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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主要思想

曾巩是一位杰出的文学家,一生写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在这些作品里他阐述了自己较为丰富的思想,主要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文学、史学和宗教等方面的思想。

曾巩的思想有其渊源。曾肇在其《子固先生行状》里说:“其言古今治乱得失是非成败,人贤不肖;以至弥纶当世之务,斟酌损益,必本于经。”《宋史·曾巩传》里也认为其言“原本六经”。也就是说他的思想源头在于六经。曾巩在《新序目录序》里感叹:“天下之士各自为方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在统、道之有归也,”那么曾巩的“学”统在哪,“道”归于何呢?这些可以在他的著作中找到答案。他在《洪范传》里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始于知至、意诚、心正然后身修,身修然后国家天下治。以是为大学之道,百王莫不同然。而见于经者,莫详于尧。”在曾巩看来道在“明明德”,要实践之,则应“知至、意诚,心正”,而其源则在《洪范》《大学》里头,他又说:“观《洪范》《大学》之所陈,知治道之本。”他也在不同的场合里也一再要求推广这“大学之道”,他在《熙宁转对疏》中说:“讲明旧学而推广之。”在《筠州学记》中又说:“讲先王之遗文,以致其知。”而“大学之道”出自《大学》,其作者为曾参。曾参是曾巩的祖先。他们也以有这样的先祖而感到荣耀,其弟曾肇在《子固先生行状》亦说:“今家南丰者,自高祖讳延铎始也。初,蒧及参父子俱事孔子。蒧乐道忘仕,孔子与之。参以孝德为世称首。而参孙西,耻自比于管仲。其世德渊源所从来远矣。”曾巩继承和发扬了曾参的思想,写就了天下道德文章。正如《行状》里所说:“天以道德文章钟于公身,以侈大前烈,开觉后嗣,实命世之宏材,不待文王而兴者欤!”

曾巩思想有其现实基础。他的祖父曾致尧、父亲曾易占虽然为官,但其父因受诬而被罢,从此家道中落,不久去世。而他也在乡间耕读十余载,且担当起养教弟妹等十余口人生计的责任,直到三十九岁时才考中进士而入仕途。因而他有很长的时间是艰难地生活在底层。入仕后,又一直任地方官,辗转数地,对于百姓有了更多的接触与了解。他深深地感到,天下应以民为贵,以民为本。于是民本思想是他一切思想的基础和出发点。

曾巩的民本思想渊源则在于儒家的“仁”及“仁政”。他在《战国策目录序》里很赞同刘向的“仁义之路塞,所以大乱”的观点,因而天下应广开“仁义”之路,他认为宋太祖就是这样一位“仁心爱人”的皇帝,他所实施的统治“其仁如天”,于是自他而下有许多官员也是施仁政,如赵抃在越州救灾,“其仁足以示天下”。

正是源于此,曾巩的思想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重“化”的教育思想。在曾巩看来,“化者,所以觉之也,教者所以导之也。”简言之,就是要通过教育使百姓能觉悟起来,自觉地去做合乎于“仁”合乎于“义”的事。并且通过长期的教化而使老百姓遵守“仁”“义”道德规范成为一种风尚,成为一种风俗,“教化既成,道德同而风俗一”,这样就可达到无为而治的效果,无须使用刑政了。他认为,古代用刑不过是教化的一种工具而已,是教育百姓的一种方式。他在《洪范传》里说:“先王之刑刑也,其养民之具,教民之方。”当然,教化是要建立在百姓能有饭吃、不受冻的基础才能进行的。如果在此基础上不能教化好百姓,才能用刑惩处,而用刑又是不得已的事。他在《洪范传》里做了一个较为精当的阐述,他说:“使民足于养生送死之具,然后教之,教之不率,然后刑之。”“而民犹有不率者,故不得不加之以刑,加之以刑者非已而不已也”另一方面,作为施刑者也应“责己而恕人”,对于他们的罪过应详察,分清是非过错失误,还是犯罪;是吃不饱,还是教育不到位,然后定罪施刑。他说:“民之有罪也,必察焉,非眚也,非过也,终也,其养之有所不足,其教之有所不至,则必责己而恕人。”他在《与王介甫第二书》中说:“夫我之得行其志而有为于世,则必先之以教化,而待之以久,然后用可以为治,此不易之道也。”要完成教育之任务,则在学校,他在《洪范传》中说:“养之于学,所以使之讲明,文之以礼乐,所以使之服习,皆教之具也。”在《劝学诏》里也说:“先王兴庠序以风四方,所以使学士大夫明其心也。”同时还要改革与之相配匹的科举制度,因为“今之学校,非先王教举之法,今之科举,非选王造士之制”,他认为不仅要加强教化,使之成为风俗,还要使用好的选材办法,选出优秀人才,并使之成为一种导向。一方面要沿用、完善科考选材的办法,其次是使用“特举”的办法,将一些有特别能力的人选拔出来。

