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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子规

醉面红的太阳西沉,在天之角拖拽出涟漪似的霞;悄悄的池塘悄悄地随着霞漪泛起疏碎的流光。在醉意酣浓的日光下,在土香芳醇的草茵中,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夏虫也开始纵情歌唱。

清风裹挟着凝聚不散的闷热,徐徐撩过种穗渐熟的茂盛莠草;风抚草舞,草声阵阵;但有一片草地,却不闻草叶摩擦出的刷刷声。夏天本应是活力四溢、生机迸发的季节,但在这里,夏日变得如此慵懒、清爽又沉静。

静谧的草地上,侧卧着的青年也沉静着,他微眯缝着眼睛,沉浸在记忆,阳光,微风交织的梦幻中:“这风吹得人真舒服,嗯,像浸在小溪的水波里;夕阳照得很惬意,暖洋洋的呢,哈,草上还散发着前几天下雨时的湿土气味,要是能一直享受这种时光那该多好……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东北气温最高要到35度,我躺的地方,温度应该也就20度左右吧,现在,即使是半夜最冷的时候,这片野地也许也就这个温度。外面一定比这里热,第一次制作结界也算小有成绩,真好,不错……结界的隔热效果真不错,可惜结界内空气流动控制得不太好,要是能加大结界内的风速就好了,不过这会影响结界稳定……老爸告诉我的结界速制法还真好用,果然魔咒的构建有不少窍门;数学真是无处不用的好工具……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小时候初学咒式音标时的各种尴尬场景,历历在目啊——那一次,最尴尬的那次,也是第一次施展构造类魔咒,结果,把自己的上衣分解了,哎呀,那时候,我还真是笨,总想逞强,明明……”他被往昔的尴尬趣事逗笑了。然后他侧转身子,头枕在了自己的右臂上继续享受结界里的静谧与清凉。

结界内,微风游离,静谧延续。

终于,寂静被一只黑色的乌鸦的出现打破了。那只乌鸦在青年的正上方盘旋了几圈,然后朝青年俯冲下来。在距离青年几米处,乌鸦再次兜起了圈子。不一会它周身的羽毛开始闪烁出蓝紫色的光晕,光晕像日冕喷流一样从乌鸦周身逸逝,光晕渐渐消散,直到消失。这时,乌鸦再次直扑向青年。

落定,乌鸦在青年身边踱了几个来回,不时侧过头观察他。青年似乎睡着了,乌鸦悄悄走到青年面前,轻啄了几下青年的面颊。乌鸦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就用它那聒噪沙哑的声音在青年耳边叫:”郭同志,郭同志,郭家的大宝,老郭同志的压寨夫人正叫你回家呢,叫你快点归家,快点醒……”

还没等乌鸦叫嚷完,青年就像扑鼠之猫一般普抓住那只乌鸦,然后用极尽夸张的凶恶表情对着乌鸦,叫喊:“谁允许你这只黑老二破坏我用一下午才布置好的结界的,看我不捏死你。”

“咔咔,咔咔,咔咔咔……”被抓住的乌鸦没有挣扎也没有呱呱乱叫,而是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咔咔声,与此同时乌鸦周身的羽毛闪烁出红光。一看到红光青年立刻抛开乌鸦向后退了几步,因为他知道,那是使魔自保时使用燃烧咒的特异咒令。乌鸦扑腾着飞了上去,周身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而青年则在底下高深叫骂:“你这混球渡鸦,别以为自己是高级使魔就很了不起,我可是你主子的大少爷,你要是再想放火烧我,我就把你轰成渣……”

“抓鸟也要看主人,我可是你爸妈的特使。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自称是少爷,难道你的情智还停留在那种老黄历里的年代。”

地上的青年又对乌鸦诅咒了几句后,深呼吸了几下,面相平和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青年仰头喊道。

乌鸦在天空盘旋了几圈,看到青年怒容已消,于是飞了下来,与此同时青年也友好地伸出左臂,给乌鸦一个落脚的地方,乌鸦却稳稳地落在了青年的左肩上。

“距离产生美,站我小臂上”说罢,乌鸦很自觉地跳到青年的手臂上,“记住,叫我小郭,郭行仁,郭少爷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可别再叫我大宝了;你也别叫我妈压寨夫人,大事小情她管得那么多,出来进去,忙里忙外,哪像是被土匪劫走的苦情女人。倒是老爸,典型的资深宅男,一年到头也出不上十次老宅院子,叫我爸‘压寨’大爷倒很合适,确实很压寨,哈……”行仁被这个关于父亲的比喻逗笑了。

