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叹了口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在山上吃过了，阿婆多少吃一点吧，您看我还找到了酸浆果呢，是在山壁上找到的，虽然不多但是长得很好，我没舍得都采下来，等过几天那些小果子长大了再去采一次。”
桑梓笑着说完这些话，觉得心里有点疼，她撒了谎，她知道阿婆喜欢吃酸浆果，但是大老爷的女儿更爱吃这个，以前这个季节阿婆经常上山采酸浆果送去大老爷的家里。大老爷的女儿现在正因为祭祀的事情而难过，今年天气又这么干旱，恐怕没人能记得你送酸浆果给她吃了。阿婆看着那些野果，眼神闪了闪：“我吃不了这么多，那些野果子放到明天就会烂掉，白可惜了，你这会儿有空就把这些新鲜的野果子送去你王婶娘家，她这阵子害喜应该想吃酸的。”
王婶娘家住在村子的另一边，比大老爷家还要远，桑梓点点头：“那我现在就送过去，这些酸浆果留给阿婆吃，阿婆你在家歇着，有什么活计只等着我回来我再做，我一会儿就回来。”桑梓把酸浆都留下来，只带着野果子出了门，虽然天快黑了但桑梓还是走得很慢，阿婆要去给大老爷的女儿送东西肯定会耽搁很多时间，她要在阿婆之后回家才行。天色越来越暗了，桑梓送完野果就往回走，她估算着时间觉得阿婆应该已经到家了便加快了脚步，周围安安静静的，桑梓边走边想：果然大老爷家的女儿才是阿婆家的孩子，而自己应该是阿婆捡回来的孩子，为什么要让自己遭遇到这些事情呢？全部都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呢。
桑梓慢慢走回家，阿婆已经睡下了，桑梓看见放着酸浆果的篮子已经空了便松了口气：无论是阿婆吃掉了还是送人了，总归是了却了阿婆的一点心事，今晚阿婆应该能睡个好觉吧。桑梓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小床边刚想躺下，阿婆就翻了个身看着桑梓：“回来了？”
“嗯，王婶娘一个劲儿地说谢谢阿婆记得她，还说等她身子好些了就来看阿婆呢。”桑梓看着阿婆笑着回话。
“刚才你为什么不答应管家大人？”
“阿婆希望我答应么？”桑梓看着阿婆，咬了咬牙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是因为那是我本来就该去做的事情吗？”
阿婆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想？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桑梓看着阿婆闭上眼睛准备休息，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如果阿婆希望我答应，我想我会答应的，无论要我做什么。”
阿婆却没有说话，桑梓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去睡觉，刚躺下阿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如果是这样，明天一早你就去大老爷家说答应做他的女儿，替大小姐当人祭吧。”
“嗯，我知道了。”桑梓因为阿婆的话一下子睡意全无，这一夜她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早晨起来，阿婆和桑梓谁都没有提起昨晚所说的话，桑梓收拾了屋子，阿婆弯腰面对着床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桑梓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鼓足勇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小草屋。她不想去大老爷家，不想做人家的女儿，也不想当什么人祭。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想知道阿婆是不是为了她家的孩子才让自己去做这种事，想知道阿婆是不是怨恨自己的，但是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承受的住，自己是不是还能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个人祭？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人祭能不能给村子带来雨水，如果不能那么下一个做人祭的就该轮到那位大小姐了；如果能，如果能的话，那么以后阿婆的日子就不用这么艰难了，希望村子里的人能好好照顾阿婆……
桑梓撅着嘴巴，将心里和眼里的酸涩都咽了下去：这件事总归是有人要去做的，如果结果都一样的话，那么无论谁去做都可以吧，既然无论是谁都可以，那么自己去做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桑梓一路走到大老爷家的后院，站在路边上眺望着那座山，站在这个位置上刚好能看见山神庙的一角，桑梓对着庙宇的方向拜了拜：山神大人，求你发发慈悲，为村子送来雨水吧。我会听话一直留在这陪着您的，请您为村子送来充足的雨水吧。
