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一点一点转过头去,借助微弱的亮光,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永生难忘的人。
这是一个身穿甲胄的人,黑色的甲胄布满刀枪剑痕,几个大洞贯穿胸膛,最让人心悸的是那个人的脸。
一边有血有肉长发飘散,一颗眼睛充满迷茫与迫切,另一边却没有一丝血肉,只有森然的白骨,那凹陷的眼窝中有淡蓝色的光芒,好像一团蓝色的火焰。
沉寂了数息,萧凡嗷的一声尖叫,打破了玄阴煞谷的死寂。
萧凡再大胆,但毕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这幽暗的玄阴煞谷内本就提心吊胆的,这突然出现的一个人,而且还是这副模样,怎能不让他心惊,怎能不让他心悸。
在萧凡尖叫一声后,玄阴煞谷再次陷入死寂之中,那半边骷髅半边血肉的人用一只眼睛迷茫的盯着萧凡许久,不时的砸吧几下有一半血肉的嘴,森森白齿格外渗人。
萧凡极度惊恐的盯着此人,脑袋里近乎懵了,在那一瞬间他有种掉入九幽深渊,面对恐怖冥王的惊悚,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凹陷的眼窝,他的灵魂似乎不属于他,要离体而去。
短暂的失神后,萧凡全身传来阵阵疼痛,那是极度紧张引起的血液流动,加速了他体表的龟裂,正是如此,让萧凡从失神中醒转过来。
一层血雾从萧凡体表散发,殷虹妖异,淡淡的血腥味随之飘散,却见眼前那人深吸一口气,将萧凡体表的血雾全都吸入鼻腔肺腑之中,残存一半血肉的脸上流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萧凡心凉了大半截,双股不自觉的颤栗,恐怖再次笼罩心间。
蓦然间,那人表情突然凝固,迷茫的肉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另一只眼中蓝色的火焰更是忽明忽暗,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一时间各种丰富的表情在那人眼中流露。
迷茫
震惊
痛苦
怨恨
希冀
绝望
各种复杂的眼神在一瞬间呈现,萧凡全都看在眼里,不知何时他的双股不再颤栗,对眼前这怪物般的人不再感到那么的害怕,反而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同情悲伤。
渐渐的,那怪人眼中复杂的神色消失,又如之前萧凡初次见到的那般,蓝色的火焰平稳闪动,仅存的那只肉眼再次出现迷茫与迫切,只不过这一次不再盯着萧凡,而是只盯着萧凡腰间的酒囊。
“酒鬼?”萧凡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到腰间的酒囊,心中一怔,低声用极为缓和的声音问道:“你想喝酒?”
那人不语,但听到萧凡话语后,肉眼中闪过一丝光华。
“给。”
萧凡大概猜到了什么,取下腰间酒囊扔了过去,同时说道:“这是我自制的,虽然度数不高,但喝多还是会上头的,你可要···”
未等萧凡把话说完,只见那怪人拔开瓶塞,仰头往嘴里猛灌,乍一看颇有豪风,只是他半张脸没有血肉,不少酒水从脸骨缝中流出,洒落到漆黑的甲胄上。
一囊酒没有多少,几乎被那怪人一口喝完,那人将酒囊随手扔掉,肉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更多的还是意犹未尽,直勾勾的盯着萧凡,那意思好像还要。
“没了。”
萧凡略显歉意的低声说了一句,顿时间引那怪人不满,大吼一声,巨大的吼啸声似天鼓擂动,震得萧凡双耳轰鸣气血翻腾,一下子跌倒在地。
长啸过后,怪人盯了萧凡片刻,忽然转身向玄阴煞谷深处走去,转眼间消失在萧凡的视线中。
“这就走了?”
见自己安然无恙,萧凡很是狐疑,他没想过自己在这玄阴煞谷中遇到如此妖魔般的怪人还能活下来,这与他听村人讲的遇到妖魔鬼怪的事情完全不同。
在村人的故事中,但凡遇到可怕的妖魔鬼怪都没有好下场,轻则吓成白痴,重则被妖魔鬼怪蚕食,可萧凡除了吓出一身冷汗之外,仍然完好的活着。
此时萧凡没有一丝活着的激动,他迅速将剩余的一棵玄煞草挖出,背着药篓发足狂奔,速度达到了有生之年的极速,直到离开玄阴煞谷后依然不减速,只奔出去数里远,一头栽进一堆草窝中。
精神的高度紧张,外加体力的严重透支,萧凡扎进草窝后便失去了意识,不多时竟打起了鼻鼾,昏睡过去。
昏睡中,萧凡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了山河破碎江湖尽毁,梦到了哀鸿遍野血可漂橹,一具白骨骷髅持森然骨刀向他看来,他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在萧凡惊醒的刹那,一抹紫色在他眉心一闪而没。
萧凡心有余悸,大口的穿着粗气,心绪难以平复。猛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取下身后的背篓一棵一棵的数着,直到确认他的背篓里有十一棵玄煞草时,他的脸上荡漾起了没心没肺的笑。
“太好了,比十棵还多了一棵,我终于可以换取青木纹徽,终于可以可是修行了。”
十二年了,萧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开心,看着药篓中的十一棵玄煞草,他的双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就连之前发生的诡异恐怖一幕似乎也早已忘记,他只是在没心没肺的笑。
人逢喜事精神倍爽,萧凡也不例外,直到许久后,萧凡猛然醒悟,诧异着打量着自己,不解的说道:“奇怪了,前两次从谷中出来,我都走不动路了,这一次怎么没什么感觉呢?”
这一点令萧凡极为的不解,这一次进入玄阴煞谷走的更远,所承受的压力更大,而且自己还已经受伤,浑身就像个血人般溢出许多鲜血,按道理说,萧凡会重度昏迷许久,能不能醒过来还两说。
然而现世就是如此怪异,就好像今天在玄阴煞谷见到的那个身穿甲胄的怪人,仔细回想起来,萧凡惊愕的发现,那怪人不但半边脸上没有血肉,藏在甲胄中的身体似乎也是一半没有血肉。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还是人吗,一半身子没有血肉了竟然还活着!”萧凡若有所思的嘀咕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一半身子没有血肉的人是怎么活着的,或者说那个人还是人吗?
“管他这么多呢。”萧凡看了看药篓,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自语道:“回家,休息,明天去南宫城百草堂换我的青木纹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