“别乐了,快回家吧。”皮特再次情调着。

“不急,不急,对了,我妈为啥兴师动众,派我们家尊贵的黑老二叫我回家,她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你究竟有多久没用过手机了?前两天下暴雨的时候,附近的信号塔被雷劈坏了,手机用不了,你都不知道么?更何况你也没带手机。”皮特说着,然后转移了话题“正如你所说,我也重申一遍,我不叫黑老二,我第一万次郑重地严重地严肃地告诉你,我叫皮特。”

郭行仁并没在意皮特的抗议,而是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一番,果然手机不在。

“我还以为它一直呆在我的兜里呢,怎么可能?我记得……”

“少爷,自从你选修现代哲学后,打诨的本事长了不少,‘压寨大爷’都飞出嘴了,不过以我皮特的高见,压寨老爷似乎更押韵……”皮特不无戏谑地调侃着。

听到哲学二字,行仁语气立即表现得愤慨:“什么押韵!什么现代哲学!糟糕到忍无可忍的课程,我上了四节课后就果断弃修了,什么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法兰克福学派乱七八糟的,感觉一点用也没有,又不能从矿物中炼出金属,也造不出咒器,干摆着就是用文字和逻辑糊弄人,还自欺欺人似的美其名曰追求真理。要不是因为修哲学学分高会有增加百分之三十的奖学金优惠,我才不学那坑人的玩意。”

“咦呀呀,百分之三十的附加奖励飞走了呢。”

听到此处行仁留露出一丝不屑“飞就飞呗,反正以我的水平拿个一等奖学金完全不是问题,有没有那部分优惠也无所谓。幸好我抽身早,要是到这周,哲学选修课程就该进入正式授课阶段,到时候我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门课学完!天!想想都怕……”

“不仅打诨的本事长了,吹牛的本事也长了啊。上学期评奖学金的时候,你不还因为怕自己评不上一等,懊恼得失眠吗,现在又这么自信满满了?”

“少提这事!竟拆我的台!你到底是不是我家的使魔,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上学期要不是因为被蚊子叮出了疟疾我才不会那么失态。”行仁辩解道。

“我可不是你们家的使魔,现在我的咒束主体是你爸,我是你爸的使魔,不是其他人的。”

行仁没理会乌鸦说了什么,而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渐晚,不耐寂寞的月亮和金星已经攀上天穹与半埋在接地霞里的太阳比光辉,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几声杜鹃鸟“布谷布谷”的叫声。

“还是快点回家吧,要不然吃饭时又得加上压寨夫人的唠叨做作料了”

“老爸的高级使魔克格勃的渡鸦——皮特先生,请您以后不要再用压寨夫人称呼我妈,请尊重您的女主人,好吗?”郭行仁的话里带刺,但嘴上的语气依然装得十分友好。

“嗯……我既不是特工,也和燕子(指克格勃中通过肉体交易获取情报的女特工)不是亲戚,当然也不会像人类那样为了某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出卖自己的尊严。最后给你上一课,请记住,我可不是渡鸦模式种,准确点说应该叫渡鸦东北亚种。至于尊重什么的……”

郭行仁笑了插嘴道“连克格勃(前苏联的情报机构)的乌鸦(指克格勃种以肉体交易获取情报的男性情报人员)都知道是什么,看来你的词汇量又长了不少啊。”

“必然啊。有你这么一个向往成为巫师安委会成员的少主陪伴,我当然也要有点专业知识才行。”

“好了不跟你闲聊了”行仁转身去收拾施放结界时留下废物。

皮特在空中好奇地看着郭行仁收拾地上废弃的纸符,“郭同志,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结界这种‘高难度’咒术了。”

“怎么?难道说这种十一、二岁的初学者都能施展的结界我就不能学会了?说实话,对像我这样患有三型能量特向转化综合征的人来说,能在十八岁之前学会结界的施放已经很不错了。”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不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吗,你的力咒天赋不是高到让学校里的力咒老师都说‘自愧不如。’”

“那只是从强度上说吧,但控制的精度上、稳定性上和老师们比还有不小差距。”

