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凭谁执手叹两难
青蓠搅动着碗里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不是说是来找那个什么神巫解毒的吗？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呆着怎么都不敢走啊，要是阿七毒发了怎么办？
“那个……请问一下，”青蓠扯了扯身旁秦梓息的衣袖，小小声，“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什么神巫啊？”
“耶？你们找我哥干嘛？”不待秦梓息回答，红鸾却是耳尖口快插过话来，神色困惑。神巫一族在千灯地位虽高，可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当然，红鸾不知道的是在外界人眼中，千灯神巫却是起死回生的代表。
“你哥？”青蓠呆掉，神巫就是隐瞳？红鸾的哥哥？绮瑶也抬起头来，诧异的望向红鸾。而剩下的仨男的却是一副早就了然的样子，眼珠都不转一下。好吧，不是什么什么样子，是他们本来就清清楚楚的知道，只是没必要去找他罢了。就只有青蓠和绮瑶还悲剧的以为真的需要什么解毒。
“对啊，就是我哥啊，你们来找他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红鸾困惑的皱眉。
对啊，以莫青琢和莫青琰两人的风格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就来？那么所谓解毒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绮瑶根本没有中毒。可是这样的话莫名的昏迷是怎么回事？还有在宫里的症状……无法解释。二是莫青琰根本不希望这毒能解，能这样不动声色的灭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青蓠恶寒一阵转头望着绮瑶，神色复杂，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实在是很高啊！绮瑶亦是回以苦笑，怎么可能这样还什么都想不到？
好吧，事实上青蓠和绮瑶的猜测的确是接近于火星人，草木皆兵了。天可怜见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纠结都只是限于莫青琰一个人而已。
绮瑶下意识定定的望着莫青琰，像是要一个答案，就算是知道这人眼里根本是什么都看不到。莫青琰依旧只是笑笑，可惜的是以绮瑶的功力实在还是分不清这笑到底是什么含义，于是纠结了。
“隐瞳哥哥……”真的是说什么什么到，气氛正凝滞着呢，夕云一声惊呼算是够重量了。
白衣俊朗的男子，眉目如画，正是隐瞳。
红鸾没骨气的缩了缩，不敢抬头，这是压倒性的优势啊！好吧好吧，我自觉的跟你回去好了。红鸾站起身来正准备认错，却听得隐瞳开口并不是对她在说话。
“尊主！”这话是对着莫青琢说的，隐瞳单膝跪下，恭恭敬敬。
“哥？”“隐瞳哥哥？”红鸾与夕云同时叫出声来，这是什么情况啊？不用说，青蓠和绮瑶也是处于完全不明状况中。
莫青琢淡淡抬眼，却是君临天下的神色，这种气质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绮瑶看到这样的神色也只是在萧寒眼中，莫青琰现在以这样的身份出现也是将那样的气质隐藏起来，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威严，无需多言。
莫青琰弯起嘴角诡异的笑了笑，“果然不愧是沉渊遗留下来的神巫一族，这么快就能发现离夜来了？！”
尊主？绮瑶懵了一下想起自己似乎是有在那一本书里看到过这个称谓。对了，那个关于沉渊消失的传说里有提到沧漓沉渊两洲尊主曾在碎魂渊有过一场恶战，之后沉渊便莫名的消失，沧漓的人也失去了神力再没有什么尊主。这样的话，那这个什么尊主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还是说莫青琢根本就是那个是那个传说中的尊主！隐隐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绮瑶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无可预知的未来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淹没一切。
“你先起来吧。”离夜并无意外之色，这样的回答便算是承认了。
隐瞳不卑不亢的应了声“是”便站起来，侧过头望着绮瑶莫名的笑了笑之后笑容却又瞬间凝结。这个女子的命运……看到的尽头开始模糊氤氲的扭曲开来——她是没有命运的人？！隐瞳一震，两个人的魂魄纠缠在一起！
