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老爷子家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是除了几颗灰暗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以不至于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来时的路上满是失落,回去的脚步却是轻快的。摸了摸兜里的紫纱琉璃罩,心中暗想:回家后打死也不会再在爷爷面前显露出来。
回家的路并不远,一小段田间小路再穿过一片竹林,最后越过一个小山坡就到了。平常也就十来分钟路程。只是在这样的光照下,行走起来不免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走着走着我始终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我。出了王家的小茅屋不久我就感觉到了,虽然很轻,但是我还是确信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始终与我的步调一致。可惜夜色太浓,转身后,却是漆黑一片。几乎能见度也就五米左右。我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自主的捏紧了装有紫纱琉璃罩的衣兜。
当走到水田间的小路上,我发现身后还是跟着小尾巴。因为那种几乎跟我脚下速度一致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田间异常清晰。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因为此时田中都还没有作物,但是都蓄着水,透过水面折射的淡淡光影,我眼角的余光明显扑捉到了身后那人的影子,一袭白衣宛若长裙,完全看不到脸,不,应该是看不清。我不清楚是因为夜色下可见度的原因,还是我眼睛的问题。
自从有了发现后,我便故意放缓脚步,几次假装不经意间侧头,却也死死把握住那一两秒的机会仔细斜着眼打量起身后。却始终再也没看到身后的白影。但是身后的脚步声却也越来越近。
我心头寻思着这又会是谁的恶作剧。王老爷子?不可能。他若不想给我紫纱琉璃罩也就一句话的事。张力?不会!因为他下午回家后就随女朋友去了县城。军爷?不会!晚上没有我们带头,以他胆小的性格绝不敢一个人出来的。至于飞鸡婆就更不会了,他家从事的就是赚死人钱。冒充死人吓唬别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忌讳,就像死人换丧服永远都是素色而不会是大红一样。
在脑中将所有熟悉的人完全都合计过一遍之后,依然一片茫然。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一不知不觉间都快走到竹林了。顿时心中冒出一个想法,紧接着便捏紧拳头打定了主意。
这片竹林也算是无主之物。林子本身没有名字。林中的竹子大多有三四层楼高,大腿般粗细。反正见过不少竹林,除了这片之外,就算这么大一根根的竹子都没再见过,何况还是不小的一片竹林。更为奇特的是,这竹子个头大,内里的空心却是十分的小。大腿粗细的竹子,空心也就只有大拇指大小。可以说是近乎与实心的。
走进竹林后,我双脚不停的在地上踢来踢去,将遍地的竹叶踢得越发的凌乱。此时我也觉得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估计他也知道,再有不远,我就该到家了。想来他也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突然,我身子一顿,脚下也来来回回动了几次,嘴角不自觉的咧了起来。猛然蹲下身来。抄起脚下的竹棍豁然转身。当看见身后的东西时,我顿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果然是白衣裙依然看不清脸。脑子里思维可能是停滞了一下。但是身体包括抄着竹棍的手以然挥了出去。碰的一声,竹棍应声而断。而那白影也狠狠的被砸飞向了一旁。
我立马转身朝着家里狂奔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的呼喊着爷爷。我之所以感到毛骨悚然,并非那白色的影子加上看不清的脸。而是,在我转身冲上去敲那一棍子的瞬间,如此进的距离,我清楚的看到那人居然是悬浮着的。
在田间那一眼也许因为离的太远的原因,没感觉到。此次如此近的距离我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确确实实是悬浮着的。以至于比我高出很长一节来。这也导致了那原本想狠狠砸他头的木棍直接的砸在了他的腰上。我那一下可是连竹棍都直接敲折。握在手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刚刚那竹棍的分量。
爷爷在家听到我的呼喊,担心我出事,此时也跑了出来。见我手上拽着一截棍子,以为我与谁发生了争执,脸色也变得分外难看厉声质问道:“怎么回事?”