“果然还是得用纸符这种廉价媒介才行,不过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皮特安慰行人道。

“是啊,像我这种患有三型特转症的人已经算很幸运了,至少经过努力还能施放多种魔咒。像数量更多的一型患者们,在普通人眼里是神奇的超能力者,可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们常被视为会威胁巫师社会体系稳定的低能者。其实说来,我也应该算是低能中的一份子吧。”行仁苦笑一下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傍晚的风徐徐吹过,野地里草声刷刷、虫鸣切切,但一点也不聒乱,夜幕中出现了更多的星星。

“太阳落的还挺快,反正现在赶回去也错过了最佳晚餐时间,索性就慢慢走回去,至于妈妈那边,管她说什么呢,就全当是耳旁风好了。凉爽了许多啊,蛐蛐还在唱情歌呢……呵……乡下就是好。”

“你还有闲心赏景?应该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再不回去不仅你要吃夫人的牢骚,恐怕我难逃压寨大爷的埋怨呢。”

“反正都这么晚了,况且这里离家也有四、五里地远,远索性就在这里慢慢享受一番夏日夜色也不错。诶?你会怕我老爸?以他的性格、以你的资历,有必要担心老爸的责难吗?”

“少爷,你可以不在乎牢骚,可是你总得写完你的力咒学会会员申请书吧。”

皮特的提醒让行仁一惊——“天啊,我呢个只写了开头的申请书,明天下午是要交的。可恶,看来今天又得熬夜了,真是的为了练老爸的说三联动造结界法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看来今天必须用特殊的方法快速赶回家了。快落到我肩上,黑老二”

“干什么?”皮特还在行仁的头上盘悬

“难道你想自己飞四五里地回家“

“虽说再飞个几个时也累不死我,但如果你愿意搭我一把的话,那我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好。”

皮特再次落在行仁的肩头上,它身子很放松地向蹲坐下。

“轻点你抓疼我了。”行仁抱怨道。

“抱歉啦,少爷,这是我们的本能,鸟类都是这样---越放松爪子抓得越紧。”

“这样?有趣,我的忍着点了。一会我飞出去的时候,可是要起大风的,所以你还是在放松点吧。”

皮特感激地说:“少爷竟然也会关系我了,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是有代价的

郭行仁身子站,定然后用感情干瘪但语气和善的口吻说道“这位渡鸦乘客请注意,起飞马上开始,首先是喷射蓄力。”与此同时行仁的身体开始慢慢悬浮起来,大约升到离地一米左右时候停下来。

“然后,抓紧,起飞”

一瞬间郭行仁的身子就朝向西北家的方向斜着飞出去,就像杂技团里的人体大炮一样,腾跃到空中二十多米高后,而后沿着弧线减速下落。下落时郭行仁不断在空中迈步,以保持平衡,同时为下次起飞蓄力,很快他就下落到离地只有两三米的空中,在快要到达地面时,他再次站定悬浮,几秒后再次腾空而起。

“这一越能跨出多少米?”皮特在行仁耳边呼啸的风声中问道

“能有六七十米吧。”高速运动中的郭行仁也提高嗓门答道“皮特快用隐形咒帮我遁形,要是被公路上的普通人看着了,他们又该大作文章报道什么不明飞行物,蛾人之类的新闻了。”

“不行,我身上附着的隐形咒只能使我这么大形体完全隐形。”

“你不是能把你身上隐形咒扩展吗?”

“但是你太大了。”

“别啰嗦了,使我的形体在空中变模糊些也可以。”

“好,我尽力。“

皮特身上出现了白色晕辉,光晕蔓延到了郭行仁的身上,光晕消失,他们在空中腾跃的身影也变成了半透明的。

“干得好,皮特”

“真难得,你竟然叫我的名字。”

“你说什么呢,黑老二。”

“得,没事”听到这样回复的皮特不免有些失望。

夜幕已降,唯有西边的暗紫残霞依旧眷恋着天空。飞腾跃进的行仁并没有留意身边的夜景,远处又有“布谷,布谷,”的声音传来好似召唤他快些回家。

皮特的魔咒也撑到极限了“到家了么,我的隐形咒怕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马上就到了。”

在前方几百米处出现了一片平整地块,虽然天色已黑,但仍可以辨识出平地四周爬满攀援植物围墙,和空地正中灯光通明的二层洋楼。

“到了”行仁平稳落地。“黑老二,快给我爸妈报平安吧。”

