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听听……”
“我的孩子,他来向您索命来了……您当真还能安枕无忧,睡得安稳么……”
“孤魂野鬼,也不会放过您……”
雪衣口中含血,牙关咬得咔咔直响,冷聂的眼神充满血丝,那一瞬,宛如浴血的凤凰。
老太妃霎时间脸色褪尽,连连震退几步,竟有些发抖怒极:“管家、快,快把她给我弄走!”
管家眸光动了动,上前扶着老太妃在耳根旁低低说了几句,老太妃才渐渐稳住了情绪,两人双双进了后堂屋子。
“老夫人,如今王爷愿放她离去,便可见王爷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您不让她留下王爷的种,此时孩子没了,倒不如斩草除根,彻底断了王爷的念头,把她……”
老太妃睇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冯管家比了个手势:“沉河。”“神不知鬼不觉,既让王爷找不着,也能断了坊间的风言风语,只对外说王妃染上瘟疫暴毙而死便是!”
老太妃目光渐渐趋冷,沉吟了一会,慢慢道:“就这么办吧,动作要快。是她将我儿害得至此,老身绝不容许她再度迷惑我儿心智,除了这祸害倒也罢!”
“除了她,还有两个人不可留。”
管家眼光一动,接道:“王妃的两个丫鬟?老夫人放心,老奴早已有所准备。”说完又话锋一转,说道:“除了这两个丫鬟,还有一人不可留。”
老太妃无声睇了他一眼,冯全在脖子上比了一划:“大夫。”
城郊。
夜色斗沉,大雨倾盆,一辆马车匆匆奔驰在城郊荒道上。
马车后,一骑快马远远的追了上来,马背上隐约有两道身影。
马车内,冯管家掀起帘子向后探了一眼,“管家,好像是那两个丫头?”马车内一名家奴说道。
“没用的东西,连两个丫头也对付不了!”冯管家冷冷道了一声,马车内,一只麻袋里,手脚被绑的雪衣一路上不断的在挣扎。
冷雨狂祚,湍急的河流边,管家催促家奴将麻袋扔入河流中。
雪衣只觉得被人抬起,却没走几步,忽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似乎是那两名家奴松了手,一骑蹄声冲了过来,她听见了阿碧和明香呼喊她的声音,可她无力回答。
冯全看看阿碧,又见后头他部署的人也追了上来,这头又忙着踢那滚到地上的两名家奴,两名家奴皆被阿碧暗器刺中,一个伤了膀子,一个伤了后背,在管家踢打下爬起又去抬那麻袋。
阿碧明香同坐一骑,身后紧追的人逼了上来,阿碧一手使出暗器,一手拔出弯刀,明香吓得大喊,早已是脸色发白。
阿碧一人对付五人着实吃力,急雨中,湍急的河流发出巨大的澎湃声响,眼见着雪衣即将被抛落河流,阿碧将弯刀刀柄对着马屁股用力一拍,袖中暗器齐齐射出,逼得那五人飞后一步,她则掣驰马缰,对着明香一声大喊:
“明香、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只见那马儿仰天嘶鸣一声腾空飞跃,直跃向河流半空,阿碧明香同那马儿齐齐坠落,在雪衣被河流冲走那一刻,阿碧刚巧来得及抓紧那麻袋,湍急的河水凶猛冲来,三个人,连同那摔入河中的马也都顷刻间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河岸上,雨中立着几道身影。
“管家,这?”
