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研拍戏期间一本时尚杂志找她拍封面,和石笑笑匆匆赶往杂志社。
到了门口才发现是高驿所在的尚颜杂志社,果然给景研拍照的摄影师是高驿,去的时候高驿还在摄影棚给其他模特拍照,他从门缝里看到做完造型的景研坐在那里等他,不禁失了神,咔嚓咔嚓几下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他定了定心神,把思绪拉回到现实……
景研在外边等了很久都不见摄影师出来,一杯杯的咖啡喝下去都要喝吐了,石笑笑有点着急了,起身就要拉景研走,杂志社的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赔礼说好话。
不一会高驿出来了,一边翻看着刚才的照片,一边叫助理帮他倒杯咖啡。
一切都在他的眼中,一切都排除在他的眼外。
石笑笑气鼓鼓的斜睨着高驿,高驿没有看他直接走到景研身边很熟悉又很客气地说:“来了,那我们开始吧!”景研笑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样啊,连声对不起都不说,我们都在这等了你这么久了,你知道我们景研一个小时要多少钱啊……”
砰!门关上了,把石笑笑那喋喋不休的唾沫挡在了门外。
两人看着对方片刻,景研捂着嘴扑哧笑了,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故意的!”
高驿喝了口咖啡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他要惩罚这个女人,那么不在乎他感受的女人,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有多担心她,还有那个天下人皆知她不知道的秘密。
拍摄一如既往的顺利,景研总能领会他的每个手势和意图,两人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默契。
几套衣服下来,景研虽然很累但是很开心,和高驿那么久的沉默和责怪全部烟消云散。
最后一套终于拍完了。
景研拎着长长的裙摆蹬着高跟鞋,脚下却一个不小心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不可控制的前倾,高驿慌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柔软的胳膊,他离她那么近,那么近,都可以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闻得到她淡淡的清香,他只要一个使劲就会把这个小魔女拥入怀抱。
最终,他却轻轻松开了手,轻描淡写地说:“丫头,小心点!”
“丫头”多么熟悉的称谓,好久没有听到高驿呼唤自己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高驿就会这样一直丫头长丫头短的叫,听在心里暖暖的,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这样唤自己了……
景研刚要开门,高驿低声说:“小沙骆还好吗?”
景研点点头。
“那他对你好吗?”
景研一顿,幸福的微笑瞬间涌上面庞,在眉间眼角舒展开来,她说:“幸福的不得了!”
夜已很深,高驿一个人在酒吧喝酒,心情烦躁不安,她说她幸福的不得了,可是这些天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在他心里胀得快要爆炸。
不知不觉中,酒意上头,胸间闷的难受。这些年的感情似洪水般奔涌而出。他迷迷糊糊拿起了手机。
累了一天,景研简单冲了一下澡,一头躺在床上。
月光流进酒店的窗口,景研伸开手指让光穿过指尖,她轻轻拨弄着每个手指像在弹奏一曲优美的乐章。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把沉浸在静谧中的景研着实吓了一跳。
一看是高驿的来电,景研微微起身半倚着靠在枕头上。
“景研……”那边是微弱而沙哑的声音。
“高驿,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景研……你告诉我你真的确定你很幸福吗?”
“高驿,你怎么了?你喝酒了吗?”
“丫头,丫头你听我说……我没喝多我现在清醒的很……”
“高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吗?你早点休息……”
“不,不要挂电话,我有话要对你说!”
景研没有说话,只觉得有种东西憋在胸口害怕高驿说下边的话,她早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要把我的感情告诉你,我一直像个傻子一样的把你当成好朋友,呵呵,其实我把自己都骗过了,我以为……以为只有和你做朋友才会保持的最长久,可是我发现我错了,如果不是上次你送我的礼物里卡片上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还在自欺欺人,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也一样是吗?你是爱我的……”
景研听完却是一头雾水,她说的礼物里的卡片,难道是上次莫小数让她送的那件?
“高驿,你在说什么!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你不要再逃避了好吗?以前我以为你会幸福,已经找到了好的归宿,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让我再也无法压抑了,我一定要告诉你……丫头,你知道陈亦庭是怎么死的吗?他是郁郁而终的,他被人陷害,有人拍了他和一个女人的照片给她老婆看,她老婆就和他离了婚,他是入赘女婿是被他老婆一家驱逐出的家门……后来,后来一群人打了他,威胁他不准再做导演 ……还有你知道你的沙骆是怎么失踪的吗?他是被莫小数抱走的,抱给那家水果店神志不清的老妇人……”
那边的高驿说到这趴在一边呕吐起来。
“高驿,高驿……”景研紧收着那颗狂乱的心。
“我在……丫头……”
“为什么要把沙骆抱给老妇人?高驿!”
