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妮儿站在树下。风一吹,梧桐叶子簌簌而落,叶子都黄了,铺了一地,她弯腰捡起一片在手中拈着。那个少年他还好吗?他可曾想到了她?
有两天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打到他宿舍去也总不在,他去了哪里?他的身边可有了其他女孩?
她把一片叶子夹在课本里,合上书,踏上自行车,她依旧是高傲的公主,仰着头、哼着歌,可是身后再也没有那个拉住他的少年。郝妮儿心中一阵闷堵,俯身猛然加快速度,她转过职高穿过小桥,来到江迈父亲的钟表店。
这些天她总是站在门口并不进去,仿佛可以看到江迈突然就出现在店门口,然后笑得明朗。
她这次依旧没有进去,也没有停留而是低着头径直骑过,季小源慢慢开着桑塔纳一路跟着她,两人沉默着。
郝妮儿把车子停在初中操场上,这里的跑道重新修缮过了,看台上也围上了新的栏杆,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坐下来,这个位置是她以前坐过的位置,很好,正好可以看到江迈扭屁股,他好像还是站在那里,大跳着,挥着双臂,看起来嚣张而热情……
可是视线渐渐清晰了,她看到的却是季小源,季小源站在球场中央做着滑稽的动作,一会超人一会大猩猩,看得郝妮儿突然破涕为笑,她翻身敏捷地跃下看台,跑过去也做着各种动作,扭扭屁股,踢踢腿……
为了参加比赛,江迈加入到了董如卓的训练队伍,接受专业而严格的训练,训练场地如同一个露天的专业运动场,有让人热血沸腾的擂台还有十几排看台,这样的大手笔自然是宋城出资投建的。
江迈参加过比赛,但是是那种没有擂台的比赛,他这还是第一次站在这样专业的擂台上,戴着这样专业的拳击手套训练,董如卓告诉他:“自由国际比赛是很随意也很残酷的,没有人会手下留情,会流血受伤,但是正是这种接近热血疯狂的运动才吸引了大批勇士。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称号,我叫铁血,那么今天我就给你起一个战号叫天山,天山,我们开始吧……”
一转眼已是大半年,年前的最后的一场雪明白耀眼 。
郝妮儿站在火车站出口不停哈着气,她把几缕碎发掖到帽子里边,然后又跳起来跑到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前左右转了两下,嗯,很好,很漂亮。
季小源在一旁抽着烟,看着她兴奋臭美的样子,心里却说不出的酸楚。
郝妮儿说,不行了,我要上厕所,她每次等人的时候都要上厕所,似乎上完厕所等的人也来了。
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江迈背对着她正与季小源说着话。
郝妮儿的心跳的乱七八糟,半年了,光看背影就知道他又变了,那么新鲜的一个背影,结实得像一座山。
她突然想拔腿跑开,日思夜想了半年,真的见面了却又不想见到他。
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明明可以每天都看到他,即使他改变了,也是她一天天陪着他改变,可是这半年的日日夜夜,都缺失了,她的生活里没有他,他的生活里也没有她。
郝妮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江迈突然猛地转过身来,他炽热的眼神正好对上郝妮儿受惊的眼睛,江迈笑着用他带着温暖的大手隔着郝妮儿的帽子揉了两下,顿时帽子歪了,头发也乱了,郝妮儿生气地打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嗯,这就对了,还是他的妮儿!江迈一把把她拦腰抱起,扛在肩头,起初郝妮儿还踢两下后来便老实下来,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安心的享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男子汉的味道。
“我去开车……”季小源猛吸了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
一路上江迈都死死攥着郝妮儿的手,但是并不和郝妮儿说话只是和季小源聊着天,郝妮儿则一反常态安静的坐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季小源时不时用余光看看后视镜里的郝妮儿,她低着头,脸红扑扑的,听到江迈说话的时候会微微腆着脸注视着他,然后灿然一笑,眼睛里全是温情。
江迈回来首先要去见的当然是马教练和珍姐,早就听郝妮儿说他们两个走在一起了,当时听着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一想虽然珍姐离过婚,但是她人很好也没有孩子,马教练人品自然也不用说,两个人又朝夕相处,暗生情愫,走在一起是合情合理的。
