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备马?”
阿碧一愣:
“公主这是要上哪,您身子连站都站不稳,不能出去啊!”
“快、备马……”
雪衣身体虚弱,无法说出太多的话,心中却又震惊加焦急,一时脸上涨得通红,只咳嗽着嚷着让备马。
阿碧无法,急了一会,忽然想了什么。
“公主,你是要,去菜市口!”
雪衣点了一下头:
“快、阿碧,带我去那……”
阿碧了解雪衣,她坚持要去只怕十头马也拉不回,便点头应了:
“好,你先在这坐着,我这就去备马,带你去菜市口。”
说完又拿来一件厚厚的纯白狐毛大氅与雪衣披上,这便上后院备马去了。
刚出了侧门,迎面却有另一匹马立在那,两人双双顿住。
上官凤澜立在马上,对着阿碧道:
“把她扶上来,我带她去。”
阿碧迟疑了一会,还是把雪衣交给了上官凤澜。
雪衣因惦记着流莺,也不顾那许多,这一路上,一直咳嗽不停。
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阳光朦朦隐现在一层层叠厚的浮云之中。
菜市口。
远远的只见人山人海,沸腾的喧哗吵杂入耳,一骑快马径直奔来,强势的冲入人群之中,拥挤的百姓纷纷避开,只见无数的菜叶残渣于半空中向着邢台上的身影一阵猛砸。
当这一骑冲入刑场,人群的你动缓下来。
“流莺!”
流莺早已抬头,当看见雪衣的那一刻也是一怔。
没想到,她会来到这菜市口。
雪衣捧着流莺憔悴的脸,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为什么会这样,要杀太子的人不可能是你,流莺,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一醒来整个都变了,为什么上官重莲会突然就成亲了,为什么流莺成了谋害太子的罪犯?
流莺浑身也是血迹斑斑,在牢狱中被用过刑,此时一身囚服,双手被绑,背后插着一块死刑犯的木条,模样憔悴不堪,只是一双清柔的眼睛里却并没有临死前的恐惧和害怕。
“是我,毒是我下的,要害太子的人正是我。”
不可能!
雪衣猛地咳嗽,用力的摇头:这么些日子来,她安能看不出流莺对太子的心思,流莺仰慕着太子,甚至是喜欢着太子,时常为太子的病情隐隐担忧,又怎么会去杀太子。
可是流莺为何要承认?
流莺看着雪衣,知道雪衣心中的疑惑,但是她不能说。
事发那一晚,她也被关大理寺,后来太子将她带回太子殿,问她:“流莺,你一早发现了老太妃下毒,为何不先告诉我,却要告诉母后,难道那日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她并没有忘,但关系到他的生死,她无法不向皇后禀告。“有人要谋害太子性命,奴婢只能向皇后禀告。”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皇后会借此机会,将错就错,反给了景王府一击。
自那日雪衣下跪求得三日之期给太子针灸一事后,皇后便拿捏准了雪衣的性子,于是事先安排给储秀宫的小主下毒,让雪衣撞见,必然会出手施救。
如此一来,景王府定是难逃干系!
当时她隐隐的觉得不安,恳求皇后放雪衣一条生路。
却没想到,皇后会酷刑逼供,欲要将景王府一击致死。
当知道雪衣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此时方才觉得后悔不迭,她从没想过要谁死,只是身不由己。
原以为太子会为了救雪衣而要她顶罪,却没想到太子只是说:“我派了一辆马车星夜送你出帝京,你的身份必然已经暴露了,不宜在此多留,速速离去吧,今后没我允许,不准再踏入帝京半步。”“还有,我给你备了些银子,足够你跟你的小妹过好下半辈子……”
当时的自己说不出的震惊。
却只是默默的叩首跪安:“谢太子殿下盛恩,奴婢来生万死莫辞。”
刚出城门,龙青天的人将她拦下。
她没有害怕,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知道景王府若要救雪衣,若要洗掉嫌疑便要将所有的罪名落在她头上,还要找一个幕后‘指使者’,自然不能是皇后,那么最有利的,便是将矛头转移到端王的头上。
牢狱中,她要做的便是将一切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因为既不能供认皇后,却也不想照景王府说的供认端王,牢狱中只有承受酷刑。
其实,景王府无需以她妹妹做要挟,她也会选择将罪责揽在身上。
但陷害端王爷,她却是做不到。
朝堂之争也许本就该利用一切的机会,但是她只是一介女子,并不想害任何人。
耳边雪衣还在不停的询问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牵出一丝笑容,流莺说道:“奴婢临走前送王妃一句话,太子……是真的爱你,别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奴婢愿你和太子,永结同好……白首一生……”
雪衣哭一声抱紧流莺:“不、流莺,这不是真的,要杀太子的人一定不是你。”
监斩台上,监斩官一声令喝:“来人、将她俩人拉开!准备行刑!”
雪衣死活不肯放手,却无奈力量单薄终究被人拖下了邢台,上官凤澜走上前将那些官兵拨开,揽了雪衣在怀,雪衣反身拽了他手臂求救:“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流莺不可能是杀害太子的人,救救她!”
“事实摆在眼前,是她亲口招供,没有冤情。”上官凤澜冷漠说道。
此时监斩官抽出行刑令牌。
那鲜红的令牌‘咚’一声抛落在地,刽子手往大刀上喷了一口酒,正午的天空上,阴霾涌动。
人群噤声,只等着大刀挥落,人头落地那一刻。
雪衣用尽所有的力气吼了一声,看向那薄怒的监斩官:“大人、请容我,送她最后一程。”
围观的人群里嘘声一片。
那监斩官看了看立在那的上官凤澜,迟疑了一下应了。
雪衣直视着流莺走回邢台上,取下头上一柄碧玉梳子,浮上一抹苦涩的笑,“虽然无法救你,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流莺,就让我为你梳一次发,至少走后不那么狼狈,也算是答谢我入门这些日子来,你对我的种种照顾,虽是主仆一场,但我一直拿你当姐姐看待……”
流莺亦看着她,清柔的目光里潮湿泛滥,化了一丝感动。
“谢王妃。”
两人都无声的落泪,风轻扫,阴云蔽日,忽而一曲清冽的箫声于风声中荡入刑场。
为流莺梳头的手一顿,雪衣眸中一抹光掠过,是太子!
梳罢头,箫声犹在。
监斩官的命令再一次传开。
眼看着,那泛着无情寒光的大刀挥向半空,上官凤澜将她扶在身前,以披风遮去她视线,雪衣缓缓阖上眼,脸上滚下两行清泪。
箫声凄恻,绵绵荡进流莺的心。
刀起刀落,
一抹笑容留在了嘴角。
一滩殷红的血渍洒了一地,人群举声鼎沸!
‘太子,你若安好,便是流莺,永远的幸福……’一把心声,摇摇荡入九天之上,阴云霎时间散尽,渐渐露出清冽的阳光。
雪衣定定的看着那滚落在邢台下的头颅,定定的看着那滩血迹,只觉得世界都是猩红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在模糊的褪去……
刑场外一处阁楼上。
“太子,您这几日又犯咳嗽了,御医说情绪波动太大,对病情无益。”柴风递给上官弘宇一杯温茶。
上官弘宇一袭白裳立在窗口,拿着丝帕捂着唇咳嗽了几声,扬手:“不妨。”说完接过那碗茶水,静静的道:“将流莺的尸身收了,好些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