“因为老妇人曾经有个女儿,未婚先育四个月大的时候女孩在地下医院做了流产手术,从此不能生育,不久后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带着她一起消失了,后来老妇人得知女孩因为杀人进了监狱,经受不起一连串的打击便患了精神病……你还记得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打电话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吗?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他浑身是血出现在医院的楼下……”
景研的手颤抖着,她知道那个女孩就是郝妮儿,是玲珑。
可是。
“是谁告诉你的这些?”
“是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沙骆失踪的时候,我见过……见过玲珑……”
她一言不发地听着高驿接下来的话。
“那个让陈亦庭郁郁而终的男人,让那女孩不能生育进了监狱的男人,还有我看到的浑身是血的男人就是……”
“不要!不要说!不要说出来……不要!”
景研急促地阻止住高驿说出的名字,她浑身颤抖着,手机滑落,高驿那边焦灼的声音,一声一声淹没在景研的哭泣声中。
无声的夜,嘈杂的痛。
恍热的月,硬凉的心。
香港。
一处隐秘在丛林中的小院。
四周种满了红艳艳的紫荆花,院中央的喷泉汩汩不息地延续着它流动的生命。
男子被一个肥胖的女佣带到房子的后院,后院不大却很精致,一间老式房屋孤零零地坐落在那,跟着女佣进了房间,房间清香典雅,一排水族箱靠在门口,水声哗啦哗啦流淌。
穿过一条幽长的走廊拐进一个靠窗促狭的暗道,推门前女佣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小点声。
男子点点头,皱起川字的眉头,手掌紧紧地攥着。
门开了。
房间瞬间放亮,透明的淡蓝色纱帘随风摇曳着。
宽大的床上仰面躺着一个男人。
随着纱帘的摇摆,斑驳的光线来回轻扫着男人安然的面孔。
那样完美的五官,那样俊朗的面孔,不是他还能是谁?
此刻的他恬然,淡泊,安静,与世无争……
岁月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痕迹,似乎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退出房间,女佣轻轻关上门。
“请问,他在这里有多久了?”
“我是去年来的,不过听说季先生在我来之前就已经躺了六年了。”
“那是谁雇你来的,你的主人是谁?”
女佣撇撇嘴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男子怀疑地望着女佣。
“不要问了先生,我从你拿的照片上看出来你是季先生的朋友才让你进来的,已经违反主人的规定了,我是不会说的,请原谅,请你赶快离开吧……”女佣说着关了大门,转身进了屋子。
男子紧紧抓住大门上的铁栏杆,当年季小源在医院突然宣告死亡,他的朋友连面都没见到遗体就匆匆转走了。
然而,谁都不知道他还活在世上。
包括他,江迈。
直到那天,他为香港一家医疗机构投资,聊天中无意间听他的一个老朋友谈起关于植物人的话题,他的朋友拿出一本他自撰的学术书刊给江迈看,在黑压压的学术论文中间插着一张图片,图上的男子安静地躺着,让江迈震惊不已。
他那位朋友说那是七年前他接待过的一名病人,后脑严重受伤,大脑思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而且他是和江迈来自同一座城市,岛市。
那个植物人便是季小源。
回到酒店,江迈很久都无法平静,那个曾经和自己一样英姿飒爽的男子如今却只剩下呼吸和脉搏,只剩下一身毫无生机的躯壳,他不敢去想那天的事情,这些年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他拼命的工作忙碌就是为了把那一幕从大脑中抹去,可是记忆却因为遗忘的太过刻意而愈加清晰……
索性冲个冷水澡,喷头里冰冷的激流啄食着肌肤,似要把身体里最深处的灵魂释放出来。
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江迈裹好浴巾走出浴室,是崔扬。
“迈哥,有件事要告诉你!”
崔扬的声音带着不安的颤抖。
“今天中午我去剧组,两个警察把玲珑,不,把郝妮儿带走了……”
江迈听到郝妮儿三个字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有多久没人在他耳边唤过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江迈极力压抑着自己那可怕的猜测。
“为什么?哈哈,迈哥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知道郝妮儿这些年背负了多少吗?可是你却那样怀疑她,对她做的种种你怎么对得起她!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吗?难道非要我亲自去把她解救出来……”
崔扬的声音越发激动,接近嘶吼。
“够了崔扬!”江迈胸膛猛烈起伏着,然后缓缓压了一口没有爆发的怒气,感觉到对方沉默下来,他放低声音说:“季小源没有死!”
“啊?这怎么可能!当年我明明听到医生宣告他死亡的!”
“那你看见了还是听到了,你没有亲眼看到,你只是听到了!”
“可是当年季小源的养父也在……”
“他们撒谎了,撒了个弥天大谎,季小源今天正躺在香港的一家民宅里,他成了植物人,这是我今天亲眼看到的!”
