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微风习习地吹过林晚寒的脸颊的时候,林晚寒已经坐在了去往木渎的货车上。时值孟春,遍地的小草都露出了欣欣向荣的淡绿,映衬着不时闪现的小花,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不过林晚寒的样子有些病怏怏的……
货车是那种电视上很常见的马车,只不过车厢比电视上的大了好几倍,车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大到米袋兵器,小到算盘绸缎,整个一个小型杂货铺,林晚寒暗自打量了一下,每种货物的数量都不是很多,说是商队实在是有些牵强,若是说有钱人家出来采买,或许还符合一点情理……不过林晚寒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初赵老三把他拎到这个车上的时候转身和商队的头领交谈甚欢,想来是有些交情,不会害自己。
不过过了两天,林晚寒就又开始数赵老三户口本上的亲戚了……商队的首领对他倒是没话说,好饭好酒都先紧着林晚寒享用,林晚寒知道这是看在赵老三的面子上,也不推托,不过也不好意思大吃特吃,每次都是点到即止,饱了就行……商队还把最宽敞的车厢让给了林晚寒睡觉,这是让林晚寒最感动的地方,要知道除了首领之外,侍卫们可是都露天而睡的。林晚寒占尽了便宜,却没有一个侍卫去嫉恨他,一来是当侍卫的一般来说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坏心眼,二来他们都把机灵的林晚寒当作了自己的弟弟,当然是照顾有加,林晚寒曾经数次惭愧,若是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的心理年龄或许还比他们大上几岁,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原本这小日子过得很舒心,再过几日就到木渎镇了,虽然赵老三没跟来,但是却给了林晚寒足够的盘缠,林晚寒第一次看到赵老三如此大方,黄金白银仿佛不是钱似的往林晚寒的衣服里塞,林晚寒数次阻止道:“够了够了,再塞小爷非得被人打劫了去。”赵老三一翻白眼,说:“你就和他们说这是我给你的钱,看谁敢抢。”林晚寒差点一口吐沫噎死,貌似赵老三还没到“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吧?
可是坏就坏在林晚寒胳膊上的伤口上,那是赵老三把他扔到碎风林的时候被一头野狼抓破的,本来已经结疤,在碎风林一个月一直到离开赵老三都没有什么恶化的迹象,不想这商队刚走了两天,伤疤就还是化脓了。
开始侍卫们争相过来看林晚寒,但是却没有大惊小怪,都是轻松地说:“没事儿,化脓而已,我们兄弟哪个没受过伤,哪个没化过脓,过几天就好了。”林晚寒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并没有在意,依旧是和侍卫们打打闹闹,然后听头领给他讲这几年大路上的变化和他一生的走南闯北。
不过待到商队行走到第十日的时候,林晚寒的伤情不但没有痊愈,反而恶化了起来,每天都感觉头昏沉沉的,手臂上本来勺子般大的伤疤已经隐隐有半个茶盅大了,不但如此,伤口似乎一直没停止过化脓,而且开始散发一种恶臭的味道,这个时候不要说林晚寒,就是那些粗手粗叫的侍卫们都觉得有些邪门了,三天两头地来到车厢里给林晚寒送水送饭,长吁短叹,眼里遮不住的自责。
林晚寒好歹也是个男人,而且两世为人,死都死过了,落个莫名其妙的伤似乎也不是什么事儿了,于是强撑着笑脸说道:“哥哥们干什么愁眉苦脸的,我又不是快死了……”“别胡说!”侍卫们立马板着脸喝道,林晚寒悻悻地不再说话。
商队的头领也来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慈祥地摸着林晚寒的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一大把的中药,连哄带骗地让林晚寒吃下去,林晚寒知道头领是为他好,每次都不皱眉头地吃了下去,让林晚寒惊奇地是头领给他的药每次都不同,自然药性都也不尽相同,有的时候让他忽冷忽热,有的时候让他心如刀绞,有的时候甚至让他拉了一晚上的肚子……终于有一天,头领有些叹气的说道:“没想到我试了这么些药居然还是没有用处。”林晚寒豪爽地笑了笑:“爷爷不用发愁,大不了到了木渎镇再治。”头领点了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自此以后林晚寒很少吃头领隔三岔五送来的药了——每次都不让人喝水干嚼,谁能受得了……
