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雪下的特别大,好像,为了把这段时间没下的雪全都下完了一样,普洱坐在副驾驶里,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熟悉的街道,可是她忽然觉得很陌生。
后面的司徒忽然开口,“A市的变化还挺大的,我应该,足足有7年没回来了吧?”
普洱在前头淡淡一笑,“我来不过一年,也不知它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苏榆胥沉默着不说话,司徒转头看外面,从后视镜里,司徒的侧脸如此好,他曾经想过,她30岁以后会是什么样,那时候的他或许永远都想不到,现在的她坐的是后座而不是副驾驶。
三个人一瞬间陷入了一阵沉默,普洱陷在座位里,整个人懒洋洋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听到车里的音响忽然又换成了那海岛冰轮初转腾。
杨玉环醉了酒,胡说了话,高力士在旁边劝她为人看开一点,帝王也就这一天不在,但是,你看,谈恋爱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小气,哪怕一天不在身边都觉得不开心。
三个人沉默着回去,普洱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手机上,去仔细考虑一下,嗯,仔细考虑一下晚饭会吃什么,这样想着,她一路没话,后面的司徒也一直不说话。
回家的时候依旧是三个人,苏榆胥故作轻松,“今天你可是来着了,我妈现在做菜可好吃了。”这话是对着她说的,正这个时候,普洱刚踏出车门,发上积雪,他自然地想伸手拨弄下来,她冷静的一闪,然后静静的看着她。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表情,径直上了楼,当然,也不忘回头邀请司徒。
老两口看到司徒的时候都是一愣,再看看先进来的普洱不说话,心里面都有点打鼓,这唱的,到底是哪出戏来着?饭菜香果然飘满了整个屋,窗外是静静的雪,窗内喧闹的人声。
普洱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嘴上不说什么,还是和往常一样,夸了苏母做菜好吃,然后关门回自己屋换衣服。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挂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甚至一瞬间表情开始就变得迷茫,整个人都呆坐在床上,是个很敏感的人,在心里面思考了无数次她跟苏榆胥的关系。
就算是想了多种可能,她的心里还是很失落,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对他真的不了解,从前现在,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知半解。
普洱第一次,在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城市,迷失了,好一会儿才被自己的电话铃声所惊醒,打开,是苏榆胥的声音,在这个临近年底的时候,他的声音变的忽远忽近,“你在里头这么久做什么呢?”
她换好衣服慢腾腾的出来,家居服很简单跟卡通的那种,这时候又卸了妆,看起来真的是“朴实无华”。
小鱼说,算了吧,别说朴实无华,你顶多就是个“大庆油田”,一忙起来,自己的油脸就一览无余。
而司徒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笑颜侧身,很礼貌的冲着笑看,“年轻真好,穿什么都好看,我那会儿也总喜欢穿这个在家里走来走去,妈那会儿不还总是骂我嘛,现在怎么了,偏心了哈。”
这句话在普洱看来听得尤为刺耳,苏家人心里就不这么想,顶多算句客套话,但是,那句妈是什么意思?她喊谁妈?
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是她不好奇,她就是想,就是单纯的这么想而已,或者说用她的性格来说,根本就不屑于问。
苏榆胥全程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很安静,她很平常,一个安静的吃平日里最爱的咕噜肉,菠萝拔丝恰到好处,因为又多了一个人,苏爸爸喜欢司徒,又多给炒了两个菜。
饭菜香溢出整个客厅,“司徒你也是,回来了不先回来看看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能爷爷那里都不去?”
司徒皱了皱自己的鼻子,娇俏道“我还不是听说爷爷有了新宠,估计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苏妈和她笑,苏爸少见的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这会儿功夫回来了,以后就不回去了吧?”
司徒点头,“爸炒的菜这么好吃,我怎么可以走呢,以后就赖在这里咯。”
普洱在这里可以说是如坐针毡,似乎吃的每一口饭都是那么的难咽,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手机上面,但是就算往日所喜欢看的漫画此刻都已经索然无味。
那会儿人人网才刚刚出现,人人网上,非主流的少女贴出自己的非主流照片,她看着看着眼睛就花了,妹子,咱能不能先把眼影给擦了之后再拍照片?