“植物人?”
“季小源背后肯定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说到这里江迈浑身一个冷战,头皮发麻,一个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又模糊起来,什么也看不清。“难道是……扬子,你去,去盯住郝妮儿,我怀疑……”
“迈哥,你怎么还在怀疑她,你难道怀疑这些是郝妮儿做的!”
“你知道匿名信是她写的,那么多年了她的笔迹我难道不认识,背后怎么会有季小源的手印,他们肯定有联系,那么季小源没有死的事情她也知道!”
“那她为什么这样做?她没有理由,她对你只有好……”
“不!还有恨!所以她现在是在报复!她写匿名信给景研,她让景研差点流产,她故意接近景研,还有她抱走沙骆,这些都是在报复!报复我过得比她好!她要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个受到伤害!“
江迈低低地嘶吼着,内心那不可遏制的复杂心情莽撞地冲向大脑,他不愿意直视自己最深处的灵魂,只能用这种近乎歇斯底里地直观判断来压制住那狂乱冲撞的灵魂。
崔扬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已疲倦无力。
玲珑一身宽大的白色体恤脸上还带着早上上戏的妆容,虽然是浓妆但还是能看出几分清淡高傲的容貌,她镇定自若一如往日的姿态。
她轻挑着嘴角,露出捉摸不定地笑意。
“不知道警察叔叔找我何干,我可是早已经改过自新从头做人了。”
“郝妮儿,给我们讲讲这两年出来都做了什么?”
“呦!这名字可好久没听过了,告诉你们警察叔叔,我干的可多了!”玲珑放低声音,故弄玄虚。“我这两年做过服务员,做过销售,摆过地摊,当过小贩,就是没杀过人放过火……现在是一名替身演员!”
“郝妮儿,你不用给我们故弄玄虚,我相信你认识景研,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警察叔叔说笑了,景研那可是万人迷的大明星,我总归还是有追星的权利吧!况且选我做她的替身是导演说的算,我只负责卖力拿钱。”
“那匿名信的事你可知道!?”
听到匿名信玲珑笑容凝滞了一瞬间,然后哈哈笑起来:“警察叔叔,你们一定是导演串通好的在拍警匪剧吧,哎呀,不早告诉我,摄像机在哪?”
啪!一声,玲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其中一名公安人员拍了一下桌子,然后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A4纸:“把这张表格填了!”
玲珑轻笑着斜睨了他一眼,接过纸张。
一看上边都是很普通的诸如家庭住址,父母姓名之类的,这种表格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填了多少张了,她拿起笔洋洋洒洒一会儿的功夫就填完了。
把表格交给公安人员说:“好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你先回去吧,我们到时候再联系你。”
“还联系我啊?说实话警察叔叔我是真不想再来这种地方了。”说完玲珑快速转身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她一进门时就已经窒息的地方。
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心底的不安使她找不到方向。
她害怕,害怕秘密重见天日,害怕这些年的背负化为泡影,害怕回忆,害怕过往的种种……
难道有些事终究是逃不过的吗?
江迈回到岛市已经身心俱疲,景研在剧组拍戏,江迈却不敢去看她,他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否则他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他也深知欠景研和沙骆的良多。
可是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要面对。
吃过早饭,江迈哄着沙骆,小家伙已经五个月大了,眉目越来越清晰,漂亮的小脸蛋是爸爸妈妈完美的升级版,江迈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来回踱着。
“妈,你知道……季家搬到哪里去了吗?”
江母正在浇花 ,听到季家两个字停下来。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只是问问……”
“我不知道!”
“妈,你肯定知道,你和季小源的养母以前关系那么好,这些年就没有再联系过?”
“儿子,都这么多年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干嘛,再说那个名字多不吉利!”
“妈……季小源他没有死!”
江迈说出了他这些天掩藏在心底的秘密。
江母手上的洒水壶抖了一下,然后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妈,你早知道是不是?对啊,你和他们肯定还有联系,妈这里边的事情你也清楚是不是?”
江迈突然感觉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我确实不知道,但是和季家去年联系过一次,是为了见舒琴(季小源的养母)最后一面 ,就是那天和景研的父母见面订婚的时候,我说是去见新加坡来的姐妹,其实是接到电话说舒琴得了绝症要见我一面。”
“那她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回忆以前在一起的生活?”
“妈,那他的养父还在,你把地址给我好吗?”
“他早就不在世了,现在已经没有季家了。”
“怎么会?那是谁在照顾季小源?难道真的是她?“
“你说的她是谁?”
江母回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江迈。
“郝妮儿……”
江迈缓缓说出这个很多年没有在人前唤起的名字。
那么久远,却熟悉地仿若附着在灵魂之躯上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