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郊外的一片树林中,两个人正站在一座隆起的土丘前。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在二人身上,本是凄婉哀伤的氛围,偏生透出一种淡淡的温馨来。
“怎么会在这?”女子婉转的嗓音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的惊讶。
身边的男子专注的看着那座隆起的土丘,拍了拍培过土的手,没有说话。
“连墓碑都没有,也不怕被人平了……”夏浅苁小声嘀咕一句,偷眼瞄着堇。
堇的神色很是平静,一点也没有她先前预料的悲伤和难过,只是那种平静,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爹当年被判直接处死……尸首是逃出去的二叔和伏伯拼死强抢出来的,为了安全,只好葬在这荒寂无人的地方……当时,我们全家被判北流,三叔他们保护我从流放的队伍中逃了出来,并且告诉了我爹被葬的地方……”
夏浅苁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伤。
“……没想到,时隔十六年,我才能回来,见爹一面……”堇垂眼看着土丘,像是在讲述无关自己的故事。
夏浅苁低下头,语气微哽:“别说了。”
堇垂着头,语气很是自责:“爹一定觉得我很不孝,没有保护好家人,也没有来看他,只是苟且偷生地活在一隅……说不定,那里的事,也是我带来的不幸呢……”
夏浅苁上前,踮起脚捂住他的嘴。
堇抬眸看她,眼神中埋着那么深那么深的无助与伤痛。
“不要去回想那些事情,不要去揭开旧时的疮口,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些过错都拦在自己身上?爱你的人只会希望你活着,那才是他们最大的安慰,只要你活着啊……”夏浅苁放下手,低声道:“不要去怀疑他们的爱,不要去想他们保全你是为了让你做什么,如果你误解了他们的爱,扭曲了他们的心意,这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辜负了他们……”
堇的眼底浮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你没有忘记他们,没有放弃自己,对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堇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够了……吗?”
夏浅苁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树林中静了一会,只有掠过的寒风呼啸着远去。
“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我会查清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还我宛家一个清白。”堇抬头,看向树叶外惨淡的天光,眼神中透出坚定不移的信念。
夏浅苁看着他风发的意气,开心地笑。
“谢谢你。”堇再度看向她,唇边漾出一抹笑——春日,仿佛就在眼前。
夏浅苁的呼吸一顿,转过身,掩饰般地低咳一声,“喂,冰块,接下来我们去哪?”
堇恢复神色,沉吟道:“关于旧案的文档应该保存在现任城主的文库那里,我们去看看吧。”说吧,带头迈步。
咦咦咦?从“我”到“我们”了吗?
夏浅苁轻笑一下,步履轻快地跟了上去:“嗯,我们走吧!”
平蓝,玉府。
漠然居。
鸣箫靠坐在回廊的廊杆上,眯着眼问道:“那,正经有哪些?”
站在一边的紫枫公子皱着眉头,吱吱唔唔道:“手三阳经,手三阴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
“很好。”鸣箫摸了摸鼻子,继续问:“跳环位于何处?”
“应该是在腿内侧……”林沨渟偷看另一边的墨夭恒一眼,见他淡淡地笑,不由回他大大的笑容。
“专心专心!”鸣箫不满地叫道:“小浪浪,涌泉?”
林沨渟气道:“不要叫我‘小浪浪’!”顿了顿,迟疑道:“应该是在……右足外侧……吧。”
“那是昆仑穴!”鸣箫白他一眼,“还‘吧’?”
林沨渟耸耸肩。
“鸣箫,穴位对于小沨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有点难,你还是先教他基础的药理知识吧。”墨夭恒看林沨渟苦着脸看向自己求救,不由笑着开口。
“哼,想当初,师父我可是才三天就把穴位都认清了,我爹当时还夸我呢,”见紫枫公子撇嘴,鸣箫摸了摸鼻子,“就是你师兄这个笨蛋,也是三天差一个时辰就全部记下了,只有你最慢……”
“哇,隐兄好聪明啊!”林沨渟立马崇拜地看着墨夭恒。
墨夭恒对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他怎么说也是整个怀璧最近几十年来‘靈’最高的天才,出生的时候白光满屋,城主还……”鸣箫说的正起劲,忽然叹了一声:“算了,告诉你这些干什么……”
墨夭恒垂下眸。
庭院中忽然寂静,几人正各怀心思。
唐初三忽然走来,对墨夭恒说道:“轩哥哥,安吉来报,说是辰曜公子他们回来了,问你要不要去看看。”
墨夭恒起身,同时,他注意到紫枫公子的表情,有些奇怪。
回来了么?
还有玉府的三公子……
玉府大堂,人满为患。
当墨夭恒,林沨渟和鸣箫赶到的时候,便见到大堂中翩然浅笑的白衣公子和围绕在他身旁的众人。玉衍只是坐在上位,看着下首的人,目光中依稀有叹息,白止默沉稳地坐在玉衍另一边,啜着茶水,没有开口,白青宇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玉若宸和一个背对着这面的人被玉鸢以及一帮身份较高住在玉府的江湖豪杰围在中间。
辰曜公子看见他们,先行招呼道:“墨兄。小沨。”
三人走进来,墨夭恒含着笑礼貌地打招呼:“玉老爷,白庄主,少庄主,玉姑娘,”末了,转向那人,“辰曜,一路劳累。”
紫枫公子也笑嘻嘻地说道:“玉伯伯,白伯伯,青宇,玉鸢,若宸,”笑意不自觉的微敛,“雪忆。”
玉三公子吗?
墨夭恒正要看那人,就听得玉衍的声音:“墨先生,听鸢儿说你日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可好些了?”
周围传来窃窃的私语声——
“这就是‘雪冢墨隠’啊!”
“好年轻啊!”
“不错不错……”
“这次居然连他也吸引来了……”
墨夭恒收回视线,恍若未闻,迎着玉若宸担心的目光微微一笑,谦道:“有劳玉老爷惦记,墨隠已无大碍。”
玉衍的眸子一闪,“哦?后面的这位年轻人想必就是先生的师父了,果然不凡。”
鸣箫哈哈一笑,摸着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在下後廷鸣箫,你们可以叫我後廷,也可以叫鸣箫,还可以叫医圣的师父。”
玉衍一笑,“鸣箫先生,在此不必客气。”
鸣箫摸着鼻子:“我没想客气……”
玉衍看向一边,露出宠溺的笑:“雪忆,来,见过墨先生。”
人群分开,露出那个少年的身影。
一霎那间,墨夭恒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万亿外宇宙中的星光,那么柔和,那么耀目。
遗世明月,如水清辉,天之光华,地之浩洁,仿佛只集于他一身。眼前的少年宛如一卷才画完的水墨丹青,清雅空灵,又如刚摘下的菡萏滴着露意,清朗中带着稚气,犹如幻海生波,虽完美,却几近虚无。
少年乖顺地上前几步,对着墨夭恒说道:“墨先生好。”
墨夭恒的眼神锋芒锐利得直欲剥开他的胸膛。
鸣箫站在他身后,不禁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少年微微一缩。
玉若宸上前一步,笑道:“墨兄,这是我三弟,玉雪忆,你也可以叫他兰霜,这是他以前的名字。”
墨夭恒恢复神色,浅笑道:“三公子。”
怎么会,这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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