以前的水月吧已经改名为汇爵健身俱乐部了,黑底红字,颜色端庄大气。因为安装了暖气,屋内屋外的温度差异很大,郝妮儿帮江迈脱掉棉衣,像是这儿的女主人一样,熟练地打开旁边一个柜子,把三个人的衣服依次挂好,然后锁上。
放眼望去,一楼放了一排排跑步机,收腹机等各类健身器材,有七八个人在器材上做着运动,一楼和二楼全部打通做成了旋转楼梯,上了二楼便是以前的台球室,台球室和赌场录像厅打通后,竟然有一个大型图书馆那么大,这里用透明玻璃隔成两部分,一部分仍然是健身器材,另一部分也是比较大的部分便是自由搏击的训练场地。
这里的场地虽然没有他在深圳的地方大气奢华,但在岛市来说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训练场地的中央是同样的擂台,让江迈看到就热血沸腾,想立马跳上去。
珍姐一身素白的毛衣,精神焕发,脸有点发胖了,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的,她坐在擂台旁边的一个毛毯上织着围巾。脱去了光华的她朴素而平易近人,她这半年来已经学会了温柔,学会了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看到江迈进来,她眼睛里满是惊讶,她放下手中的围巾站起来,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不,应该是男人,江迈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望着她, 等珍姐确认了是他时,他展开双臂轻轻抱了抱珍姐。
“姐,才半年都不认识我了?”
“还说我,你不说你自己才半年就变化这么大!”
“嗯?我看是你变化大才怪吧,马教练呢?以后是不是应该叫他姐夫啊?”
一向稳重大气的珍姐脸竟然刷一下红了,像个怀揣心事的二八少女。
再次相聚少不了喝酒,这大半年江迈和宋豪他们喝了不少酒,酒量不知不觉也渐长了,虽然他喝了不少名贵的酒,但是想要买醉和尽兴当然是这一箱箱一瓶瓶绿得诱人的啤酒。江迈给马教练讲着这半年遇到的事情,包括奇遇宋豪父子,包括去深圳健身俱乐部做兼职,包括学校的课程如何的枯燥无趣……
马教练被逼着讲他和珍姐是如何如何走在一起的。在火锅的热气和热闹的气氛中,郝妮儿明目张胆的望着江迈,她一路上不敢多看他一眼,现在她不怕了,偶尔看到江迈也盯着她看,她也不躲避,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夜已经很深,桌子上只剩下残留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火锅和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马教练和珍姐先回俱乐部了,只剩下微醉的江迈,没有喝酒的季小源,和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郝妮儿。郝妮儿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听不懂的东西。
“江迈……”季小源声音暗哑。
“嗯……”江迈低头揉了揉眉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次回来好好陪陪妮儿,这半年她很不开心……”
江迈抬头看看季小源,这个大男孩眼神犀利,超乎年龄的冷静,完美的五官透着些许岁月感,江迈曾经是小男孩的时候就妒忌着他的外表和他的优秀,若不是他家庭的不幸,小天的离去和对郝妮儿的情愫,那么他现在也应该在一所名牌大学,学着自己喜欢的专业,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们第一次这样谈到郝妮儿。
“小源,这半年的时间谢谢你替我照顾郝妮儿……”
“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江迈看着他,仰头喝下手中的啤酒说:“没有再遇到喜欢的女孩吗?”
“在找到小天和忘记郝妮儿之前,我不会再喜欢其他女孩……”季小源毫不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小天……我打听过了,去香港其实很简单,只要办理好通行证就可以了,问题是小天的具体地址在哪里,香港说大也不大但是如果没有目的的去找一个人,等于是大海里捞针,你这么多年来没有收到过小天的信件吗?”
“没有,我托人打听了也都不知道,算一算他已经有十三岁了应该上初中了,而我却把他弄丢了,如果爸妈还活着一定不会原谅我……”
江迈拍拍他的肩膀,只能沉默的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