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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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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紧,扯呼。荆雷一路逃,连头都没挑过,跟小贩躲城管似的。他额头上已经沁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服紧紧贴着湿黏的身体。内气已耗得所剩无几,体力也跟不上了,虽然还在跑,但早没了施展身法时的神气了,速度也就比小孩骑的童车快不了多少。

荆雷大喘着气,眼看着前面横着一截巨大的枯根,想跳却怎么也没力跳了,一个趔趄,被绊倒在地,满是湿汗鼻涕的脸一下子粘满了泥土,闻这味,似乎还有点动物粪便。要是这样出去,再拿个破碗,保不定会被当成乞丐看。总之荆雷今儿算是破了许多第一次了,第一次摘上品灵草,第一次被狼追,第一次爬百米巨树,还有第一次这么的……脏,但是也带来了好处,比如身法小有所成,还看到了粗犷又柔美的山中美景。

荆雷翻过身,立马蹲下来,手按在腰部的长剑上,顺着草丛中的缝隙细看过去,见那头雪背苍狼没跟上来,才一个大喘气,转过身来仰躺在地上。

哈哈哈,小爷我命不该绝呀!荆雷压抑的心情得到了释放。今天一天真是斗智又斗勇呀,总算是虎口脱险,虚惊一场了。刚想坐下来歇歇,突然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到底到哪儿了,怎么出山啊?这片地界到底是北面呢,还是南面呢?呀,地图没带,方向也辨不清了。

荆雷直拍脑瓜子,这么危险都过来了,怎么能栽在这阴沟里呢!

唯一的办法,从刚才来的路再折回去,可是这荒郊野岭的,路线,脚印什么的都给掩盖了,跑的时候也没顾着看路,能不能找着来时的路还不知道呢。再说那狼要还在那守株待人,那我这不是二进虎口吗?荆雷心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进食,歇息,补充体力,如果体力未恢复,冒然出去,那若是再遇到兽类或面临其他危险,岂不是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荆雷现在还不能吸收天地灵气化为内气为己所用,但是当他将气胎处仅存不多的内气引至全体各处的干脉之中并顺利地运行了几个周天后,发现内气对于身体机能的恢复大有裨益,之前肌肉中的疲惫酸痛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酥麻的舒爽感。

歇也歇够了,体力,内气都有所恢复,只是这食物还没找到,就是来几个土豆或者红薯也好啊,真是一顿饭难倒英雄汉啊,一向自视甚高的荆雷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一顿饭发愁,今日总归是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日子,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许多普通人就是这样过着既不平静也不闹腾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平安无灾。从本质来说,武者或许是这片大陆的不安因素之一,但世事即是如此,永远存在上位者,下位者,只有成为武者,才有机会从这个人挤人的环境中探出头来。许多父母为孩子能过得好一些,不用像自己一样生活在社会底层,即使再节俭,也凑出经费供孩子到各个宗派修习武学,成为武者,荣耀门楣。荆雷向来是最看不起这类弟子的,明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饭都吃不饱,还要穷装蒜,为脸面,为所谓的荣耀,拼上一份不值得,没所谓的力量,何必呢,安分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就得了。对这些弟子,他没少出言奚落,他又哪里知道,这些穷苦弟子的苦楚呢!

阿爸阿妈们从牙缝里省来粮食,钱,交给他们,看着那一张张晒得乌黑却仍微笑对着自己的脸,那捧着粮食,铜钱的颤抖的枯瘦的手掌,如若天资愚钝,学无所成,就这么回去了,他们该怎么有脸面对家人,面对疼自己的阿爸阿妈呢,这样倒不如活剐了他们,至少心里不会难受,不会愧疚。武者修习十岁开始为最佳,因此许多穷苦弟子十岁,十一二岁,就离开家,独自一人赶赴各个宗门参加入宗考核,沿途也没人送行,不是不送,是实在没有能力,家里为了提供经费,含着泪将养的不足半月大的小猪崽卖了,将为家里耕了十几年田地的老黄牛卖了,早已经抓襟见肘了,实在没有能力再跟着孩子送行了,这一路上山高水长,野兽横行,危险重重,他们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吗?一个苦字,千言万语都诉之不尽啊!有些家里不只一个孩子,老大上了宗门修炼去了,就意味着老二,老三这辈子就得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个头还没板凳高的小孩子,就要早起晚归,不停地干农活了,他们体重还没两块砖头重哪!全家人唯一的期盼,便是老大能够学有所成,得到宗门赏识,衣锦还乡,将一家人带离艰难困苦,过上好日子。而能等到曙光的人是很少的,穷苦弟子无钱,武器铠甲自然买不起,别人用剩的破剑便是他们的武器,别人丢弃的残缺铠甲就成了他们的护体神兵,这样在战斗中自然很难保证自身的安全,穷苦弟子无势,得不到教习的特殊优待,好的灵草,丹药自然是轮不到他们享用,这样实力提升便得不到保障,怎能站在顶端,赢得宗门关注呢!

