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了,没有见苏白。
心里有一只蚂蚁总在爬来爬去,很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可并不走远只在原地绕圈,这种心情很久没出现了。我静静地坐在房间,数着它爬过的圈数,听着钟摆嘀嗒的声音,寂静的出奇,我甚至能听到它擦过心中轻轻地沙沙声,身体里的声音,我想我的灵魂出窍了。
回来的当天,我对英子说,我要去找苏白。我看见英子眼睛里的流光飞彩,比黑水晶还要炫目,她紧紧抱住我,你终于想通了,我真替你高兴!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总处于叛逆期,它很有个性,总不按照你的想法去走。当你下决心做某件事时,好,它就开始闹脾气,总与你的期待相背驰。现在就是这样,本想第一时间见到他,本想把自己的心思让他明了,可就是找不到他。
英子跟发狂的母狮子似的来回晃脑袋,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知道咱们回来也不联系?突然我感到很不安,很不安,那种感觉逐渐扩散,衣服都快被我揪烂了,怎么办?不会出意外吧?英子赶紧啐道“呸!呸!呸!乌鸦嘴!”她按住我肩膀,安慰道,别这么敏感,只是暂时联系不上而已,他这样的明星行程当然是满满的,而且有些是需要保密的,也许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放心吧,先休息,我正好去他公司帮你问问怎么回事,别瞎想。
我点点头,好像自打杨松出事后,就变得有些神经质,如果想找谁,而联系不到或是迟一些,心里就会莫名地恐慌不安,想象着他已经离我而去,然后回忆着最后的相见,他最后的表情,最后说的话,这已经成为习惯。
而现在我甚至想到如果失去,我以后将会怎样的生活。也许真的会找一个地方孤老死去。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英子的电话来了,一跃而起去抓手机,心跳得厉害,手按在胸前生怕它冲破胸腔,深吸一口气按键接听,英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当感受到她欢愉的语气时我的心稍稍松快下来,她说道,老美啊,没事,我刚问了,他去偏远山区做慈善了,今晚就回来。接完电话,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瘫软在床上,我傻傻地笑着,心里能开出一朵花来。很快就能看见他了!
英子回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去酒店找他,她在我身上上下一打量,就这样去?我点点头,怎么了?你看看,本来人家就比你长得好看,你穿这个站他身边还真分不清你俩谁是男谁是女,她挖苦道。我看看身上,没这么夸张吧。她扒着我的衣服,还没呢,赶紧把这男人装脱了,今天我让你旧貌换新颜。
等英子捯饬完把我推镜子前,我都被自己惊艳了,这是我呀?!明眸皓齿的,风姿卓越的!英子在一旁欣赏自己的作品,手艺不错吧?我狂点头,不过,我向下揪着刚盖住屁股的连衣裙,也太短了吧?她鄙视道,你懂什么?赶紧的换鞋,走人!扔过来一双起码8厘米的高跟鞋,我看了一眼,摇摇头,她撇我一眼低身就要往我脚上套,我缩回脚,我的脚,不行。英子看着脚上的那个疤愣住了,立马又抬头笑着装没事似的说着,sorry,sorry,换一双。起身给我找鞋,我盯着那个疤,他已经见过了,没必要再遮掩,没必要为别人遮掩。
当英子给我找来另一双鞋的时候我已经把之前那双换上了,英子拿着鞋诧异道,这?我笑笑,没关系,就穿这一双吧。英子点点头,拍拍我的肩,去吧,我美丽的小姑娘。我走出门外,又听见她尖着嗓子喊道,把饭煮熟再回来啊!
五月初的夜晚天气还有些凉,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感觉自己像个大火炉,浑身散发着热量。走进酒店的大堂,一步一步,距离越来越近,我恨不得脚下生出风火轮来,不过顾及自己现在的形象,还是稳着点吧。
眼前忽然一花,出现一人,速度快得跟日本忍者似的,我站住脚,有些纳闷,苏白的经纪人徐姐。她打量我一下,杨小姐。我点头,有事?她笑着,我想,我们该谈一谈。不好意思,我说道,我想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说完就想走,她挡在身前,好几天不见面,不是工作忙这么简单吧?我愣住,什么意思?