呃，不知道这样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吗？绮瑶实在是脸皮不够厚，别扭的将目光转向别处。你说说这在场是那么多美人干嘛要盯着咱看啊？脸上有东西？不对……脑袋里蓦然闪过什么东西，却来不及抓住便逝去，很重要的东西……
腰间一紧，绮瑶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嘴唇却是被修长漂亮的手掩住，奇异的香味触感微凉。绮瑶触电一般仰头看着他睁大了眼，大脑又死机了！
只是红影一闪莫青琰便已经在绮瑶身畔，一手揽住她一手轻掩住她的唇低低的笑。明明是定定的望着绮瑶的眼，口中的话却是对隐瞳说的，“神巫大人这样盯着我的王妃可不算是礼节吧？”
千灯与世隔绝，所谓王法帝王于他们也不过什么都不是，这样说出身份又如何？好吧，这话实在是很容易让人遐想更容易想入非非，只是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这位神巫大人虽说力量不够强大，可是在那么多古籍中滚过来知道的怕也不会少，更何况还是沉渊的神巫后人？他能看出绮瑶身上的端倪，可是现在却似乎不适合说出来啊。
并不是怕绮瑶知道这些会做出些什么不配合的事来，只要他不放手绮瑶根本不可能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不想她知道不过是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就算是死刑也是有断头饭的不是？算是补偿吧！
“陛下说笑了，”隐瞳低低垂下眼，心下浮起莫青琰的声音，便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只不过，娘娘面色苍白，应该是中毒吧？”
阿七，既然你相信那真的是毒，那么我便解除你最后一丝不安。还是同样的一句话，我所能做的只是让那个结局来临之前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真的是中毒？绮瑶和青蓠同时怔住，好歹人家也是神巫，权威性的诊断啊，不可能说错吧？！
“那……是什么毒？”这话要问当初就应该问莫青琰，绮瑶却傻傻的望着隐瞳，眼眶涩涩的。
“王妃不必担心，这毒隐瞳能解。只是需要一些时日而已。”于是，在这段时间，如果想活命的话就不能逃吧？
“阿七，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在害怕什么呢？”亲昵的动作，鼻尖抵着鼻尖，凤眼上挑眸光潋滟，莫青琰拥着绮瑶轻笑浅然。
“哦。”差点又是一阵失神，绮瑶别扭的侧过头避开，“那就有劳神巫大人了。”隐瞳回以一笑。
被这样一搅，莫青琰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有恶意啊！青蓠纠结了，难道真的是对她家师傅动心了？不不不不太可能吧？帝王心薄情性，就算是，那也得把这苗子扼杀在摇篮中给扼杀了！
你不是良人，却又是能轻易俘获人心的人，怎么可以到最后受伤的是阿七？
“陛下，我可以和青蓠出去逛逛吗？”情绪有些乱，绮瑶小小声的开口。
“好……”软若春风的嗓音，莫青琰很爽快的答应，倾身在绮瑶额头印下一吻。
“……”绮瑶慌乱逃开，拉了青蓠便往外走。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舍不得这温柔，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好吧，关于这暧昧且混乱的场景，以下是围观者和被围观者的状态。
白掌柜和夕云完全云里雾里，除了了解到那位红衣倾城的莫公子是当今圣上其他的便什么也不清楚了。
本来应该是离家出走戏女主的却莫名变成路人甲的红鸾姑娘知道的貌似要多一些，皱着眉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咱们的莫青琰皇帝陛下。咳咳……少女心思那什么什么的不是应该矜持一点的吗？这姑娘，也忒开放了！
秦梓息，这位同学自始至终都跟空气一样待一边，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的三个男人，各怀心思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尊主，可否借一步说话？”白掌柜很自觉的招呼着夕云进内院了。红鸾犹犹豫豫的望了望隐瞳，却在她家哥哥一个眼神儿之下委委屈屈的自觉回家去了。
隐瞳轻扣指尖结出一个封印整个大厅便再无人能靠近。直觉告诉他这位红衣的陛下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可奇怪的是明明是沉渊皇族的血统，他所拥有的力量的来源又根本看不清。不过，既然离夜不说什么，那他也用不着多说。
莫青琰斜倚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懒懒笑道，“神巫大人就这样等不及了吗？”想要结束这世代守护的命运。