其二,“政以养民”的民本思想。曾巩在《洪范传》里对于“政以养民”的重要性作了总结性阐述,他说:

民能保极,则不为外物戕其生理,故寿。食货足,故富。无疾忧,故康宁,于汝极,故攸好德。无不得其死者,故考终命。人君之道失,则有不得其死者,有戕其生理者,故凶短折。不康,故疾。不宁,故忧。食货不足,故贫。不能使之于汝极,则刚者至于暴,故恶;柔者不能立,故弱。此人君所以考己之得失于民者也。

从政策层面上看,政策法制的制订要从长计议,“不急于朝夕之近效”(《熙宁转对疏》),要顺应民心,做到“不改其业,不违其欲”。(《为治论》)再者就是要给百姓的生产生活创造更好的环境。如兴修水利,为了百姓的生产更有保障,则修渠浚湖,他盛赞古人李冰等治水之功,并强调“三代沟浍之法替,而赴时务功,此不可不重也。”(《水利》)他自己在多地任上注重水利建设,如在越州治鉴湖,齐州修北水门等。再如:保障百姓的生存,主张大力实施社会救助。这是曾巩一条极其宝贵的政治思想。首要复建义仓,古之义仓的作用就是“使岁穰输其余,岁凶受而食之。”然而,由于官吏“往往窃前世恤民之法而为当今之敛民之调”(《议仓》)使本来一个好端端“以赈乏为本、以恤民为先”的救赈制度变成害民的一条途径。于是他主张,效仿隋唐时期的做法建立义仓,恤灾消祸。他指出:“复隋唐之法而建其仓,探隋唐之本而行其义,则恤灾弭患、安民泰俗无大于此者。”并且还主张沿用旧制,建管好常平仓。常平仓即“岁熟增价以籴,岁歉减价以粜。用赈贫民,复旧制也。”同时,曾巩主张贷给灾民钱粮,以便他们恢复生产,保障生活,他说:“赐之以钱五十万,贷之以粟一百万石,而事足矣”,这样老百姓“得钱以完其居,得粟以给其食,则农得修其畎亩,商得治其货贿,工得利其器用,闲民得转移执事,一切得复其业,而不失其常生之计。”这是一种深谋远虑之举,也是为百姓造福,为国家长治久安之举。事实上,曾巩在任地方官期间就积极实施社会救助。曾巩在越州时,“岁饥,度常平仓不足赡,而田野之民,不能皆至城邑。谕告属县,讽富人自实粟,总十五万石,视常平价稍增以予民。民得从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余,又贷之种粮,使随秋赋以偿,农事不乏”。知洪州时,“岁大疫,公储药物饮食,在所授病者,民以不夭死。”实施了这些做法的地方都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

其三,“改易更革”的改革思想。有一些人认为曾巩后期与王安石不相合,是因为曾巩反对王安石变法,非也。曾巩也是主张变法的。他在《礼阁新仪目录序》里说:“改易更革,不至乎拂天下之势,骇天下之情,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意矣。”当然他所强调的是在合先王之意的前提下进行改革,而不是要逆天下之势背天下之情。同时在曾巩看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改革又是必要的,因为古今的情势不一样,习俗也不一样,法制长期施行也必将产生弊端,约束人们的“礼”,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将难于遵守,这样礼、法都将出现与社会现实不相适应的地方。“失则必改制以求其当。”要“因今之器,顺今之变以行之。”(《为治论》)在曾巩看来,社会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古代与当今的社会现实是不一致的,所以社会制度等也会与之有不相适应的地方,也会有弊端,这就必然要对制度等进行改革,以求适应新的社会现实,更好地推动社会发展,这样就没有必要守着先王之成法而永久不变。他说:“由是观之,古今之变不同,而俗之便习亦异,则亦屡变其法以宜之,何必一一以追先王之迹哉?”对于这一问题,他反复地强调,在《战国策目录序》里也说:“盖法者,所以适变也,不必尽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此理之不易者也。”这里所指的“法”即他常说的“法制数度”,而“道”则是儒家之道,也就是儒家所言“仁”与“仁政”。为此,曾巩也提出了一些改革的措施,如他在《本朝政要策》里就提出数十条治政策略,涉及政治、经济、军事、人事、宗教等多个方面。在其他著作中也提出过一些措施,如他在《时俗辨》里就强调:“曰复流亡,曰弛岁敛,曰劝耕殖,曰兴水利,如此者皆益民也。”如果这四项措施能落到实处,这则有益于百姓,拿他的话来说,则是“百姓可厚而仁政可举也,先王之所以为天下者,归然而已矣。”

