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仿佛是过了一纪，台上的风烟才渐渐消散。
和风烟同时消散的，还有那作为屏障的水墙。水墙的消失，意味着台上二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不管二人有多强，潜力如何之大，这一刻都已见分晓，注定有一人将失败，失去继续前进的资格。
台下，几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到底是谁获胜？
是觉醒仙脉数年的强者解师兄，还是新晋高手末零？
或者，两人两败俱伤，同时被淘汰？
终于，众人看见了风云台上的情景。
一位白衣少年浑身浴血，沉默地站在那里，右手提着剑，一言不发，殷红的鲜血溅满全身，看起来无比惨烈。
前方，黑衣少年尸体一般躺在血泊之中，旁边，三阶断水刀断成一地碎片，后者的胸口也赫然有着一道恐怖的剑伤，从左肩斜向右下，一直持续到右腹……
突然，一口鲜血从台上那站着的白衣少年口中喷出，后者身躯摇摇晃晃侧向一边，眼看就要倒下，却又改为半跪，这才艰难地坚持住……
“本场决斗，‘道’字获胜！”
随着执道长老宣布出结果，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居然是末零赢了？
即使看不见具体战斗经过，也不影响众人对末零二人战斗力的判断，一个是早已踏入造气境后期巅峰的老牌强者，一个仅是今年觉醒了仙脉的新秀，以二人的实力，本来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结果……
可事实就是这样。
末零胜了，解云败了。
先前的比试或许众人还看不清末零的真实实力，这一刻，众人才如大梦初醒，意识到可能一个真正的天才横空出世了。
而新一辈弟子心中则是更加复杂……
……
末零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默然地用葬仙剑撑着身体站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靠得近的一些人才能看见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若无其事，身体在微微颤抖。
方才的惊天一击，末零一剑当头斩下，神兵临世，蕴含了他最巅峰的战力，一剑就将解云的“断水刀”斩成一地碎片，然后斩在了后者胸口。
与此同时，解云的“浮屠刀法”第三式也施展了出来，背后的天蓝色光影挥刀，斩尽人间鬼魅，同样是一剑斩在了他的胸前。
他这一剑为实，解云胸口遭受重击倒飞而出。
天蓝色光影一刀为虚，可同样也斩中了末零胸口，明面上看着并无大碍，实际上已经震伤了内脏。
还好，他最终获得了胜利……
他沉默地望了一眼高台之上，那位中年人没有再对他出手，倒是在意料之中。
本来他可以通过更稳妥的方式赢下这场比试，比如拼耐力，有着黑色仙元种子恐怖续航能力的支持下，他相信琅月山庄甚至没有一位年轻弟子可以和他相比。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和解云硬拼了那一记，不为其他，只为本心。
解云的刀，是目前为止他修炼途中遇到的最强的刀，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尽一切邪魔的气势，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灵。修炼之道在于顺应本心，本就应有一往无前的决心，他若是面对这一刀都退缩了，以后何谈披荆斩棘，寻觅仙踪？
他平静地走下台，刚走下去辰烽和叶寒霄两位死党就围了过来。
“零子，你没事吧？”
辰烽神色严肃，不再有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他看得出末零脸色有多苍白，显然后者伤的不轻。
“没事，还活着。”末零微微笑了笑，当着二人的面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服下，然后就地打坐。
丹药一入口，末零就感觉浑身的细胞似乎都发出了一声愉快的欢鸣，那是久旱逢甘霖的舒畅，身体内部受伤的内脏，这一刻伤势竟然渐渐止住，消耗的真气也随着药力的消化迅速恢复着。
这颗丹药名为“春雨丹”，三阶丹药，用以治疗伤势恢复真气，还是在南部要塞历练时白乘玥送给他的，当时兽袭连番大战他忘了使用，今天却是用在了这里。
叶寒霄倒是没有开口询问什么，只是关切地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两场的比试，没过多久也分出了胜负。
获胜者，风离，另外一位竟是一位女子，名为清鸢。
于是这场大比，只剩下了最后四人。
然而能够获得进入陨仙族内族资格的，只有三人，也就是说，还要淘汰一人。
“剩下四人，依旧按照抽签方式，两两对决，每组胜者直接获得名额，败者再对决，决出最后一个名额。”
执道长老声如洪钟，缓缓开口，场中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石盘之上，只剩下最后四个古字。
阵法运转，石盘开始转动，几乎是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到了这关键时刻，广场之上的人数不减反增，都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战斗是最后的战斗，除了一些平时苦苦修炼的人破天荒来到了这里，一些老一辈之人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广场，似乎准备见证什么。
指针停下。
第一个字，道。
石盘再转，而后速度变缓，最终在一个古字上面。
那个古字极为简单，简单到只有一画，然而那一画就像一把极锋利的剑一般，足以让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
那个古字，是“一”。
是叶寒渊。
末零静静地看着石盘，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然而他却能感觉得到身旁的气氛一下变得寂静下来。
辰烽没说话，叶寒霄也没说话。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保持着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辰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零子，不得不说，你这运气还真是好呢……”
“是啊，我也觉得我运气好……”
似是赞同，末零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语气中仿佛带了点自嘲。
“注意安全。”
叶寒霄最终只说了这一句。
……
最后，执道长老宣布，最终的比试安排在明天。
这让很多专门为了最终比试而来的人有些不满，不过在执道长老宣布最终的比试将不会开启水障、可以随意观看比试时，所有不满的情绪都随之消散。
末零回到了家里，今夜他没有修炼，而是静静睡了一夜。
次日，他换上一身新的白衫，提着剑，来到了广场。
广场上早已来了许多人。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周围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认出了他就是今天即将参加最终比试的其中一人。
如果说，先前他战胜了呼声很大的解云后获得了极大关注，被认为又一颗新星崛起，很有可能夺得三个名额之一，被广为看好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几乎是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中都带有一丝惋惜，没有别的情绪，只是惋惜而已。
不因其他，只因为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是叶寒霄……
“今天的阳光，似乎还不错。”
末零一面感受着阳光，一面走向风云台，从头到尾没有半点目光注意过周围人的眼神中的同情，仿佛这些人从未存在过一般，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像穿过一片收获过的稻田，这些人就是一株株稻草人毫无存在感地立于田间。
他走向的那座风云台，有一个人在等他，一袭白衣胜雪。
或许等会儿那件雪衣会变成血衣，或者是自己穿上血衣，无论如何，都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继续战斗下去。
“你来了。”
叶寒渊开口，语气平缓，不像是面对敌人，而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我来了。”
末零点点头。
“我不会留手。”
叶寒渊道。
“你也留不了。”
末零手指抚过手中葬仙剑的剑身，一如既往的冰冷，宛如凝固的血液一般。说出这话时，他的语气仿佛也凭空冷了几分。
“开始吧。”
叶寒渊对着执道长老示意。
他也缓缓拔出了剑，是一把好剑，剑身宛如湖水一般清滟。
“最终比试第一场，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