我死死的拽住爷爷的手,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赶忙解释:“不是的,我遇见了怪事,回家说给你听。”
爷爷估计是看我神色慌张,也不再多问,直接扶着我回到了家里。还未坐定,就先将桌子上的茶端起来猛灌了两口才缓缓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爷爷听后眉头深锁,满脸严肃的盯着我:“你没有把东西还给人家?”
一听这话,我只觉得心头一震。乖乖,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事我压根就没提过。不过我也知道这也是瞒不过去了不过心头还是有万般不舍,将紫纱琉璃罩掏出来:“他说送给我的!”
爷爷听我这般说,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卧房…我心中打着小鼓,揣摩着爷爷的态度。正当我思量着要不要去给爷爷认错的时候,爷爷却先从屋内出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个盒子。那盒子我可是认得的,一直都在爷爷屋内衣柜里放着。里面装的是一个精美的罗盘。那罗盘跟平常别人家用来看风水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刻度上的那些字,我是一个都不认得的。爷爷平常对它可是宝贝得很。小时候我是摸都不让我摸的。
暗灰色的盒子看起来并不显得华丽。整体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正要开口,爷爷将盒子递了过来:“把它装里面吧。那老东西,总会惦记着我的东西呢。
“难道我刚刚遇到的怪事,与这东西有关?”我不自觉的问出了心头的疑惑。说实话,我爱听鬼故事,但是我个人却并不相信。不过方才亲身经历的那一幕还是让我惊心不已。
爷爷笑着点了点:“这东西要是放在以往,要么是邪物要么就是避邪之物。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一听这话,心中更加疑惑起来:“既是邪物,又是避邪之物?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难道这货也有以毒攻毒之妙?”
爷爷也不搭理我只是说了句尽量将它放在他给我的盒子里。关于那盒子有什么奇妙的地方,爷爷倒是没有避讳。说是当初爷爷的木匠师傅做了送给他的,连带的,还有那个罗盘。对于木匠这些手艺,我是没有太多好感的。因为爷爷跟外公在这上面都颇有手艺,从小看得多了,不仅没有丝毫好感,反而心里还有淡淡的抵触。因为只要我在一旁看他们做木工活的时候,我总会被当做打杂的一般,不停的被使唤。
当夜无话,枕着那盒子胡思乱想到半夜才渐渐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独自来到昨晚的那片竹林。回想着昨晚的情景,在里面仔细的勘查起来。说来也怪,地上的竹叶虽然凌乱,昨天我一路踢出来的痕迹格外的清晰,但是除此之外从头至尾我都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正当我心头疑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飞鸡婆那令人心碎的鸭嗓子:“在干啥呢?”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便凑了过来。满脸的兴奋劲好似我在埋着金条被他逮个正着似的。
“昨晚丢了东西。”我嘴里胡诌道。我可不会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以他的秉性,我那紫纱琉璃罩的事估计也是瞒不住的。
“丢了啥好玩意儿?我也来帮你找找呗。”鸡婆本性再次一展无遗。
此时我也不想搭理他,随口问道:“你这一大早的跑来这里干嘛?”飞鸡婆听我这般问,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哈,差点忘了。我来这逮蛇。这时候最好逮,都不带动的。上次咱们不是把我家老头子那罐泡酒打碎了嘛。我这不就来给他抓几条回去泡酒嘛。不说了,我忙去了呀。”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把刚刚说要帮我找东西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说来也怪,我明明记得昨晚那一棍子下去那东西朝这边倒下去的。但是却一丁点痕迹都没有。难道昨晚真的见鬼了?想到这,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不再做逗留,离开了这里……
再次来到王老爷子家,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虽然心里不愿去想,但是我总觉得事情还是最好弄个水落石出才好。若真是鬼怪作祟,我是不太担心的,因为我相信爷爷给我的那个盒子还多少有点作用。毕竟,好歹我也是他唯一的孙子。若是人为,可就真的不太好办了,毕竟,若真是那样,指定是冲着紫纱琉璃罩来的。我始终相信,人的心眼,比鬼多,因为鬼,也不还都是人变的。若真有人惦记着这紫纱琉璃罩,我想也就索性还给王老爷子罢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事端。
见到我的到来,王老爷子倒是显得并不意外。笑嘻嘻的把我引进门:“昨晚,睡得还好吗?”