其四,“节用裕民”的理财思想。为了解决财政紧张问题,曾巩主张“节用”,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而不应是增收老百姓的税赋解决困难。他强调财用的重要性,他在《再议经费劄子》里指出:“财用”是国家的根本,要使国家富裕强大,则必须增加财政收入。但又不能沿用过去简单苟且的办法,而应修改法度,以更新更合理的办法去增加财政收入,也要制定措施节约支出。就这一问题,他专门写了《议经费劄子》和《再议经费劄子》二文,强调:“制国用者,必于岁杪,盖量入而为出。”要节用,如果能做到节用,即使贫困也能较快地富裕起来,如果用之不节,即使富裕也很容易致贫。他说:“用之有节,则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用之无节,则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他还认真地分析古代财用情况,充分肯定古人的节用观念。曾巩特别肯定了荀子“节用裕民”,“善藏其余”的理财思想,他认为“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在《财用》中说:“荀卿言富国之道曰:‘节用裕民,而善藏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所谓裕民者取之有制,使之优厚之谓也。”要想百姓富裕起来,向他们索取应有节制,让他们财富多起来,节用则是要量入而出。理财是为富国,而富国则应先富民,这才是理财之根本。那么,如何才能“节用”呢?曾巩提出了“乘丰而储备,利商而通货,练兵而去冗”的办法。其实对“冗”之问题,不仅有“兵冗”还有“官冗”,由此还产生“冗费”。他在《户部尚书制》里说:“使官用有节,而余蓄可至。”对此,在《再议经费劄子》中,他细细地算了皇祐、治平年间的收支账,觉得开支太大。如果能去“冗官”“郊费”则可去“冗费”,每年可节省三亿,而在皇祐、治平三十年间的节约就相当于国家十五年的储蓄。他分析说:

皇祐、治平岁入,皆一亿万以上,而岁费亦略尽之。景德官一万余员,皇祐、治平皆三万余员;景德郊费六百万,皇祐、治平皆一千万以上,是二者费皆倍于景德。使皇祐、治平入官之门多于景德者,可考而知,皇祐、治平郊费之端多于景德者,可考而知,然后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使岁入如皇祐、治平,而禄吏、奉郊之费同于景德,则二者所省盖半矣。则又以类推而省之,以岁入一亿万计之,所省者十之一,则岁有余财一万万,所省者十之三,则岁有余财三万万,以三十年之通计之,当有余财九亿万,可以为十五年之蓄。自古国家之富,未有及此也。