更凄凉的是,有些父母非但等不到所谓的曙光,

甚至可能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儿子的尸体和微薄的抚恤金。哭嚎和悲伤是免不了的,更重要的是,它浇熄了人们心中的火种。

荆雷挖地三尺,也仅仅是找到了几棵勉强可以食用的野菜。他从储物戒中取出打火石,铁锅,又在四处找来一些干燥的木材和可饮用的泉水,便准备在这儿来烧一锅水煮野菜,不过貌似没有油,盐,佐料啊!算了,将就点了,没吃枯草根,干树皮就不错了。第一口嚼下去,感觉也没那么难以下咽,虽然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第二口嚼下去,没来由的,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滑过脸颊,滴落在手中的野菜上,他又嚼了一口,菜里似乎多了一丝咸味,接着又一滴泪自另一边脸颊滑落下来,但看荆雷好像也并不为所动,仍旧静静地嚼着野菜,这不是悲痛的泪,也不是激动的泪,只是源于对生活的更高一层理解。这会儿,荆雷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一句话,“只有就着泪水啃过野菜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生活”,可惜当时的自己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看着左手食指上的空间储物戒,这是十岁时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荆雷不由陷入对往事的追忆,爷爷执掌军队,戎马一生,竟也就这般远逝了,不由心发感慨,何等的英雄人物,也阻挡不了衰老,死亡,终将在历史的车轮下碾碎化为一捧尘土。

说到空间储戒,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空间储物装备。炼阵师将一种稀有灵石【藏形纳界石】,武者们一般称为纳界灵石,用精神力祭炼,加以篆符师在其上铭刻下奥妙的空间符文,经融和凝炼而成后,将这样一小粒灵石镶嵌到戒指之上,便有了这种小巧轻便的储物装置,这种小型储物戒约有十立方米的储物空间,若是更大的纳界灵石,那便可以拥有更大的储物空间,储藏更多的东西,相应的这种灵石,戒指之上是镶嵌不下的,有人将这些大颗的灵石镶在卷轴上,玉器上,木匣上,这样方便存取使用物件,总之越顺手越便捷就越好。这种装置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奢侈了,大陆上只有十几处出产这种纳界灵石的灵石矿脉,开采出来的量也是极少的,大多数矿脉持有者都严令禁止过分开采,一是为保护灵石矿脉不会被过度开采而枯竭,二也是希望供小于求,使纳界灵石价值再度飞涨,发一大笔横财,不仅如此,在质量上也有极高的要求,只有纯度达到75%的矿石才能用作炼制空间阵,这么一小粒纳界成石,得用五六块拳头大的原石才可提炼而成,其量,其质都是惊人的。一粒

质量最次,体积最小的纳界灵石也要三千金以上,这还仅仅是原材料的费用而已,再加上炼阵师,篆符师,这对双料重量级嘉宾组合的高额出场费,没个万金是拿不下来的。又是两个暴利行业呀!

寻常弟子连碰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谈拥有了,但荆雷有,在十岁的时候就有了,甚至一度被闲置在一边,这在普通弟子眼中是宝贝疙瘩的空间戒指,似乎在他眼里只是个供自己把玩的玩具罢了。

荆雷现在想想,许多穷苦弟子想要拥有的只是生存,活下去的权利,他们付出艰辛努力只是为了能让家里的亲人过上温饱的日子,一家人能围在一起吃上热腾的饭,仅此而已,他们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十分上一,百分之一而已,可自己占据着这么多的资源,非但不同情他们,还多次出言嘲讽他们,打击他们的自尊心,实在太……,荆雷不由悔得直拍脑袋。他啃着手中的野菜,口中喃喃道:“他们平日里应该便是啃着这些野菜当饭的吧。”荆雷在饭舍时看过穷苦弟子吃的饭,也就是水煮野菜之类的,一碗野菜还得分两顿吃,这么点东西,哪里吃得饱,他们每日还得进行高负荷的训练哪,不少弟子会在训练中晕倒,都因为食物摄入过低,营养不良,没办法,经费都缴给宗派当学费了,没钱吃饭,只好自己种些野菜,自己动手做着吃。可荆雷呢,不止一次地故意坐到他们旁边,点一大桌吃不完的菜,吃完还不收,就这么放在桌上,见穷苦弟子们看着饭菜直咽口水,又不好意思吃这些剩菜,每当这时,他便出言污辱嘲笑这些弟子,心中感到无比得意。

想到自己的种种劣迹,荆雷越来越后悔,他们只是想过得更好些,有什么错,他们和自己一样,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啊!荆雷双手抱住头,止不住地剧烈晃动着,他真想把这段记忆撕成粉碎。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声,这是雪背苍狼的叫声,荆雷经过之前一番斗智斗勇,对雪背苍狼极其敏感,他敢确定这一定是刚才那头雪背苍狼。与之前不同的是声音中夹杂了呜呜呜求饶般的声音,接着是一番搏斗的声音,一声凄厉的狼嚎声响起后,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浮起血腥的味道。

荆雷赶紧收拾起铁锅之类的东西,放入储物戒之中。躲到一边,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那片林子,手中剑已出鞘。“听这声音,那头狼被干掉了吗?如果是被人类干掉就好了,我就让他带我出山,可万一是兽类怎么办,能够干掉那头狼,一定比雪背苍狼更强,那该怎么办?”

