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那极其震撼的血腥一幕。
羊羡功原本结实强壮的身体已经瘫软地倒在地上,他的眉心向外涌出血水,已经浸湿了头下的地面,胸口的衬衣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看着好友尸体发呆的王光年被靠近木屋的警笛声从无比惊愕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王光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低身拿起羊羡功手上的那支手枪,对着窗外就扣动了板机。
他想给好友报仇!可是,扣动板机之后听到的并不是复仇的枪声,而是手枪撞针的“咔!咔!”空响声。
枪里面根本就没有子弹!难怪刚才羊羡功没有打中窗外的人。看来,这把枪一开始就只装了一颗子弹,也许魏大华知道,也许他不知道,也许这把枪是别人给魏大华的,也许……太多的也许可以留着以后来解释,目前的王光年却是险象环生。
当“咔!咔!”地空响声还回荡在王光年耳边时,两声真正的枪声又在他的面前响起。
伴随着脖子一阵滚烫之后的巨痛,王光年眼前发黑,大脑瞬间失去所有意识,进入了无限深邃的黑暗之中。
不知何时月亮悄悄的升上了空中,她拔开了遮挡她许久的厚厚的云,露出了光亮的面容。
一束月光洒进这乡间孤独的小木屋,月光是如此的明亮,以至于那盏小灯也在月光中失去了光芒。在苍白的月光下,映着的是死者惨白的脸和被泥土浸过暗红的血。
当昏迷的王光年从血泊中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满屋的月光把一幅非常凄惨恐怖的画面展现在他的面前,冲击着他的心理忍耐极限。
他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勉强爬了起来,还没有站稳,一阵头晕夹杂着目眩向他袭来,他感觉脖子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红的黑的全是血!他努力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最后的印象是自己也中了一枪倒在地上,他突然想起了羊羡功,回头看去,借着惨白的月辉,他看到了两具已经死了多时的尸体,其中一具就是羊羡功。
突然一阵阵的炫目的亮光在外面闪烁,这让王光年想起了还有一辆警车。
他挣扎着扶着墙向窗外望去。
窗外很亮,那辆仍在闪着警灯的警车就停在房前十几米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王光年推开门,他要离开这个让人极不舒服的小屋,离开满是血污的两具可怕的尸体,尽管里面有一个是自己的好友。
当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小屋,来到警车前扒着车窗向里面看时,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秦亮到哪里去了?
王光年在车里意外的找到了一些纱布,连忙七手八脚地缠在了脖子上,之后,他借着明亮的月光向四周查看,希望能找到秦亮。
终于在离房子不远的一处荒废的果林中,王光年找到了秦亮。
不过,准确的说那只是秦亮的尸体,因为在他的眉心处也和羊羡功一样中了一颗子弹!
面对这一具具的尸体,王光年此时已经抓狂的头脑中完全没有任何思维,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甚至有几分钟连报警电话号码都忘了。
当他的头脑终于从纷乱思维中想起了110后,却失望的发现身上的手机不见了。
他翻了一下秦亮的身上,希望能找到手机,他很快就找到,不过,手机令人沮丧地被一颗子弹击中,根本无法使用。
逃离这个事非之地是任何正常人的正常想法,可此时的王光年显然不能称为正常人,至少在这一个小时之内不算。
他一会儿想要逃离,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还需要他办,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他终于让已经发胀的大脑极力稳定下来。
十几分钟之后,王光年的神志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想起了魏大华临死前没说完的话,似乎在他的口袋里有什么重要东西。
说实话,王光年是极不情愿返回那个有两具尸体的满地鲜血的小屋的。但是,一种发自心底的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在驱使他克服恐惧,为了死去的羊羡功,也为了能惩办残忍的恶人。
当王光年鼓起勇气再一次走进小屋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刺鼻的血腥味呛得直想呕吐。王光年无耐撕下一块纱布捂住了鼻子,这才向里面走去。
突然,一幕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羊羡功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月光下浮云飘动的夜空!
难道是老天有眼,羊羡功没死?