在他看来,冗官、郊费消耗了大量资财,直接导致了国家财政紧张,裁冗官、减郊费应该是节省财政支出的重要内容,朝廷应该“议其可罢者罢之、可损者损之”,以达到节用富国的目的。曾巩阐述其节用主张时,也涉及冗兵对财政的影响。对于冗兵问题,一是要加强士兵的训练,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减少士兵数量;另一方面,还可以改变募兵制度。当时的募兵制度已经造成了庞大军费的支出,给国家造成了重大负担。他直呼“害不有大于此者耶!”他在《论贫》中认为:“古者有常农无常兵,今也有常兵无常农,兵日以愈蕃,农日以愈贫,治之所以未孚者以此也。”他认为“今也有常兵无常农”是造成国家贫穷的重要原因,要解决这一问题,应学习古人“无常兵”的办法,将招募来的兵士农时耕种,闲时操练,做到耕种与练兵两不误。他建议:“莫若择旷田,募今投而为兵者伍而耕。暇而隶武,递入而卫。”(《论贫》)同时,曾巩还认为,要节用,还要加强对钱币的管理,使钱币的制造和流通规范有序。如果私人铸币泛滥、币制混乱则会导致百姓“有困穷耗费之苦”、国家“无丰盈羡给之余”的状况。对此,他撰《议钱》,提出建议:“不若去四患而立四利。何谓四利?塞兼并一也,严法令二也,禁异物三也,节浮费四也。四利既立,四患可除。当今之宜,莫便于此。”他还认为节用不是一两个官员或者说仅是朝中的事,而是各级政府、官员都有节用的责任,他在《洪范传》里说:“所省多者,其任责重;所省少者,其任责轻,其所处之分然也。”曾巩在实际工作中也践行之,在任明州知州时,他接前任手修缮州城,他一接手即对工程进行重新核算,降低成本;且充分利用旧城的砖块等旧料,大大地减少工费。“公程工赋,裁省费十六,民不知役而城具。”曾巩的经济思想是针对当时社会实际所提出,也是他多年在地方为官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得到上下一致的肯定。以至于神宗皇帝也评价说:“巩以节用为理财之要,世之言理财者,未有及此。”

其五,安边固国的军事思想。曾巩有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目睹边境纷争不断,战事频仍,他总是在寻找良策,解决这些问题。加之自己曾任多地知州军事,对于军事问题多有考虑,也曾多次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向朝廷陈述,希望采纳。也在一些诗文中表达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和军事主张。如《胡使》诗,诗云:

南粟鳞鳞多送北,北兵林林长备胡。

胡使一来大梁下,塞头弯弓士如无。

折冲素恃将与相,大策合副艰难须。

还来里闾索穷下,斗食尺衣皆北输。

中原相观叹失色,胡骑日肥妖气粗。

九州四海尽帝有,何不用胡藩北隅?

宋廷每年都向边境的辽、夏等国送上钱币及财物,企图买得安宁,然而事实上一天也不得安宁。曾巩认为应该用辽、夏国的人来抵御辽、夏国,以求得边境的安宁与国家的稳固。像这样的诗还有很多,再如《秋日感事示介甫》,其中有句:“沙碛有遗虏,旌旗多远行。生民苦未息,吾党耻论兵。”诗里对于朝廷苟且偷安,不能从军事上解决边境问题感到无奈,也对此背景下痛苦无尽的百姓表示同情。

他上《请减五路城堡劄子》议兵家之事。他在劄子开篇就指出:“臣尝议今之兵,以谓西北之宜在择将帅,东南之备在益戍兵。臣之妄意,盖谓西北之兵已多,东南之兵不足也。”在曾巩的眼里,西北兵多,应重在择将,东南兵不足,则重在增兵。同时,领兵打仗就如弈棋,也是要讲究策略的,做到多寡相宜,攻守相赴。他指出了当下军事的要害之后,即提出了择将、用兵、守边、应敌、抗虏等策略。他说:

夫将之于兵,犹弈之于棋。善弈者置棋虽疏,取数必多,得其要而已。故敌虽万变,途虽百出,而形势足以相援,攻守足以相赴,所保者必其地也。非特如此,所应者又合其变,故用力少而得算多也。不善弈者,置棋虽密,取数必寡,不得其要而已。故敌有他变,途有他出,而形势不得相援,攻守不能相赴,所保者非必其地也。非特如此,所应者又不能合其变,故用力多而得算少也。守边之臣,知其要者,所保者必其地,故立城不多,则兵不分,兵不分,则用士少,所应者又能合其变,故用力少而得算多,犹之善弈也。不得其要者,所保非必其地,故立城必多,立城多,则兵分,兵分则用士众,所应者又不能合其变,故用力多而得算少,犹之不善弈也。

打仗靠的是兵,而兵则要养。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见养兵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如何来养呢?曾巩提出了“屯田”之策。他在《本朝政要策》中把“屯田”作为国家的重要策略来论述。屯田可以兼兵农之责,既可发展农业生产,又可发展壮大军队,既可减轻农民负担,又可提高军队的供给和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是一件利国利民利军的良策。同时,曾巩还就“添兵”“兵器”“任将”等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他主张国家要保证一定数量的兵力,但不能过多,关键是要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要修兵械,造利器,做到兵甲坚固,兵器锐利,这样才能为打胜仗创造条件;将帅是克敌制胜的关键,他认为应向宋太祖学习,对于将帅应恩威并用,“抚而遣之”。他说:“太祖之置将也,隆之以恩,厚之以诚,富之以财,小其名而崇其势,略其细而求其大,久其官而责其成。每朝必命坐,赐与优厚,抚而遣之。”这样将帅得到优厚的待遇与地位,就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他充分地发挥才能,勇敢地指挥作战,打胜仗就有把握了。