干燥的风刮起桑梓的额发，桑梓看着山神庙苦笑一下，回身走了一段路敲开了小角门：“我是来帮工的桑梓，今天来找管家大人。”守着角门的女人用奇怪的眼神一路打量着桑梓，将她送到了管家的院子里。
桑梓笑着给管家大人行礼：“您早，我答应代替大小姐成为人祭，但是我有条件：我不要做大老爷的女儿，与之相对的，请您立刻将我家的阿婆接到这里居住，等阿婆搬来这里之后，我会在我家等着您的安排。”
管家大人立刻就吩咐下去，一边让人通知自己老爷，一边让人去接阿婆过来。桑梓看着管家笑：“您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逃走，我家离这里比较远来回也不方便，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去山神庙待着，等待你们准备祭祀的事情。”
管家点点头：“在山神庙住着确实比较方便，不过姑娘你的身量和我们小姐有差别，需要缝制你在祭祀的时候要穿的衣服，我们在这就给姑娘量尺寸，姑娘稍等。”
桑梓安安静静地量好了衣服的尺寸，便跟着管家去了山神庙：“管家大人，什么时候开始祭祀呢？”
“最快明天，最迟后天。”
“嗯，我会死掉吧？”
“……”
“拜托您务必照顾好我家阿婆，她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眼睛也……”
“大老爷不会忘记姑娘，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忘记姑娘的，大家一定会善待那位老人家的，姑娘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三餐我会按时让人送来。”
桑梓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本来想拜托管家传话给阿婆，让她不用费心山上来瞧自己的，但是想想又觉得阿婆以后都和大小姐住在一起大概再也想不起自己，反正自己最多也只能再多活两天，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关系。
管家却似乎是看出了桑梓有话要说，他并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桑梓身边等着她开口。桑梓想了想还是说了：“在祭祀开始之前，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谁都不想见。”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我会一定会将姑娘的意思明白清楚地传达给大老爷，不会给姑娘造成任何困扰的。”
桑梓送走了管家，一个人在庙里和周围四处溜达，不用找食物不用赶时间，只剩下一两天时间的生命终于不用再匆匆忙忙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桑梓在庙前的石阶上坐下来眺望着村子开始想：邻家的婶娘现在应该正在做饭；村子那一边的王婶娘应该准备休息了，不知道她吃了野果子身子有没有好一点；牢房那边的大哥哥家应该正在吃饭吧，那附近的几家人家都是很早就吃饭的；山脚下的大老爷家……阿婆，不知道吃过饭了没有，她有没和大小姐一起吃饭啊，她那么喜欢大小姐应该会很高兴吧？
桑梓撅了撅嘴：真是奇怪，明明从早晨就没有吃过东西，到了晚上竟然不觉得饿，果然是因为自己就应该来做祭品吗？这样子看来，山神大人似乎并不讨厌我呢，也许真的做了祭品也没有那么难受吧。听别人说，做祭品是要被烧死的或者是要被闷死了埋在山石里头，山神大人既然不讨厌自己应该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痛苦，希望祭祀之后山神大人就能降下雨水来……桑梓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黑乎乎的山路，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山神庙。桑梓在庙里四处走动着，压住心里那个正一点点冒出来的问题：山神大人真的是存在的，对吧？
山神庙里没有睡觉的地方，桑梓在殿前的垫子上坐了一夜，天刚亮的时候她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便清醒了过来，桑梓皱皱眉：坐了一夜腿脚都麻的没有知觉，只能换个姿势坐在那里，等着人过来。很快，管家就带着几个人出现在庙门外：“姑娘，该准备了。”
桑梓敲敲腿脚慢慢站起身来：“我要做些什么事情呢？”
“这些人会帮忙姑娘做好准备的，我先告退了。”
几个妇人拿着衣服食物走上前来，桑梓看见她们身后还有一桶水，几个人帮着桑梓沐浴梳洗，桑梓摸着身上样式漂亮的簇新红衣说不出话来。妇人们收拾了东西，端过一些精致的食物让桑梓食用，桑梓本想说自己并不饿但是闻着食物诱人的香气，空了一天一夜的肚腹竟不争气地微微作响，桑梓红着脸吃了些东西，妇人们依旧是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东西看样子是准备下山了。吃过了美味的食物，整整两夜未眠的桑梓揉了揉眼睛抵不住倦意竟然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