王光年突然忘却了恐惧,怀着又惊又喜的复杂心情俯身观看。
当他再一触摸到那浑身满是血污的冰凉尸体时,他也看清了羊羡功身上的两处致命伤,这样的情况哪有不死的道理,以这样糊涂的方式死去,他一定是死不冥目!
王光年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用手将羊羡功的眼皮抚下,转身向魏大华的尸体走去。
魏大华是头部中弹,身上还算干净,王光年在他上衣口袋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伸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盘磁带,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王光年回到羊羡功的车里,用车上的录音机听了这盘磁带的内容。
这是一盘谈话录音,说话的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有时说中文有时说英文。虽然王光年的英文不是很好,但是仍然连猜带蒙地懂了个七、八成谈话的意思。
录音中的内容是如此的机密和可怕,以至于王光年一边听一边冒着冷汗,等到把所有的都听完了,已经满头大汗了。
即使是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市民,王光年仍然意识到磁带中所讲的事情非同小可,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大到让人无法去相信它。
但是,为了更多的生命着想,他绝不能隐瞒,必需要告诉所有人。可是,当他想起那三具尸体时,又觉得必需马上报案。
没有手机,王光年想起了羊羡功的电脑。
电脑一定就在羊羡功的车上。
王光年很顺利地在羊羡功的车上找到了那台笔记本电脑,可是,开机时却发现电脑没电了!
现在只有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返回市里报警。本来小屋前停着三辆车,可是,王光年不会开车,只好徒步向果园外走去,希望能搭上一个顺风车。
抱着载有羊羡功许多重要资料的电脑,王光年独自一人走在寂静无人且长满荒草的路上,白天酷热的高温天气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消退,夹杂着泥土味道的暖风吹在已经满头大汗的王光年身上,那种感觉就像是穿着衣服蒸桑拿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脚下的路在月光照耀下远远的延伸,看似永远走不到头,王光年就在一种心理和身体都在承受煎熬的状态下艰难的向前走着,突然,一道希望的灯光夹杂着轻微的引擎声从王光年的身后出现了。
王光年急忙回头,远处一辆小货车颠颠簸簸地进入了他的视线,虽然那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笨拙地如同乌龟一样爬行,可能王光年来说真是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不停地默念:终于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小货车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可能是白天运完货正准备回家,男的一边开着车一边与女人开着玩笑,突然发现女人惊恐的眼神,急向前面望去。
只见前面路上有一个人挥舞着手大喊大叫的向这边冲过来,男子吓得急忙踩住刹车,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光年三步并做两步,火急火燎地来到车前,靠近开车的男子正要说搭车去市里。不想,那个女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王光年满身恐怖的污血,吓得尖叫起来。女人一叫,男子也看清了浑身是血的王光年,在这样一个闪着惨白月光的夜里,那实在是一种可怖的场景。
男子似乎犹豫了一下,女人的脚却猛的踩向了油门,小货车几乎是跳跃着在路上跑了出开去,一溜烟就跑出去老远,在翻腾的尘土和碎草中不见了踪影。
王光年当时就在车门边,正要拉车门,没想到车子突然开动,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剐了一下,被扯掉了一块。
他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呆立了片刻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摸身上,磁带还在,可是上衣的口袋被扯坏了,里面的钱和工作证都不见了。
王光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蹲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只好作罢。
顺着路向国道方向走,大概过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国道。
王光年第一个冲动就是想马上去路上拦车,可是一想到刚才那对惊慌的小夫妻,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污,便打消了念头,心想:这也不能怪人家,要是换了我,我也不敢让浑身是血的人搭车。
王光年向周围看了看,他记得打的来的时候在国道旁有一条小河,现在他注目仔细察看,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座石桥,下面的小河水流湍急,传来哗哗的水声。
王光年借着月光,顺着桥墩来到河边,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洗脸一边擦洗着脖子上的伤口。
就在这时,从远处闪动着耀眼的红白灯光,三辆没开警笛的警车风驰电挚一般从远处奔着王光年所在的公路桥开了过来。
兴奋的王光年马上就明白了,一定是那开货车的小夫妻以为遇到了杀人犯而报了案。
不过这样也好,警察来了就好。
王光年想到这里正要起身去桥上迎警车,万没想到站起来时用力过度,触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他头一晕就瘫倒在桥下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