苏妈好一会儿才悄悄拉了一下普洱的衣袖,“饭吃到身上了,快别看手机了,可是饭菜做的不合胃口。”
也不知是怎么的,快换间觉得喉咙很疼,鼻子也很酸,就在刚刚那样的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面显得局促不安,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破坏了气氛。
直到苏妈妈的这一指点,她放下手机,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好像刚才他们所说的话自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样。
但是事实不是这样,她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甚至能够背下来,“没有啦,年关,我来看看有什么衣服看起来好看的,进来卖一卖的。”
苏爸很关心她,“虽然说年轻人就是应该拼一点,但是身体最重要,还是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的。”
说着,他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自己炒的,他难得下厨,年轻的时候和苏妈小打小闹,下厨给做菜哄她,年纪大了反而有些懒了,很少下厨。
可是苏爸,我知道你好心好意给我夹菜,但是为什么要加我最讨厌吃的大蒜啊?是当我僵尸附体了么?
她表情垮台了,苏榆胥安心了下来,只要看到她有表情就好多了,顺带手的,趁着另外三个人交谈甚欢,把她碗里面的大蒜夹到自己碗里来。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以为没有人看到,却不知道这一幕早就已经被司徒瑾看在了眼里,比之任何都要刺激她的神经。
普洱不理,自己吃着碗里的饭,苏榆胥急了,别不说话啊,悄悄在底下用脚踢了踢她的腿,正好普洱就在吃自己爱吃的咕噜肉,这么一踢,那酱料刚刚好的就查到了自己的嘴角,她瞪了一眼他。
苏榆胥莫名的坏笑起来,甚至一口饭就快喷出来,深深给咽下去了,普洱擦擦嘴,自己吃自己的,苏榆胥拿手机给她发了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小人跪在地上磕头的小图片。
普洱忽然觉得心情好像变得好了起来,然后直接回了一个“去你大爷的”。
他说“我大爷就是你。”
这两个人的小动作旁人压根就不知道,司徒瑾只觉得普洱同学忽然心情变得好了起来,然后气氛也变得好了起来,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她说要走,苏爸苏妈说留下来住一晚,司徒婉言拒绝,“我好久没有回老宅,想回去住,也好有些人气,也想去看看我妈,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
天气这么晚又这么冷,普洱想了想,在沙发上面合上书,“我来送送你吧,小区里面的路特别复杂的。”
司徒摇头,“我有人来接我的,你们都在家里吧,天也怪冷的,你也够忙的了。”
普洱心想,你不让我送正好,我还闲着呢。
待她走后,才是真正的算账时间,普洱洗完澡躺床上,苏榆胥蹑手蹑脚的忙完公事,然后看到她在看书,“最近又在看什么?”
“没什么,一本小说,讲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悲惨下场的故事。”苏榆胥拉窗帘的动作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不清自己现在和他的关系,但是她隐约的觉得。
觉得,他仿若种在心里的一棵草,虽然从来不曾注意,到也浑然不知的种下了,从心里连根拔起任何东西,都是疼痛难忍的。
倘若事情真的很自己内心猜测的那样,他当真是曾有个美若天仙的前任,她就,她就,她什么也不能就。
不能大吵大闹不能闹离婚,她的鸵鸟性格应该会躲在一边祝福的吧?如果真的这么想,就错了。她是“丧尽天良”的林普洱,啊不是,应该说,不撞南墙终不回的处女,嗯,处女座。
她有事放在心里不说,这一场北方的雪突然间越下越大,整个晚上,雪落寂静无声,林普洱呆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了很多,她等着苏郁胥,等着他来告诉自己。
然而,最后合眼睡了也没等来苏郁胥的结石。
心里的那棵十八里风铃草,它摇摇欲坠,风雪里等不及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