皮特飞起并警告道“你就等着回家听埋怨吧。”

行仁径直走到自家院前爬满盛开紫铁线莲的镂雕铁门,对着铁线莲说“是我,我回来了”而铁线莲们则发出一种奇怪的带回音的声音“欢迎回来”铁自动打开了门,闪入眼帘的是一条水泥小路直通家门,小路两侧是茂盛的紫叶酢浆草,那些酢浆草已经闭上了叶子恬然酣睡,酢浆草后面就是院子里占地最大盖着塑料膜的花棚。沿着小路走下去,在门口周围的小花坛里有一片怒放的天蓝色花朵,那是郭行仁的爷爷两年前从英国带回来的绿绒蒿,虽说是高原植物,但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他们长得相当茁壮。

“绿绒蒿,分明是中国原产,但似乎在中国没有几个人种的,多漂亮的花---像被天空浸染的罂粟,还是我们家保护结界的活支柱。记得小时候爷爷说高原植物是仅次于兰花的最佳植物使魔候选者,他们的能量密度虽然通常只有兰科植物的四分之三,但不会像兰花那样一旦被咒契束缚就会出现各种生长异常和莫名的能量波动,而且咒术作用下还能越长越旺。爷爷,他呀……爷爷现在在澳洲的旅行还好吗?和奶奶复婚后他们的‘梅开二度’之旅过得怎么样?算算他们也有将近半年没回这所老宅了。爷爷说过:‘年轻人最大的悲哀是没挣到钱先把自己累死了,而老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死之前没有花光自己挣来的钱,享受够应享受的福’。他还真是小资式的逻辑,不过这样也好,人生不就是一个享富和一个受过吗,一个享福和一个受过,享和受,享受,原来如此,呵,虽然我只认真上过几节哲学课,但就是那么零碎的几节学下来,自己的人生智慧到是也有了质的飞跃,看来我又有进步了。进步……也就是成长,成长真是个让人在意的字眼呢。但是成长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量……”郭行仁边想边慢慢踱向老宅,那座双层白墙斜顶铺青瓦的小洋楼。

漫不经心地踏上三级台阶,这就到了大门,那扇沉默的守卫着宅子的红漆木门。红漆在魔咒的作用下历经了大半个世纪依旧油亮亮的,只是门锁已经换过了几代,门面上还残留着过年贴春联、福字时的胶迹。门没锁,事实上对于一个住在郊外的巫师家庭来说防范盗贼野兽的必要性很低,郭行仁伸手拉开那扇厚重老而新的木门,迎面是塑料珠帘玄关,他刚要撩起玄关迈进屋内。意外袭来,进屋时珠帘后垂吊下来的香荚兰藤给了他迎头一击,“烦人的藤,老爸,你能不能别再家养这种奇怪的物种了。”

“啊啊,藤掉下来了?这株香草兰的根又没抓住墙面?,看来墙上的附着咒又变弱了”坐在进门左手边桌旁的郭老爸——郭志强应和了两句,然后一挥手,那条不听话的藤就立马贴回到墙上。

行仁一边一只脚踩另一只脚的鞋跟脱鞋一边说:“爸、妈今天我不吃晚饭了。”

妈妈余冰华刚把热腾腾的汤端到桌上,略有责难的说:“又不吃饭,饿坏了胃可不是小事。”

旁边,提早飞进屋的皮特在自己的专属木板小屋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好了,妈,今天我去南边那头的草窠练习结界术了。”

听到这话郭志军马上来了兴致:“好儿子,都能施展结界术了,大有进步啊。让我想想奖励你点啥好。”

“好了爸,我五岁时要的私人模型飞机你还没兑现,现在还想哄我”

“哪没兑现呀,那架飞机……”

“纸飞机诶”“

没错,是纸糊的,但那架飞机多像真的,而且还能自己飞,还能导航呢。”

“粘贴咒,拟态塑形,移物咒,障壁折转咒,一般的巫师都会的把戏了,也就糊弄小时候的我好使吧。“

“好了,要什么飞机。听我的,快把包放下吃饭吧,还有南边还是少去的好,注意别掉水里,那里淹死过人呢。”

“不用担心,妈。我一巫师---十几个大汉我都能轻松撂倒,以我的力咒水准还会怕落水?我真有正事要办还挺急的,还有,妈,您把这个东西放我老弟屋里。千万别告诉老弟是我帮他修的,妈。”行仁顺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雕花的“筷子”