和她在大堂坐下,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追问道。她笑笑,上次的谈话,我功课没做到位,我把你想简单了,杨艾的妹妹杨美。这又怎么样?我非常反感在我的名字前加上杨艾的名字,我的名字不是她冠名的!她接着说,其实,按照一般人的做法,既然你是大老板的妹妹,苏白和你交往,我该支持才对,毕竟这会给他带来好处。我轻笑道,你是说,苏白是因为这个才和我交往的?如果你想用这个来离间我们,你错了,你办不到。
她摇摇头,苏白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我也知道。我笑道,你能这么想,我为苏白感到欣慰。
她说道,知道你是大老板的妹妹我依然反对的理由是,这不会给他带来好处,反而会伤害他,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这样了解他,每天等他出错的人何止千百,你知道如果他们拿这个做文章的话,这半年来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他们会说苏白迅速蹿红这一奇迹是靠裙带关系而不是自己的实力!
听她说这些话,我的心乱了,如果真的这样,他该承受多大的委屈和伤害,成与败或许没那么重要,可抹杀成功的心血就让人心寒了。
她见我眼神慌乱,继续说着,我知道苏白是真的喜欢你,他这个人,很执着,喜欢一件东西、一个人,就不会放手。我抬头看她,她眼中有些不忍,她笑笑,我这样说可能有些残忍,大概苏白也跟你说过他不在乎他的事业,对不对?我点点头,她说道,他就是这样,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装作毫不在意,其实你又了解多少,他的过去?
愣神间她说道,每个人都有故事,你是,苏白也是。他从没向你提起他的家庭吧?我点点头,是啊,从未提过,我才意识到其实对他的过去知之甚少,徐姐说道,可能你知道他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那是他父亲第一任妻子生的,他父亲是位大学教授,是非常有魅力的一位先生,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可魅力一点没减。他现在的妻子,就是苏白的生母,曾经是他父亲的学生,俩人相差二十岁,在他母亲大二的时候俩人生下了苏白,就为了这,他父亲和前妻离婚,他母亲也从此休学,要知道他母亲是当时轰动一全校的才女加美人,可是这件事后,再也没人知道她的消息,只知道她嫁给了自己的老师。
听到这,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我知道今天会败给徐姐,她继续说着,婚后,家族中没有人承认他母亲,一切谩骂和诅咒随之而来,苏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把母亲受的侮辱都归功于自己的父亲,所以父子俩关系很僵,他18岁后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没有要过家里一分钱,都是靠自己,什么也干过,有好几天没饭吃的时候,也有露宿街头的时候,直到一年前遇见我。
我还记得当时,她脸上回忆的表情仿佛是在讲述自己溺爱的孩子般,深夜在一个酒吧,客人们都走光了,我独自喝醉在角落里趴着,他那时在酒吧做服务员,我朦胧中听见有人弹钢琴,我是在这个圈子里闯荡的,听见第一声我就知道好坏,我听完了整首曲子,跟被勾了魂似的,我晃悠着走过去,问他跟谁学的,他居然说,没谁,听见别人弹自己记下了,试着弹没想真弹出来了。我知道我遇见了音乐天才,要知道他那时连乐谱都不识呢,半年的时间培养和包装,半年的时间出道,然后就有了现在,连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红。
她转向我,你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吗?我点头,一直被人们无视当做空气的孩子,有了这样的成绩,他不是要证明自己有多行,只是想告诉人们我作为我母亲的儿子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笑道,怪不得苏白喜欢你,我都不忍再说下去了,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有现在有多不容易,还有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的事业其实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低头,片刻,抬头看她,笑道,你是位很好的谈判专家,也是位很好的经纪人。她释然道,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不要怨恨我,更不要怨恨苏白,我来找你,他并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在大堂坐了多久,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酒店大门的,不知道是怎么走上大街的,因为没有了知觉,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在大街上走,走了许久,走到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没有累,没有感觉。
生活就是这样,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每当觉得自己将要美好生活下去的时候,它就会给我致命一击。我想,这一次我真的要逃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