一家奴看看浑浊的河流,这一摔下去,多半是没得活路。
冯管家缓缓凝了眸,看了那河流半晌,“水势汹猛,她们必死无疑,回府。”
而这一夜。
正是上官重莲率军拔营之时。
营地号角声盘旋洄你,一身银色铠甲,腰佩九龙碧血,脚蹬鹿皮长靴,长发三千如墨,眉间尽显妖灼逼人的冷魅气势,迷乱的桃花眼低眸一扫,却又是震慑三军的冷冽霸气。
换上一身戎装,曾经的轻佻少年,已然是战马上浑然天成的英武将军。
冷雨阻挡不了兵士的热情。
战马上,他掏出那柄曾属于雪衣的金刀匕首,只他巴掌般大小,躺在手心里仿佛还留着她的温度,眺一眼景王府的方向,阴霾的夜空黑压压似要倾塌而下。
眼眸渐眯,再一次凝着那匕首。
此去战场,待荣盛归来,报尽父仇母恨,他才有资格将她从皇叔的手中要过来,才有能力护她一生不再幸苦。
冷雨中,龙青天和上官凤澜站在一处远远看着大军,看着上官重莲指挥拔营。
“爷,你把最精锐的兵士让小王爷带走,但愿小王爷能体谅您的一片心。只是……”
龙青天有些担忧的望着帝京皇宫的方向。
上官凤澜自是知他心中所担忧,低沉道:
“边塞凶险,且情势也不容怠慢,我给重莲的这些精锐骑兵皆擅长于沙场作战,这十万兵力缺失的确会损失咱们的元气,但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
龙青天凝眸看着上官凤澜:
“爷的意思是?”
“借兵,借他人的兵为己所用。”
“爷以为谁的兵可借?”
龙青天凛耳聚神细听。
金面下隐隐闪动着精锐的光芒,雨滴顺着冰冷的面具下滑,上官凤澜慢慢道来:
“几位亲王之中,除去守在封地的,在帝京拥有重兵的只有三位。”
龙青天接下话来:
“四王爷、五王爷、七王爷,这三位亲王手中重兵可随时调入帝京!”
说完,他眉色一动,道:
“爷的意思是想,借七王爷的兵?”
一听七王爷三字入耳,金面下的眼眸掠过一道刺骨的寒意。
“该如何借?”
龙青天问。
上官凤澜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密函递给龙青天:
“这密函会告诉你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一骑快马转瞬到了两人跟前,马背上的人披着宽大黑袍,帽檐几乎遮尽了脸面,朦朦大雨中瞧不清容貌。
龙青天却从身形一下辨出是南宫明夜。
心中正狐疑间,南宫明夜走到两人面前,开口便道:
“这一趟北苍之行倒是没有白费。”
龙青天一听,心中顿时微讶,看向上官凤澜。
王爷是什么时候让南宫去的北苍?
为的什么?
“事情查得如何?”
南宫明夜从怀里掏出一卷密函递给了上官凤澜。
雨势越发紧了,三月的冷雨带着寒凉的气息从窗洞里嗖嗖窜了进来。
上官凤澜站在冬暖阁院子里的梨树底下,树下落了一地粉白的花瓣,如雪一般,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他拄着拐杖,望着一片黑暗的厢房。
她可是睡了?
还是已然入梦了。
三年前,她那一番决绝的话,那一杯毒酒,那一场大火,让他彻底变成不见天日的面具人,将他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焚烧得一点不剩,性情的大变让所有人将他当成暴虐的恶魔,可是谁又知道三年来所承受的痛苦。
毒一直残留在体内,只能靠解药和血腥维持,无数次毒发时的噬心之痛,让他对她恨之入骨!
残破的一条腿,更是让他恨得毁天灭地!
取得皇兄信任,领兵,攻打北苍,利用纳兰尼雅逼着她所爱的楚舟月娶了她的二姐,逼他父皇一旨诏书,送她和亲!
一步步走来,他徒留的,是越来越深的迷惑。
手里紧捏着那顶面具,他将目光落在她厢房的窗格上,耳边回想起刚才密室中与南宫明夜的一番对话:
“我查过了,龙凤鎏金镯并不在楚舟月的身上,还有你约她在暮鼓楼的那一晚,我查过公主殿的宫女,因那天是三春花神节,有一名宫女倒是记得很清楚,大约在戌时二刻她在南墙撞见了偷溜出宫的五公主,五公主为了不让她声张,言辞威胁,只是威胁同时还给了那宫女一对翠玉耳环……那宫女只说,五公主那晚着实不同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