“不仅学会了结界术,还能修复咒器,真是‘子别一周,当刮目相看,太好了”郭志军连声夸道。

“这是我请曦子婆婆修好的,好了我得办正事了。”行仁大步顺着左手边的楼梯上了楼,边走边说“爸你要是真奖励我,就在我屋里安上wifi吧”

“瞧瞧你,不把事办利索,还不好好吃饭,唉,往后可别这样了听没听见。”

“是,好,妈咪大人。”

“儿子,今年绝对有wifi。不过,冰华,那个日本来的名叫郎曦子的老太太还真有两下子,魔杖这么精贵的咒器都能修好。”

“这又不是那种能生出魂质(可理解为魔法智能)的高级货。”

“这话可不对,就算没有足够的咒术让它‘成精’以我的本领,也没能把这玩应修明白。”

“那是你成天在这山沟沟里闷得,哪天走出去就好了。”郭志军的表情僵住了,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愣了片刻后,志军拿起那根魔杖挥了挥,马上杖尖上出现了一团云气“还像以前一样好使。”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活力。

“你倒是还在意那事,三年前就揭过去了,别老跟自己过不去。还有wifi什么的,在这片山沟里可是安不了。别摆弄小宝的咒器了,还是快吃饭吧,菜都该凉了。”

“我倒是没啥好在意的,就是觉自那以后很对不起人家。不过也没什么,我能做的能赔的都给了。嗯,说实话,在这里待久了,虽然用电视使电脑,也能了解不少天下时事,但接触的人少了,人的确有点变呆了,也该像你似的多到城里见见世面。至于WiFi的事我自有主意。好了,先让我好好享受一下老婆亲手做的家常菜。”

“还是好好吃饭吧。倒是行仁,,跟行洁似的,不注意一日三餐,说不吃就不吃,胃恐怕会吃不消吧。”

“孩子大了吗,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自己尝试就好了。”

“那也得有个引导呀……”

二楼,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小瓦节能灯,有些暗。弟弟郭行义的屋门紧锁,门上贴着“未请勿近”的鲜红扎眼的艺术体大字。

“也不知道这一次学校组织的上海学院七日游怎么样,听说上海郊区的蕙馨学院是整个东亚都数一数二的高质量学院。老弟的运气真不错,有机会到哪里感受感受最好巫师学习环境;都在一所学校上学,我咋就没赶上这样的好运气……”

行仁的屋门半掩着,这间屋子原本是他和姐姐两个人一起住的,但学霸姐姐郭行洁自,从十二岁那年,在学校破格连跳三级,创造了家族史上乃至学校历届学生中都少有的记录后,就决定过独立自主的成人生活。行洁搬到学校住去了,除了寒暑假几乎不回家,但上学时,行洁还是会像闹钟一样准时地在周六周日晚上七点打电话到家里,报告一下学校生活。行洁的学费光靠丰厚奖学金就基本付完了,十五岁就进入相当于巫师大学的学院年级学习,而且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甚至还作为交换生,到英国的巫师学校学习了一年。她在各种学校评比和比赛中获得的奖状、荣誉称号更是一大箩筐。当然这一切不仅来自于个人努力,更来自于她的天赋---巫师的世界里天赋往往远比勤奋更有意义,在多数巫师看来天赋是能力特别是魔力的决定因素,勤奋只是使天赋充分发挥的必要条件。而行洁十岁时就表现出了八种天赋,被称为是“准全能巫师“,这个称号前的“准”字更是在她十六岁时被去掉了,成为中国东北区第352位登记在册的也是当时最年轻的“全能巫师”。

“三,二,一,土豆开门。”虚掩的门随着咒令声开了,“卡”屋内的日光灯开关自动弹开,窗帘也自动拉上,屋子里还传来了姐姐略带撒娇似的声音“,欢迎回家,心情好吗?要开心、天天向上呦。”行仁一向不喜欢“土豆开门的”的启动令:“明明姐姐像芝麻似的想节节高升,却弄个土豆出来,姐姐还美其名曰:‘低调内敛,厚积薄发’”

