思考片刻,她把来到库拉山之后的一幕幕前后回想着,觉得其中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再者,她和碧梧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为了先一步拿到封印下的神器。并且在这里守护着封印的,便是上古的妖兽,九歧蛊王。想到这里,千叶脱口问道,“难道……你是九歧蛊王?”
“你终于猜到了!”闻言,‘碧梧’赤紫色的眼眸满带兴奋,瞳仁忽地疾迅旋转,白光自他的身上涌现,并向外四射去。待其散开,中间的人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有着赤紫色眼睛的九尾银兔。
在千叶的印象里,九歧蛊王应是一只异常凶恶的妖兽。但此时看到它的实体,心中暗暗吃惊。她也认出,这正是她从山林的树上救下的那只银兔。
“怎么,看到我的样子很奇怪?”面前的九歧蛊王发音道,这是十岁男孩才有的童声,此时却从一只银兔的嘴里发出,使场面变得诡异。
“是有点!”千叶已经不再害怕,她蹲下身,直视着九歧蛊王的双目,问道,“碧梧他在哪里?”
“就在门的另一边!”九歧蛊王转身,赤紫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异样的光,道,“跟着我,就能见到他。”
见九歧蛊王走向白玉石门,千叶没有犹豫,起身跟了上去。
九歧蛊王白尾轻摇,随着轰的一声,巨门自动开启。
千叶看到,门的另一边,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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