蹲守了半天,也没再见半点动静,荆雷有些沉不住气了,想出去看看。其实他还有个动机,如果那头狼死了,躺那儿了,那今儿午饭就有着落了,就算是被更强的魔兽吃了大半,总还有点汤汤水水吧,总比啃野菜强啊!

饥饿是会让人忘记恐惧的,也会让人发疯,荆雷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前一时刻他还在避免成为狼口中的食物,这会儿却在想着能吃上狼肉。

荆雷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这时心中不由紧了紧,脚下动静也小了些,直到他看到了那只横躺在地上的狼尸,四下看了看,没有人,也没有魔兽,心中高呼万岁。

荆雷看了看狼尸,没有被啃食的痕迹,而兽类相残是为了猎食,可以判断杀死狼的,不是魔兽,荆雷用长剑割穿狼的腹部,手探进去,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用力将其掏出,是一块透着乌光的坚实晶体,“是魔核。”人类猎杀魔兽,主要是为了猎取体内的魔核,魔核价值不菲,加持在武器上,用内气催动,可释放出超越武器本身数倍的攻击力,也可以加持在阵术的阵体上,作为阵灵维持阵术发动,无论如何,这东西都是不便宜的,如果是人类,一定会取走魔核的,没道理会留下来让其他人捡便宜的,这么说来,也不是人类杀了这头狼,又不是魔兽,又不是人类,那是什么生物杀了这头强壮的雪背苍狼。

荆雷打量起手中的魔核,乌光中夹杂着少许杂色,可见魔核的质量并不佳,其中蕴含的内气也并不纯净,因为是成熟期的雪背苍狼,所以魔核的个头还不小,约有成年人的两个拳头大,如果拿到交易场所卖了,五百金还是可以收获到的。

“哈哈,不仅没被它吃掉,反倒还夺了它的魔核,虽然做法很不地道,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边说边开始剥雪背苍狼身上的毛皮,这可也是时兴货,不仅可以做皮裘,大衣,还是武者衷爱的皮质软甲的制作材料,野兽皮层坚韧强健,重量又比钢制的盔甲轻,用它做软甲,有一定的坚硬度,且易于穿戴,也有保暖的功能,是武者执行任务中的护体利器。“这层毛皮又可以换个一百金用用。”荆雷心里高兴得没边了,感觉跟过年长辈们发红包似的,又有点像秋天农民获得了大丰收一样。这是荆雷第一次出外历练,也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收获,虽说有些侥幸,但他的确是将脑袋别在裤拉链上拼了一回了,也配得起这份收获。

荆雷高兴地将毛皮,魔核放进空间戒之中,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扔出去的那株【赤血草】已被这头狼衔回来了,就掉在地上的草丛中,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因为其上已经被尖利的狼牙嚼得大部分都烂了,散发出浓浓的药香味,所以荆雷才会发现,手抚着药草,荆雷不由感到心疼,好好一株灵草,若是完好,定是万金难求,可惜,被这畜生糟蹋了。

当荆雷正要将狼肉割下来,来个全狼宴时,突然发现近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一听,居然是在狼尸体内传来的。看了一眼狼尸,荆雷顿时头皮发麻,一阵寒毛直竖,那狼的上腹部居然在跳动着,不时还悄悄地移向其它部位,仿佛有一个球在狼体内跳动着。不是吧,没死?难道是诈尸?绝无可能,腹部都被切穿了,魔核也被从体内取出了,难道这还能活?它不会是成精了吧,荆雷以前听说过有些强大魔兽拥有超强的生命力,即使重伤也不致死,而可以凭借强大的灵体与信念继续存活下去,可貌似这头狼没这么大的本事吧。

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恐惧,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显示它存在,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它不存在,你只能在是或否的不确定的黑暗中徘徊,最终被恐惧所吞噬。

这会儿荆雷已经无法动了,脚一个劲儿地颤抖着,连爬都没力气了,手扶着身体想站起来,却一跤连着一跤,最终就这么坐着,眼睁睁看着那不知是什么生物的东西在狼腹之中越跳越快,还不时发出啃咬的吱吱声。

一个白色的约四五寸的小动物从狼腹内钻出,看样子,有点像只小猫咪,不过全身沾着狼体内的血污,发出猩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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