屋内依然是熟悉的样子:墙面洁白得如同新刷一般,其上只挂着一幅有意象派风格的公园风景画---画面中的光影描绘澄澈但又不失印象主义独有的朦胧美,斑驳的树影,琳琳湖光似乎能从画面中照射到画外的世界,这是堂哥郭行坤送给行仁的十三岁生日礼物,而且是堂哥亲手绘制的。画下面卧着一张老式绿漆床,上面铺着三四年没换过的浪花纹饰海蓝色床面,床上墙角立着灰色漆面结构简朴的书柜,书柜上安然地躺着诸多关于战争和物理学的书,一张暗蓝色木课桌陪侍在书架旁。四年未换的日光灯依然明亮,窗台上的一盆墨兰已经茂盛得略显拥挤,这盆兰原本是爸爸给姐姐行洁的学习奖励,但因为姐姐嫌养兰不易动不动就枯叶黑尖,于是便把这盆兰抛给行仁。但自从行洁奔向学府深造,这盆原本稀稀拉拉的墨兰在行仁的手里茁壮成长,如今已是一盆稠绿了。

进屋后行仁才发现手机竟然笔直的站在手机架里,手机架就在书桌的左上角,很显眼;桌上的申请书稿也写了两三页,就差结尾收束。

“真是怪了,我的记性没那么差吧,以前我出门可从没落下过手机的,怎么?还有书稿,我记着没写这么多的?难道这是老年痴呆前兆,还是那次划伤眼角膜后眼神坏了。管他呢,还是快点把我那篇申请书结稿,省着夜长梦多。上次申请就说我的申请书内容空洞,光有理想缺少实践。我成天都在为A级考试使劲读书哪里有用什么力咒造福社会的时间,而且不是说力咒考评过了四级就可以成为准会员了么,后来竟然还说我年龄不够,没想到这么正式的组织还有年龄歧视,怪不得姐姐老是说’我们巫师圈也没好到哪去’。”

给写得差不多的申请书做个结尾也不是件易事,坐在说桌前的行仁来来回回写了几个结尾,但都让他觉得不能满意。”看来自己还是过分在意能否成为学员这件事了,本来也是个相当难进去的一个委员会,要是这次能进去的话就可以打破老姐十八岁进入力咒学委员会的记录了,如果成了的话,那就可以好好在学渣弟弟面前炫耀一下,也好刺激他多多努力,除了力咒的天赋外,又有一样成就可以比过姐姐。写结尾通常比较有创意的内容更能打动人,那就写个科幻点的结尾吧。”

行仁向来喜欢有关战争和武器方面的知识,古代的战争主要是靠军队的战术和人数,而今技术价值则更重要,所以行仁就在结尾提出了诸如利用力咒压缩引发聚变,制造微型核武器;配合电磁类魔咒,使用力咒可以达到光学和电磁双重隐身的效果,增加军事装备战斗力等提高武器性能的观点。

“终于完成了,”行人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能成功,至少别再找申请书的茬。”他回头看看放在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十点半了,“我竟然变得这么磨蹭了!写了这么久!”他又看看自己桌上的稿纸“确实,之前写了三遍结尾,都不满意,最后写的又有些偏长,几乎占了这篇申请书的三分之一,最后还要仪式性的对委员会的人写一些客套话,“的确耽误时间。还是快点睡吧,明天还得早点返校呢。”

行仁到了那间大得足以当客厅的二楼卫生间洗漱。这栋二层楼是扩建出来的,一二楼各有一个卫生间,原本二楼应该还有一个房间,但由于设计的失误使卫生间旁的那个房间可能造成楼体不稳,所以不得不把原来要建的房间和卫生间合而为一,造就了这个将近四十平米的巨大卫生间。卫生间虽然大,但里面并不算空旷,干净整洁,标准的白瓷砖铺地,除了一个没有毛巾的毛巾架外还奢侈地设置了两个隔开的马桶,两个洗手池,两个浴缸。向阳的窗户边还摆了几盆茂盛的虎头茉莉,盛夏时节,绽放的茉莉花给这个寂寞卫生间增添了些许生气,嗅着茉莉香洗漱是件别致而惬意的事,这也让在野地里逛了半天后又忙于书写的行仁放松不少。

