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那天,沈微微来找江迈,她拖着行李等在他家钟表店门口,郝妮儿骑着自行车单脚着地望着她。
“小妹妹,你知道江迈去哪里了?”沈微微把行李放在脚边。
“沈微微,我以前觉得你是那种特别温柔娇弱的小女生,可是我发现错了。”郝妮儿吹了吹额头上稍长的头发,满脸的随意和不在乎。
沈微微一怔,一时语塞。她不再理郝妮儿而是拖起行李走向钟表店。
“江迈昨天就已经坐火车走了……”郝妮儿说完甩甩一头短发,骑着自行车离开。
沈微微的飞机抵达深圳的时候,江迈的火车也刚刚到,折腾了半天终于赶到学校,在校门口却看到魏东凯帮一个长发的女孩拎着行李,仔细一看却是沈微微。他突然明白了原来魏东凯嘴里经常提及的女孩就是沈微微。
难道她真得是追着他过来的?
接近魏东凯也是因为他?
想到这江迈浑身发冷,高中填志愿表那天,她找到他,把一张精心压过膜的艺术照送给江迈,然后她展开手掌,是发着寒光的刀片,她把刀片放在手腕的脉搏上说,如果我追不回你,我就把它割破……
她以前阑尾炎的时候说过怕痛,可是那天她亲口说要把脉搏割破。
下学期,同学们都开始了新的生活,而江迈却辞去了班长的职务,班主任劝了他很久也无法说动他,他和宋豪投资开了一家健身器材店,宋豪一向不愿意花家里的钱,他投资的每一分都是自己辛苦赚的,江迈过年的时候就给父亲借了钱,还打了字据,说以后一定会还上。
店面装修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快四月份了,江迈除去上课全部的时间都用来训练和看各种自由搏击的训练影像资料。
郝妮儿还是每天一个电话,但总是找不到江迈,于是她改写信,信很慢,一个星期才到,可她只写了寥寥几句话:最近有没有打喷嚏?还有我总找不到你,你能不能让我想你的时候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于是江迈买了BP机挂在腰间,无论什么时候一响,他都会立刻给郝妮儿回电话。他说,还有十六天就要参加比赛了,正在抓紧训练呢,你那边怎么样了,签证都下来了吗?
郝妮儿说,早就签下来了,我们希腊见!
十天后,江迈申请了休假,系主任知道他要参加希腊的自由搏击比赛,很痛快的答应了而且还在学校了做了横幅:预祝江迈同学在希腊自由搏击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大大的红色横幅就那样突兀的挂在摇摆不定的枝桠上,风吹得呼啦呼啦作响,江迈看了哑然失笑,这本是他私人的比赛却一转眼变成了代表全校。
希腊典型地中海式气候,四月份的天气,温暖湿润,时阴时晴,空气清凉新鲜,蓝顶白墙的建筑物在宝石般天空下宛如美丽典雅的女神。
美得窒息,美得静谧。
江迈上了飞机便一直没有联系到郝妮儿,他们也是差不多同一时间从岛市出发,因为时差的关系江迈有些疲倦,而董如卓却是精神抖擞,他经常出国,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颠簸。
他们飞机辗转到慕尼黑又抵达雅典,又从雅典坐了一个小时的飞机辗转到圣托里尼首府菲拉,而他们比赛所在的位置便是希腊最美的岛屿圣托里尼岛,到了菲拉已经是下午了,在菲拉联系到主办方,很快就有两个人迎接他们,一个是矮矮胖胖的希腊男人,四十多岁,络腮胡。一个是和他们一样黄皮肤的亚洲女人,显然是翻译。
希腊男人很热情,叽里呱啦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亚洲女人微笑着很耐心的翻译着,翻译的时候还开着玩笑悄悄告诉他们,她只翻译了一些有用的,没用的就直接省略了,江迈顿时困意全无,对这个国家有了亲切感。
菲拉不大,却极尽繁华,紧凑的白色墙体,迂回的白色台阶与蓝天交相辉映,咖啡馆、酒吧、餐厅、珠宝店比比皆是,到处充满了异域风情,江迈恍若在梦中一样。四个人来到海边的一个Hotel,建筑风格依然是蓝色圆顶白色墙体的简单色调,蓝色低矮的半栅栏门,门前挂着几个错落有致的吊蓝,粉白的小花顺着柔软的枝茎垂落而下,娴静而雅致。
“董先生,江先生,今天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憩,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们上岛,在岛上住一天然后参加晚上的金丝带比赛,好好休息,到时候会很累很刺激哦,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或者酒店前台。”说着她递过一张小巧的名片,名片也是蓝白相间的。上边写了一个中文名字,林雅尔。
“林小姐,我有几位中国朋友也是来参赛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到?”
