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叶冰！叶冰……”
哭着地藏进厚实的窗帘里，叶冰只觉得四肢无力，沿着墙面滑坐到硬冷的地板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脑袋拼命摇着，摇着，摇着。她不要听见俊杰那声嘶力竭的嘶喊声，她不要！她的心已经七零八落了，不要再用那样的声音来冲击她这颗不完整的心！
不要！请不要！
脑海里，另一个声音选在这个时候响起。已经被伤痛塞满脑袋的叶冰头胀疼得可以，熟悉的声音逐渐将窗外撕心裂肺的爱意赶走。可叶冰却因此而更加痛苦。心底那份越发浓烈的怨恨几乎吞噬了她的理智，她的思想。
她想要报复林飞燕！她想要报复林飞燕！她想要报复林飞燕！
因为自己对俊杰的爱，因为她得不到的爱，因为她自己如此痛苦不堪，而想要报复林飞燕。渴望复仇，渴望得到复仇成功后的快感，这种黑色的渴望无法抑制地在她心里涌动，充满了她的心房，带着各种负面的情绪流窜着，让她浑身冰凉。她快被那份欲望给挤碎了。
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堵住冲动？谁来教教我？
叶冰在心中呐喊，只是她喊不出声，喉咙像被什么堵死了，令她有口难言。心底的蠢蠢欲动又一次泛起。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不行啊！这太自私也太残忍。但是心头的那份悸动又要如何抚平，如何排解呢？
太难了！实在太难了！
那个想要报复一切的人真的是她么？是么？那个有着疯狂想法的人……
叶冰哭着伏倒在地上，空洞的双目注视着前方的墙面，看见的却是凄怆的忧伤。难以自制的恐惧扩散开来，黑色的玫瑰越开越盛。她担心的事真的会发生么？
“我们真的还可以回到从前么？”
“当然不可能！”
*****
丽源高中有一个惯例，那就是年级越高，呆的教室的楼层就越高。所以每次新学期开学，同学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新教室打扫一番。擦桌子，擦黑板，扫地，拖地，忙得同学们不亦乐乎。这是促进同学们友情的好办法，经过一个假期，用劳动来消除彼此之间小小的隔阂事半功倍。
五楼的某扇窗口，属于高三年级的某个班级，一双心神不定的眼睛将焦点定格在不远处的民房上。犹豫了好久的萧俊杰像是看够了那个收着衣服的家庭妇女忙进忙出，低头从书包里摸出手机。终于决定给叶冰发一条消息，这个决心他可是下了大半天才下下来。
“月底与燕聚会，希望你可以来。和燕和好好么？”
须臾，手机震得台板都动了。
“知道了。”
短短的三个字，完结了萧俊杰一天的心神不安。有那么点失落，想起和叶冰的点点滴滴，俊杰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欲哭无泪。
*****
虽然叶冰答应参加聚会，可她也是在聚会当天才来学校的。
晚上六点。寒风呼呼地吹着，营造出惴栗的气氛。冬季，到处是一片死寂。
高三（4）班里还有人影在晃动。
康丽欣做完值日，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却接到由别班同学送来的一封信。信封上画着一朵美丽羞涩的紫罗兰。
难道是他？
康丽欣在心底里一惊，拆开信封的手有点颤抖，心脏是那么用力地撞击着她的身体。打开信，来不及看内容，丽欣乌黑的眸子直接落到了落款处。瞳仁在那个熟悉的名字印入眼帘的一瞬间缩紧了。
真的是他！
芳敏的孪生哥哥，芳笙。
信封上幽幽的紫罗兰香味旋即让她陷进了回忆。
芳笙是丽欣初中时的校友，比她大两岁，两人是在画室学习素描的时候认识的。那朵紫罗兰正是芳笙的拿手作品。后来在日常交往中，两人渐渐产生感情，坠入爱河。不过因为毕业的关系，他们不得不放弃这段爱情。
因为这段感情的逝去，丽欣为芳笙哭得死去活来，还差点自杀。幸好林飞燕一语惊醒梦中人，及时阻止了她。所以对燕，她一直心存感激。要不是林飞燕救了她，她也不会认识另一个出色的男人萧俊杰，更不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他。她应该感谢燕，没有她，也就没有和萧俊杰缠绵的美好的夜。
芳笙的确是个好男人，可惜他们无缘。丽欣虽然爱着萧俊杰，但对芳笙仍有丝丝怀念。毕竟那是她的初恋，要真正放下谈何容易。
回忆往往是蜜糖，甜得黏牙，即使当初觉得苦涩，但回想起来仍旧充满了甜甜的滋味。这就是女人心。在她们的心底，只有回忆才是永远美好的。
信中说，他非常怀念过去的快乐时光。想和丽欣见个面，叙叙旧，约她放学后在学校的体育保管室等她。不见不散。