还有三日就到木渎镇了,林晚寒在车里窝了好到半个月,身子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被人圈养,精神自然有些萎靡,头领或许也能体会到林晚寒悲哀的心里,早上的时候,特意来到林晚寒的车厢,微笑道:“寒儿,今天出来到车辕上坐坐吧。”林晚寒痛哭流涕,就差大喊万岁了——毕竟把一个八岁的孩子憋一个月,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不是有句老话么:“七八岁,讨狗嫌”足见七八岁的孩子精力有多么的旺盛。
林晚寒美滋滋地坐在车辕上,伤势仿佛好了大半,看着路边的风景仿佛几个世纪没见了一般大呼过瘾,仅仅几天,本来若隐若现的翠绿已经点缀了大半的草坪,林晚寒有些感慨,大声道:“噫吁兮……”然后觉得自己实在没词了……
头领饶有兴趣地转头看着林晚寒道:“寒儿好兴致,我曾听你赵伯伯说过,你可吟得一首好诗。”林晚寒头顶黑线,咧嘴道:“我还不能淫得一手好湿……”头领以为林晚寒谦虚,微笑着点了点林晚寒:“谦虚是好事儿,过分了可就自负了。”林晚寒哑然,众侍卫闻言也起了兴致,纷纷让林晚寒给他们吟一首好诗,更有甚者拿出了一块透明的晶石说:“小寒子你要是吟出一首好诗,我这个宝贝就送你。”众人见了都是有些惊讶,说:“柱子你够舍得啊,平时我们问你借来看看你都扭扭捏捏地不像个爷们,今天怎么这么痛快要送给小寒子?”柱子一咧嘴,道:“小寒子和我弟一样,说啥舍得不舍得。”众人都是起哄地善意一嘘,柱子一瞪眼道:“小寒子还不一定能作出来呢。”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林晚寒的身上。
林晚寒暗道这个激将法真差,然后看着柱子手中透明的晶石有些不屑——一个玻璃球就想让我剽窃先人的诗句?你们以为我这么好贿赂——背个差不多的就行了,林晚寒心里暗道。
清了清嗓音,众人精神一振,连车队都停了下来,围到了林晚寒身前,头领也不组织,笑眯眯地看着场中的林晚寒,递出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晚寒苦思冥想了一阵,然后一拍大腿,在外人看来就是灵感突来,刺激自己一下,众人都来了精神,凝神细听,连头领都不眨眼地看着缓缓踏出一步并且念出声音的林晚寒:“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一诗完毕,除了头领眼露惊讶以外,侍卫们都是懵懵懂懂,也难怪,他们粗人一个,哪懂得诗句这样高雅同时又富有情操的调调,不过侍卫们虽然不懂,但是用柱子说的话就是:“我听着舒服。”于是林晚寒拿着玻璃球去边上玩儿了起来。
头领倒是有一肚子的一问,纳闷地看着林晚寒道:“你去过杭州西湖?”林晚寒冷汗顿冒,暗道头领就是头领啊,糊弄不得,不过还得糊弄,于是笑道:“听大人们说过而已,不过神往已久。”头领抚须长叹:“寒儿实属鬼才。”林晚寒听了惭愧好久。
就在这个时候,道边忽然传来了响亮的掌声,只见一个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书生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如此佳句,千年难闻,不知是哪位的佳作。”说完眼神扫过了众侍卫,然后自动过滤,落在了头领的身上:“难不成是老先生您?在下……”头领微笑着打断了书生的话,一指林晚寒道:“此诗乃是寒儿所做。”书生顺着头领的手看去,然后嗤笑一声,转头对头领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先生若是不想承认便罢,何苦用孩童戏耍在下?”
林晚寒闻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文人傲气,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不过侍卫们都有些不忿,道:“你怎么如此看不起人,这诗本来就是小寒子写的。”众人哄然指责书生对林晚寒的蔑视。
书生收起了脸上的傲慢和轻蔑,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此时他也重视起了林晚寒——一个八岁孩子就能“写”出如此的诗句,每个人都该重视……
书生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对林晚寒道:“果真是你所写?”林晚寒撇了撇嘴,暗道还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回应说:“随口胡说,算不上写。”书生表情隐隐发怒,一合折扇道:“信口雌黄,今天我这买卖也不干了,偏要和你斗上一斗。”
林晚寒一愣,问道:“你一个书生做什么买卖?”书生想也不想地说道:“打劫。”众人都是一愣,然后看着衣冠楚楚的书生都笑了起来:“你是强盗?”不过都没有害怕的样子,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