“来参赛的中国选手加上你们二位一共有五位,还有几位陪同,加起来一共十个人不知道您说的是哪几位?”
“嗯,叫马文建。”
“哦,是马先生啊,还有两位一个是郝妮小姐和季小源先生,他们都已经到了,现在在楼上休息。”她说着指了指圆形的顶楼。
江迈听到她喊着‘郝妮小姐’时,突然就想笑,她省去了儿化音,听起来奇怪陌生又别扭,但是江迈还是很惊讶于她的记忆力。
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林雅尔和希腊男人就离开了,江迈和董如卓说笑着上了旋转楼梯。
楼上并不是走廊式的单间,竟然是一个超大的套房,圆形的客厅四周都是拱形的窗户,窗台上放着雅致的地中海式花瓶。
江迈下意识地去寻找郝妮儿却不知道她住哪间卧室,过于安静的客厅又不好唐突的大声讲话,他便先找到自己的卧室,董如卓去冲澡,江迈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卧室,推开了拱形的窗户,温湿的的空气夹着海洋的清新扑面而来,美丽深蓝的爱琴海与岛市的海颜色截然不同,这里的海透着一种静谧的神秘,深透的蓝,纯粹的不真实。海上有三两只白色的游艇拖出白色的波纹。
在一家咖啡馆的门口,一个穿着浅蓝色牛仔裤,黑白条纹蝙蝠衫的女孩在和一个当地的老太太比划着,老太太满脸无辜伸伸手表示听不懂,女孩双手合十点了两下头表示放弃。她胡乱挠了挠短发,好像心有灵犀一样抬头往江迈的方向看,那个大男孩穿着干净的蓝色长袖T恤,正趴在拱形的窗口,浅浅的笑着,她一下看呆了,随即心里乐开了花,冲他挥挥手。
江迈下了楼,蓝色的上衣白色的休闲裤,和这里的色彩不谋而合,交相辉映,她揉了揉郝妮儿的头发,“郝妮小姐,下午好!”他模仿着林雅尔的叫法一本正经的打着招呼。
郝妮儿一听就笑得合不拢嘴了,然后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不知江迈先生有何贵干?如此优美如画的童话世界,不如我们散散步如何?”
“不胜荣幸!”江迈横抬起胳膊,满眼笑意。
“够了!我快憋不住了,哈哈……”郝妮儿打掉他的胳膊,结实的肌肉却把自己的手咯了一下。
“迈,紧张吗?”郝妮儿拉起他的手,手指插/进他的手指间。
“紧张……”他倒是不掩饰。“刚刚下飞机,虽然风景优美但是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都记不得自己来干什么的了。”
“我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就这么远,我现在还觉得在梦里,在梦里和我的白马王子……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天啊,快,快掐我一下……”
江迈没有掐她而是俯身把唇压在她的上边,用舌尖来回描绘着她唇部的轮廓,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呢?是不是真实了?”
郝妮儿一脸娇憨,眨眨眼,软软的说:“更不真实了!”
两个人并肩而行,在不大的菲拉镇上散步,看着不一样的城,不一样的人,听着不一样的语言,郝妮儿才慢慢发现,这一切是真真切切的,是上天的眷顾,赐给他们的最美的礼物。
她与他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又多了一抹难忘的记忆,不管经过多少年,多少事,它总会出现在梦里。
晚上吃过晚饭,江迈和马教练,季小源几个人聊了会天就回卧室了,颠簸的时间太久了加上时差关系,江迈很疲倦。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董如卓端着一杯水进来,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腰部的肌肉。
“怎么了,董哥?”