其六,“法戒”的史学思想。嘉祐五年(1060年),欧阳修推荐曾巩担任馆职,次年春,曾巩出任史馆编校书籍之职。这样他在馆阁一待就是近十年,他校勘了一批史书,如《陈书》《战国策》《梁书》等。晚年,他又回到史馆任修撰、管勾编修院,并专典史事,修《五朝国史》。曾巩在长期的史馆工作中,对于史学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又有自己的真知灼见,形成了自己的史学思想。曾巩认为,修史的意义就在于明治天下之道。在《〈南齐书〉目录序》中说:“史者所以明夫治天下之道也。”“将以是非得失兴坏理乱之故而为法戒,则必得其所托。而后能传于久,此史之所以作也。”修史的目的就是总结历史经验,并将之传承下去,为后世之“法戒”,惩恶劝善。在《〈梁书〉目录序》中曾巩明确说:“夫学史者将以明一代之得失也,臣等故因梁之事,而为著圣人之所以得及佛之所以失以传之者,使知君子之所以距佛者,非外而有志于内者,庶不以此而易彼也。”在这里,他总结梁国亡国之因是一味奉佛,不修圣人之道。曾巩是一位史学良才,神宗皇帝曾说曾巩“以史学称于士类,宜典五朝史事。”清末著名史学家李慈铭在《越缦堂读书记》里说:“自来文章家推欧、曾二公有史材。”曾巩对于修史提出了自己见解与要求。他在《〈南齐书〉目录序》里说:“古之所谓良史者,其明必足以周万事之理,其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其智必足以通难知之意,其文必足以发难显之情,然后其任可得而称也。”他从“明”“道”“智”“文”等四个方面对史书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只有达到了这四方面的要求,才能称得上是一部好史书。要写出这样一部好的史书,作为该史书的修撰者自然就要是一位高人。撰史者应是一位有道德修养的人,即“蓄道德”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公”(公正)与“是”(实事求是)。他在《寄欧阳舍人书》中说:“然则孰为其人而能尽公与是欤?非畜道德而能文章者无以为也。”只有“蓄道德者”才能达到“公与是”的要求。他进一步阐述说:本来史书是起“法戒”作用,并传之久远,“然而所托不得其人,则或失其意,或乱其实,或析理之不通,或设辞之不善,故虽有殊功韪德非常之迹,将暗而不章,郁而不发,而梼杌嵬琐奸回凶慝之形,可幸而掩也。”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修史,则编写出来的史书意不明,事不实,理不通,辞不当。此外,曾巩对于史家之文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认为史家之文应是古代刘向、扬雄提出的“直文”,即正如班固在《汉书·司马迁传》所说:“然自刘向、扬雄博及群书,皆称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于是,曾巩从文辞上对萧子显所撰《南齐书》进行批评:“子显之于斯文,喜自驰骋,其更改破析刻雕藻缋之变尤多,而其文益下,岂夫材固不可强而有邪?”他对文的要求是“足以发难显之情”。当然,他还要求“辞工”,因为“辞之不工,则世犹不传”(《寄欧阳舍人书》)。这不是为了卖弄文藻,而是达到“辨而不华,质而不俚”的实录式的史书要求。

其七,经世致用的文学思想。曾巩之文得到举世公认,且世代流传,这得益于他本人的文学思想。文章千古事,曾巩对文学的要求很高,他首先要求的是作家的人品,甚至要求作家要有史家的品质,只有好的人品才能写出好的作品。在曾巩看来,只有道德修养好的人才能写出“文章兼胜”的作品,只有如欧阳修那样“既有德而且有言”,才能写出如“六经之羽翼,道义之师祖”(《上欧阳学士第一书》)般的作品,这样文章才能传之后世,影响后人。有了德还要有能,如果没有能也写不出如此之好的文章。这则要练内功,要有知识储备。曾巩在为晏殊《类要》所作的《类要序》中作了分析。在曾巩看来,晏殊是一位“于是时为学者宗,天下慕其声名”的人物,他之所以能成为这样的人,“公之得于内者深也。”而“内者深”又从何来?这就要有丰富的知识,经史子集、谱谍、方伎等都要懂得,并融化于心。他说:

及得公之所为《类要》上中下帙,总七十四篇,凡若干门,皆公所手抄。乃知公于六艺、太史、百家之言,骚人墨客之文章,至于地志、族谱、佛老、方伎之众说,旁及九州之外,蛮夷荒忽诡变奇迹之序录,皆披寻紬绎,而于三才万物变化情伪,是非兴坏之理,显隐细巨之委曲,莫不究尽。公之得于内者在此也。公之所以光显于世者,有以哉!

曾巩能写出传之于后世而不朽的文章,他也是广泛地学习古籍、方志,兼收并蓄,化为自己的内在的东西,他在《南轩记》里对于自己的学习情况作了一个回顾,他在此文中写道:“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然而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巉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所以说,要想写出好文章,作者就应加强学习,广泛积累各种知识。他一再告诫人们要加强学习,如他在《墨池记》指出了王羲之书法成就的取得并非天生而成,而是后天学习、练习而成的。他说:“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作文亦如学书。

曾巩主张文章应载“道”。他认为,古代治理国家,首先要使天下人的道取向求一致,使天下各地的风尚相似。所以全国虽有九州之广,万千民众,千载岁月,但其教化历来明了,相沿成俗,所遵守的道德一致,所传播的学术一致。所以《诗经》《尚书》里的诗文,历经数千年,作者也非一人,但他们所阐述的道理都是一致。于是他在《新序目录序》里说:“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也。”他在《寄欧阳舍人书》称赞欧阳修的文章就是载道之文,必能传之久远。他说:“然蓄道德而能文者,虽或并世而有,亦或数十年,或一二百年而有之,其传之难如此,其遇之难又如此。若先生之道德文章,固所谓数百年而有者也。”在文章风格方面,他受恩师欧阳修的影响很大,他先期的文章所追求的是一种豪放奔腾之风格。正如欧阳修所言,“昆仑倾黄河,渺漫盈百川。”中书舍人王震在元丰八年(1085年)所撰的《南丰先生文集序》中说:“南丰先生以文章名天下久矣。异时齿发壮、志气锐,其文章之慓鸷奔放,雄浑瑰伟,若三军之朝气,猛兽之抉怒,江湖之波涛,烟云之姿状,一何奇也!”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加深,他的文章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所主张的则是自然天成,不加雕琢,言有尽而意无穷。他在《祭欧阳少师文》开篇即说:“惟公学为儒宗,材不世出。文章逸发,醇深炳蔚。体备韩马,思兼庄屈。垂光简编,焯若星日。绝去刀尺,浑然天质。辞穷卷尽,含意未卒。读者心醒,开蒙愈疾。”此称赞先师欧阳修的话也体现了曾巩的文学主张。他后来也拿这一标准去衡量诸如李白、王安石等人的作品。曾巩的这一文学主张直接影响着他对文章的语言要求。其总体要求是“辞穷卷尽,含意未卒”,而具体地说,则应如苏洵之文那样言有尽而意无尽,且收放自如。他在《苏明允哀辞》里说:“盖少或百字,多或千言,其指事析理,引物托喻,侈能尽之约,远能见之近,大能使之微,小能使之著,烦能不乱,肆能不流。”尽管对于文章的语言提出了如此之要求,但在他看来,“道”的表达重于言辞的要求,把“道”说清还是首要的。对于这样的作家则多持赞扬的态度,如他对傅权为文赞美有加,他在《回傅权书》里说:“辱惠书及古律诗、杂文,指意所出,义甚高,文辞甚美。”对于那些把语言放在首位的作家,他是持批评态度的,他在《答李沿书》中就对李沿提出批评,他说:“夫足下之书,始所云者欲至乎道也,而所质者则辞也,无乃务其浅,忘其深,当急者反徐之欤!”文以载道,是终归是要服务于社会,教化民众,即人们所常言经世致用。他在《〈南齐书〉目录序》里说:“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正是此理。正如曹丕说“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曾巩的文学思想在当时和后世,特别是明清时期产生重要影响,影响着中国数百年文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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