热水濯足是最能让人放松的方式自已,行仁坐在矮板凳上,脚伸到水盆里,水有点烫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高温刺激下人体血流加速血管扩张的舒畅感。行仁的两只脚相互摩挲着,放松的他回想起了小时候和弟弟一起在这个大房间里戏水的场景,但现在他们都长大,那种一心向玩的童真也渐渐磨灭了,“但是弟弟依然算是一个玩心很重的人,去年还说过要和自己的好哥们去‘痛扁’那几个爱装腔作势又老是欺负人的坏同学,显的他好像仗义行事的游侠似的。弟弟的天赋很不错,现在已经展现了六种能力了,而且有三种天赋达到了强力级别,算是家里的又一位天生干才,可是以他那成绩水平要想在将来进入热门的教育机构或者是巫委会的管辖部门恐怕就难了。像行坤哥那样以警卫执行人员的身份进入巫安委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以老弟的体格和精力那些艰苦的训练应该不是事儿。呀,听哥哥说训练时的纪律极严,违规甚至还要受体罚,平时自由惯了的老弟很可能吃不消……”

洗漱毕,行仁回到卧室时再次听到几声“布谷、布谷”行仁想到了杜鹃的典故,布谷即是子规,呼子归家。“我明明都回家了,那些杜鹃还在召唤,真是勤劳得不是地方,白天夜里都叫唤,鸟中的流浪汉,不筑巢的投机主义鸟,不过没有巢可回也是一种自由。”行仁习惯性地食指一伸,床上叠好的被子自动飘到空中并平铺展开,行仁躺倒在床上,被子平缓地落下。

“布谷,布谷……,”行仁倒是对这富有节奏感的啼叫没有反感“杜鹃的确是一种比较自由的鸟,不用每天回巢,甚至不用自己养育雏鸟,有了很多其他鸟不能享有的自由。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自由?自由的流浪,四海为家,每到一个新地方都有不同的风景,新鲜的人和事,在这种新鲜感中获得快乐。但是,但是干什么事不得消费花钱,可我哪能有那么多的钱挥霍在自由上,作为人,尤其是我这样的现代人恐怕只有奋斗到爷爷那个年纪才能享受一下真正的自由吧。杜鹃没有家,可是我呢,虽然不久就能独立生活了,但是心中对家寄托能轻易放下么?爸妈,姐姐,老弟,还有堂哥,等等……当我在他乡闯荡时,还会对他们念念不忘吗?恐怕是这样:我即牵挂又思念着家人吧。我终究不是杜鹃,哪能那样无牵无挂甚至为了自己的逍遥而把自己的后代托付给别的物种抚养。虽说如此,但我总归在今天好好体会了一把野地上的自由。草地里的结界练习,这算是很成功的一次,不,也不算,我施展的三联动施果没有预期那么好,结界的划定范围还好说,但是维持结界稳定的‘支点’的创建就不算成功,刚启动第一个支点就失效了,幸好是三联动这种设界方法,一个支点废了还可以自动让备用的支点生效,要不然我花在那些设置支点的纸符的钱都该打水漂了。但是事先设下三个支点,留两个备用的策略实在是效率低下,不仅布置时间长,而且备用支点控制不好还会干扰起效支点。也怪我自己,明明这次结界练习不需要主动施展魔力,加之预备好的纸符的保障,应当不会出现支点失效的,哪怕三个中有一个出差错都不应该,看来结界施展要求的结构性我还没掌握好,但我明明准备的很充分了,难道是‘三型’的影响导致第一支点的失效。三型特转症真是让人恼火,搞得自己感觉在同学面前总像是有残疾似的,……好像只是我在意着这些无法改变的事实。。能力上虽有不足但同学们也没有嘲笑我呀……舍友‘老林头’也常鼓励我……眼皮开始打架了呢,这是要睡着了吗?,人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睡着……张老师夸我的力咒天赋空前绝后呢……真高兴,不过表扬得过分了……姐姐和老弟此时也都睡了吧,明天早上一定见不到妈妈呢,然后,皮特会飞到我的房间……没有门能挡住它似的……要睡着了,晕乎乎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了,要做梦了?……草窠上的三组纸符,那是支起结界用的……难道杜鹃鸟又叫了,可真不嫌累,子规,子规,子已归……夜游的杜鹃我回家了,那你为什么还在叫…难道还有人没有回家吗?他们在哪里呢?又做着什么呢?想家吗?还是像杜鹃一样自由?嗬,还有什么事,明天一定要送送妈妈,一定要送,一定要送,不可以忘……我……知道了,谁?他们在我的,在做梦,梦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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