我也不与他打哑谜,直接道出了心头的疑惑:“小王叔去哪了?还有,你为啥把你家的宝贝送给我?”
说实话,我真心怀疑昨晚跟着我的人是小王叔,也就是王老爷子的儿子。因为紫纱琉璃罩的事,至今也就三个人知晓。
王老爷子见我满脸的不悦,笑了笑:“昨晚遇上事儿了吧?来进屋说,进屋说。”说着便把我拉进了屋内。
刚一坐定王老爷子便说道:“你小王叔被我一大早就支走了,我猜想今天你也一定会再来。说实话,我也猜到了你昨天会遇到。但是绝对与你小王叔无关。其实,那东西送给你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我感到有些不解。
王老爷子叹息一声:“说实话,就算那东西再怎么不值钱,终归还是自己家传下来的东西。总会有个念想。但它召邪。我又无计可施,留在身边反而祸害了自己。”
“召邪?”一听这话,我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猛的站了起来,朝他吼道:“难道你害怕祸害自己就来祸害我们家?”
王老爷子见我动了真火,也不生气,按了按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听他说。我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但还是坐了回去。
王老爷子继续说道:“我送给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爷爷一定会有办法破解的。况且,这东西落在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手上,我也才算放心得下。”
我不由哂笑道:“他老人家就一木匠,能有什么办法?”
王老爷子也不解释,表情严肃的说:“不要小瞧了你爷爷,当年若不是………呵呵,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还提他作甚。”
见王老爷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难免好奇。但我知道,若是他不想说,我问也是白问。于是便自觉转移了话题:“爷爷说,这东西既能召邪,也能避邪。又是怎么回事呢?”
王老爷子淡淡一笑,反问到:“你可知道僵尸?”
我点了点头:“电视上看到过。也听过不少有关于他的鬼故事。”
王老爷子略一颔首:“若是平常人遇见僵尸,兴许不是好事。但是若遇到专门的话尸人,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得利助手。”
“得力助手?”我觉得十分古怪。心想那玩意儿硬胳膊硬腿,没事还老四处蹦哒,能有什么用?不坏事已是最好的了。
王老爷子好像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答道:“电视上的僵尸,可做不得数的。而且话尸人并不是电影里的赶尸人。他们并不靠死人发财,而是以跋山涉水寻觅奇珍异草为生。而有些山林险峻,他们自身是去不了的,所以就得依靠僵尸了。只是他们对于这类异术的研究,只怕是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提丹炼药。”
听到这我不觉哈哈大笑:“哪有这种人,神婆半仙我是见过不少,道士也是听说过。只是这话尸人我是听都没听过。你说的好像跟亲眼见过的似的。”
王老爷子见我如此,明显一愣,吞吐道:“这…这我倒还是真没见过!”
我正想问有关于那盒子的事,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小王叔的声音。王老爷子以眼神示意我不要再提。我也立刻会意,自觉闭了口,将快到嘴边的疑惑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还是想着昨晚爷爷给我盒子时说的那句话,感觉王老爷子总会知道些啥。
小王叔一进门便看到了我,笑嘻嘻的对我调侃了一通。他只比我大六七岁,可惜王老爷子老来得子,辈分在那。每天见了我都是小侄儿长小侄儿短的甚是烦人。
既然事情弄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这小王叔那猥琐的表情也让我很是不舒服。我也不愿再做逗留。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辞了他们吃过午饭后再走的邀请,告辞离开了王家……
事情,却并非因此,而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