那间体育保管室就位于网球场旁的室内体育馆的五楼。为了方便拿取体育用具，在体育保管室外还有一架安全梯直接通向一楼。而芳笙就约她在那里见面。
收回无边的思绪，看一眼手表，竟然已经迟到了。康丽欣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一边安抚自己越跳越快的心。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这只不过是朋友之间的一次聚会，没有任何别的什么。
可初恋就是初恋，那份刻骨铭心的爱不由得使她紧张起来，但是当她赶到约定的地方，那份期盼却荡然无存。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身材高大匀称，笑容优雅温和的芳笙，而是他的妹妹芳敏还有……林飞燕。
康丽欣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靠上堵住出口的芳敏身上。她知道她被出卖了，被自己的感情出卖了！
“还真快。”说话的是林飞燕。她带着赞叹的笑容向康丽欣逼近。“芳敏，你哥哥还真有魅力。”
“你怎么不说我这个主意好。”芳敏打趣地反驳。
一把将康丽欣推搡给林飞燕，邪恶的笑容爬上芳敏的嘴角。燕毫不客气地又把她推到墙角，慢慢靠近她。恐惧压得丽欣喘不过气，让她无力反抗。她觉得自己像个玩偶被随意推搡，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嘛，一直都很高杆的。还要我说。”林飞燕从受惊过度而发怔的丽欣手中取过信，垂睑细细品读一番，禁不住频频摇头。“你哥的文采还真不错，难怪女人看到她就没辙。‘回忆的甜美令人忍俊不住，浅尝一口当时的苦涩却发现竟是甜的。只恨当初的我们无缘，不知今时今日，我能否有此幸运，与你一同品味过去的点点甜蜜呢？’真是令人憧憬的约会啊。”燕啧啧。
守在门口的芳敏也跟着得意的笑开了，只是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丽欣完全忘了逃跑这件事。她只是呆呆地靠在墙上，看着燕表演。
林飞燕优雅地合上信，一朵秀丽的紫罗兰跃进眼帘，不禁眼前一亮。
“好一朵含苞待放的紫罗兰，那么娇嫩，那么羞怯，若隐若现的美。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哪像一个大男人的作品。芳敏，我开始喜欢芳笙了。”
芳敏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眼包含的笑意更浓了些。有意无意地睇了几眼木讷的康丽欣，禁不住同情起她来。她已经完全被燕吸引住了。
“紫罗兰，真美！”
信随着林飞燕松开的手飘落于地。在那一瞬间，她已经退去了天使的外衣，换上魔鬼的表情。
看着完成变脸的林飞燕，刚刚从游离状态恢复过来的康丽欣恍然大悟，她已经错过了自救的最佳时刻。虽然，她不相信杵在门口的芳敏会眼睁睁地任她跑掉，但是心底里就是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她，她错过了！她错过了！
丝毫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康丽欣知道林飞燕从来就是如此夺人眼球，不论身在何时何处，她总是最耀眼的一个。刚才，康丽欣就是不自觉地被她的神采吸引，从而错过了最好的自救时机。
“好，很好。现在你的胆量可要比以前大很多哟。让你走你不走。”芳敏不知什么时候挨到燕的身边，冷漠的声音让丽欣一凛。
看着向她逼近的两人，康丽欣不知所措，急速的心跳让她的胸口隐隐作痛。但她清楚地知道一点，在她们两人面前一定要保持镇定，就是装也要装得很镇定，因为越是表现得慌张就越危险。丽欣不断地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是眼前这两人的气势实在逼得她喘不过气，窒息的压迫感让她瑟瑟发抖。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嘴巴，自己的思维。她想移动身体，可是瘫软的双腿根本动不了。
“你……你们想干什么？”此时此刻，康丽欣的行为已经不受她那颗麻痹的心的控制，一开口声音就颤得厉害。
“你不认为你应该把欠我们的还回来么？”芳敏信步上前，摆着一张扑克牌脸。
“我……我欠你们的？”丽欣讷讷地重复。
“对啊。你该不会忘记了吧？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芳敏嗤之以鼻。