“若是陛下有如此经历怕也会如此的！”隐瞳淡淡回道。
就如他的童年，拼命想要逃脱暗杀的恐惧，一旦有一点点机会即便是注定毁灭也不会放手。莫青琰难得的没有争锋相对的驳回去反而是陷入沉默。
“尊主是决定……”隐瞳望着离夜却不敢肯定他的意图，离夜和幻初之间的纠葛……
“你准备布阵吧，”离夜顿了顿，“血祭！”
咔嚓！隐瞳手中的杯子倏地碎裂。
血祭用于力量的交换与封存。幻初死后离夜封印了整个沧漓也封印了自己所继承的沉渊的力量。一半是因为愧疚，另一半却是因为玄天的力量被幻初封印之后，力量的天平倾斜的太过，这样的不平衡必然引起大乱。现在离夜的意思却是要解封溟海的力量便意味着同时得解封玄天的力量。封印玄天力量的封印是个死印，幻初已死，根本没有人能解开。除非……用葬魂汇集整个沧漓的怨气与力量，再辅以溟海之力，或许可以一试。只是这两个条件集齐的可能……几乎没有。
而如今……隐瞳下意识的望向莫青琰，他身上那股辨别不清的力量，难道真的是葬魂？
“尊主……”隐瞳压抑的低呼出声。如果莫青琰得到溟海的力量解封沧漓封印再得到玄天之力，怕是会天下大乱吧？！
“神巫大人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何必想那么多？”莫青琰似笑非笑的开口，就算是我要颠覆这天下你又能如何？
莫青琢亦是神色淡然没有一句解释，没有发现莫青琰的意图是他的错。可即便是他错又如何？他不可能再放手眼睁睁的看着幻初再一次在他面前消失。
不可否认，莫青琰很聪明，用沉渊皇族的血统掩盖了葬魂的力量让他无法察觉。然后是离咒，他在赌，赌离夜对幻初的感情。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他赢了离夜输了。离咒将他的命与阿七的命联系起来，离夜不能对他动手。同样，若是离夜不肯答应交出溟海的力量，他完全可以让幻初提前苏醒再控制着解开玄天力量的封印。那个死印若要解开，结印者将灰飞烟灭，这便是死印。离夜没有选择，他已经为了他所谓的天下放弃过幻初一次，换来的是千百年的伤痛以及后悔，不可能会有第二次！
“去吧，你想要的不过是摆脱这世代守护的宿命，现在便会如你所愿又何必犹豫？”离夜这话说得刻薄至极却并不是鄙夷的情绪。只是事实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无论是自私抑或伟大都与人无关，任谁也没有权利去评价。
隐瞳怔怔的抬眼，手中瓷片散落一地，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下来溅在纯白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神巫一族守护的宿命因为他一句话便沿袭了几千年，痛苦也好麻木也罢总还是忠于沉渊至死不渝，就算是注定不能离开千灯也无可厚非。可如今他却是一句话将沉渊置于何地？明明知道莫青琰不可能放开到手边的东西，那么他们千百年的付出就那样化为灰烬么？还是不管这天下如何，只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啊啊啊啊啊……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啊！隐瞳灰头土脸的应了声便离开，估计是回家纠结鱼和熊掌的问题了。
“看来尊主这次是下定决心负这天下了？”莫青琰凤眼一挑笑得极为多情却又凉薄，“这几千年的等待始终还是值得啊。”
“……”离夜淡淡望他一眼，清冽平静，“有些事遗憾一次便再无机会挽回。青琰，如今就算是负这天下我至少能换回阿九，而你就算得到天下又能换来什么？既然你如此选择，那你也不会再有机会后悔。”
不会再有机会后悔？莫青琰下意识的避开离夜的目光，淡若清风的话语像是一根一根纤细尖利的针，缓慢的扎进心脏，扯得血肉钝痛却又无可奈何。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回头么？这回头便是悬崖的路，要么是她死要么是他亡，生死权掌握在他手里，却……开始犹豫了吗？原来命运的线，那一头是已经交到她手里了吧。
不，不可以，他的命不能被任何人牵绊，否则遇神杀神遇魔斩魔。却不知绮瑶并非神魔，只是生长在她心里的一抹淡蓝。
“回头？”莫青琰皱眉冷笑，笼在宽大袖袍下修长漂亮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为何要回头？”
说这话的时候，心狠狠的疼。另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能让她离开。这一次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的意愿，恐怕是触动葬魂的反噬了吧！莫青琰苦笑，阿七，这离咒带来的痛，你是否能够承受？果然是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