“这里天气有些潮湿,腰部的老伤有点犯了。”董如卓说着一仰脖把手里的一把药送下去。
“以前在深圳的时候也常犯吗?”
“有很长时间已经不痛了,我以为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再怎么调养也抵不过这儿的天气。”
“那明天晚上的比赛还能应付吗?”
“没问题!这点伤痛算什么!”董如卓拉开被子躺下去。
两个人都有些累,聊了些关于明天比赛的事情和希腊的风土人情,眼皮就架不住了。
隔壁是另外两名中国选手,白天他们都认识过了,一个是北京的,一个是成都的。此时他们还处在兴奋状态,放着音乐。
而此时,江迈已经困得不行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郝妮儿起来倒水,光脚站在窗口看外边的大海,夜色中的海天是一个颜色,深邃幽蓝,月光下隐隐还泛着粼光。风吹进来,有点冷,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却感觉一件衣服盖在了自己的肩头,她回头看到季小源站在微弱的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安然的笑意,暗影分明的五官更加立体俊美。
郝妮儿笑笑,没有说话转过身子继续看着外边的大海。
不用参加比赛的他们,只是抱着学习和游玩的心情而来,自然轻松惬意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一位身穿白色制服带着蓝白贝雷帽的希腊人,翻译自然还是林雅尔,打过招呼后,一行人上了一艘游艇,游艇上有准备好的早餐,香肠烤吐司,南瓜面包,巧克力奶油沙拉酱等等,早餐旁边还放着橄榄枝。
海面上陆陆续续有其他游艇驶过,应该也是来参加比赛或者观看比赛的人。
吃完早餐,江迈看到董如卓又喝了几粒药,心里有些担心。
圣托里尼岛的沙滩是黑色的,如同是黑色的美人穿着蓝色的晚礼服。郝妮儿一路上都很兴奋,但是看到大家都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敢大声说笑,反倒林雅尔很喜欢她一直和她说着话。
林雅尔告诉她比赛结束后可以去伊亚小镇看日落,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夕阳。倘若有爱人陪伴将是无比幸福的事。郝妮儿偷偷看了看正在聊天的江迈,他靠在游艇的栏杆上,一身白色的运动装,以蓝天大海为背景,看起来英姿飒爽。
在岛上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江迈、董如卓、马教练正和那些各个国家的参赛选手互相认识,郝妮儿觉得无聊就跑到海滩去踩沙子,这的沙滩有黑色巧克力般的质感,让看惯了黄色沙滩的郝妮儿感到很新奇。
海风很大,吹的她有些冷。
季小源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看大海,海风吹起他的头发,面容看起来安静而从容。看郝妮儿抱着胳膊,他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郝妮儿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几秒钟后她眼睛一弯笑着说:“谢啦,都怪我臭美,穿得这么薄!”
“没关系,有我在你想怎么美就怎么美!”季小源笑着说。
“你的衣服好像为我准备的似的……”郝妮儿声音很小,小到被海风一下就淹没了,她转过脸不再去看他。
江迈正和马教练坐在白色的桌椅前聊天,看到郝妮儿和季小源一前一后走过来,郝妮儿的身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而季小源则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江迈低头喝咖啡,慢慢地嘬着,等他们走到面前的时候,很自然的拉过郝妮儿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的空位上。
“紧张吗?”郝妮儿问。
“你一提就紧张了……”江迈揉揉她的头发。
“下午我们要去比赛场地热身,晚上九点整正式比赛。”马教练说。
“怎么这么晚?我会困的……”郝妮儿耸着鼻子说。
“到时候你就不困了,估计连眼睛都不敢眨了……”江迈笑着捏了她的鼻子一把。
“我看和你一起的董哥好像身体不太好。”季小源看到他在游艇上喝过药,腰部还隐约贴着膏药。
“他以前腰部受过伤,已经养了几年,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这的天气太潮湿了所以又有点犯了。”
“小子,到时候我们可是赛场上的对手了,可不要手下留情……”马教练站起来伸出手。
江迈笑着站起来和马教练有力的握在一起,“谨听师父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