“要不要我来提醒你啊？”林飞燕用尖尖的手指指上康丽欣的胸口，一用力，丽欣便被脚后跟旁的篮球绊倒了，重重地，毫无准备地摔倒在地，摔起一地灰尘和霉味。“是命啊！”一脚踩上刚才绊倒丽欣的篮球，林飞燕弯着腰由高到低地逼视着她。
“你……你们是指初中的时候？”康丽欣颤颤微微地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灰尘，一点一点地往门外退去。可惜，她的目的太过明显，才退了没几步就已经被林飞燕和芳敏识破。燕索性推了丽欣一下，僵直的背就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护栏上，疼得很。完全架在护栏上的康丽欣痛得快要哭了出来，双脚传来麻痹刺痛的感觉，背牢牢的贴在栏杆上，透着一袭冷冽的冰凉。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差不多。”
林飞燕突然住足，双手环抱在胸前，而芳敏则有先见之明的挡住了康丽欣唯一的去路——直达一楼的楼梯。
“当初不是说好我帮你们传话给李志明，就算还了这债了么？”丽欣急切地辩解，这颤抖的唇却无法把字音咬准。
“你还真是天真。”芳敏觉得好笑的笑了。
“天真么？天真的女人会勾引男人么？”林飞燕似乎不怎么同意芳敏的论调，揶揄地反问。
“对哦。”芳敏难得露出很小白的表情，似恍悟。
康丽欣将不安的目光转向林飞燕，一会儿又转回芳敏这儿。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头发，软绵绵地粘在她的脸颊上，脸色因为恐慌而白得泛黄，双唇哆嗦不已。她们说什么，丽欣已经听不清楚了。看着她们隐约透露着愤怒的表情，丽欣只希望这恶梦快些结束。
“康丽欣，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俊杰勾搭到了床上。明明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你可以碰的，却还是执迷不悔地同他一夜翻云覆雨，痛快今宵。”林飞燕已经没有耐性再玩下去了。反正帐一样要算，再怎么说，怎么辩解，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她早已决定了，即便答应了俊杰放丽欣一马。
“我……”
拒绝再听康丽欣的任何话语，林飞燕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狠狠地抽了她两巴掌，顺手把她撂倒在地。
“我们的约定里有叫你和他上床么？啊？别在这里装无辜，什么当初说好的！当初我就是太好心，一时心软救了你。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呢。一样是要死的。”燕越说越气，毫不怜惜地赏了她一脚。想到俊杰可能对她的甜言蜜语，种种私密的情话，燕就血液沸腾。她凭什么得到俊杰的疼爱！凭什么！
燕鬼笑着，再次抓住丽欣的头发，反复掴着她耳光。就在康丽欣被掴晕的时候，她只觉得额头一麻，接着，她便被反作用力狠狠地弹倒于地。红色在墙壁上染成一朵玫瑰，化开又融入。被林飞燕拉着撞到墙面的额头疼得一阵阵的发烫，抱着头痉挛不止的丽欣被剧痛惹得抽泣起来，泪却怎么样也流不出来。她早该知道当自己被萧俊杰误认成叶冰发生关系以后，自己会有被报复的这一天。这是天在惩罚她拥有了不该拥有的疼爱，即便那是披着别人的皮所拥有的，但那仍然是不被允许的。
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弄湿了地面。看着一滴滴的红色汇成不小的一片红海，丽欣打从心里害怕起来，颤抖的身体让她觉得无比的寒冷，无形的压力早已让她整个身子酸软无力，连头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只有血在流淌，染红了她苍白的脸。
“那……那你们……到底想……想怎么样？”
康丽欣下意识里想要站起来，而她也真的站了起来。轻颤着的双腿负荷支撑起她愈渐沉重的身体，意识开始抽离身体，脑袋重得可以。嘴角，好像挂上了轻飘的笑，残留在丽欣最后的记忆里的自己便是如此的。
看着费力地靠在护栏上，昏昏沉沉的康丽欣，燕不语。嘴角微微上扬，再次撩起了阴冷的气氛。她与芳敏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两人已达成共识。
一阵晕眩，康丽欣摇摇晃晃，意识已经模糊了。本能地闭起眼睛，头好重，真的好重，重得脊椎已经承受不起。身体随着头颅向后倾去，头朝地面，从五楼坠了下去。
红色在这苍凉的天地中蔓延开来，生命就在这一刻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