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没有目标的旅行者来说，走路是很慢的。耀辰深通辟谷之术，仅靠些野果也能维持几月。一路上风餐露宿却也畅尽天机，刚开始的时候游山玩水看哪里都很新鲜，也曾在高山怪石上留下几行文字装一装文人骚客。
可渐渐的却发现自己看山非山，看水非水。这次他在高山上已经空坐数日，看那日升日落，不由得心如死寂。旁边的树木随风而动，沙沙作响。
草木虽不能言，但也看了惯世态炎凉，这一次次枝叶的轻摇似乎在感叹人生的悲哀和对世界的无奈。耀辰毫无力气的吐出一口气从石头上站起，目光呆滞似乎好像一具木偶慢慢的走下山去。
耀辰所处的年代并非什么太平盛世，虽未到人吃人的地步却也是逢山藏寇遇岭有贼。这次下山时便碰到两个不知道是哪个山寨的喽喽兵。
“站住！”两个手持单刀的壮汉从树林里转了出来。这两位张得确实有些贼人模样，肩宽背后，面目凶恶。
“把钱给大爷留下！”两人一前一后把耀辰给包上了。
“我没钱。”耀辰轻声的说。
前几月也碰到一次这种劫道的了，当时那几个人看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脸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也就简单搜了一下，看他没钱就给放了。
临走时还有一大哥说‘实在没辙就跟着上山入伙，一起替天行道！’他以为这次跟上次一样。
哪知道这两人搜了半天发现什么都没有，气得当时五雷暴跳豪气腾空，前面的壮汉飞起一脚踹在耀辰小肚子上，后面那个见此把手轮圆了‘啪’就一嘴巴子。
耀辰也不躲闪，这俩人可过瘾了——拳头巴掌二踢脚，这也就是他要换了别人都能打熟了！
过一会可能两人也打累了，耀辰没心情计较，看他俩也不打了便扭身继续下山！留下这两人看着他的背影纳闷的挠着头。
下山的路上胡乱掸了掸身上的浮土自嘲的笑了，感觉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些价值。至少让这帮人发泄了一下。
“干得好，孩子，你可真成熟！”一位坐在道旁石头上的老者对耀辰说完哈哈大笑。
耀辰瞥了一眼这老头，也不答言继续走路，这大爷见这人有意思便从石头上跳下来跟着他一起走。
“小伙子，你为什么不还手啊？你的实力解决他俩应该不是问题吧？”认为耀辰有能耐是从他挨了这顿揍竟然啥事没有看出来的。
“打就打呗，苦与乐有什么不同么？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遇什么烦心事了吧？说说，老头子就爱听别人不好。哈哈哈哈”
耀辰见这大爷很开朗也是一愣，转头问道“大爷，贵姓啊？”
“我姓李，哎，对嘛小伙子，不要拉着脸，其实你平常表情脸看起来还不是很长，”大爷笑道“这人啊，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整天愁眉苦脸的其实没多大事就是憋得慌。”
“我看着草木春盛秋黄岂不如人生梦一场？”
“你是挺长时间没和别人说话了吧？”
“恩，有几个月了吧。”
“一直在山中？”大爷一愣问道。
“恩，我也不知道去哪。”
“小兄弟你叫什么？”
“王耀辰。”
“王耀辰，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老头小声叨咕着他的名字，寻思自己从未听过，所以给个面子夸了他一句又继续说“老头我叫李肃，人称飞天鹰。”
这老头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不能说绝世高手但在武林里也自有一号，而且生性乖僻。
江湖中有个好习惯，就是你别管我见没见过这人，但耳朵里必须的有人名，人一说得能搭上话，所以自己应该大部分人都听过。可报完名号面前这个年轻人只是哦了一声，老头略显有些尴尬。
“王兄弟，冒昧问一句，你师父是？”
“呵，这个不能说。”
“那你这是要去哪啊？”
“不知道，不过身随云水罢了。”
呀！老头心里暗暗吃惊，这小子表面看起来挺随和没什么没架子，但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傲气！刚才那几句话又颇有逃世的味道，老头看人看了几十年了不会走眼，这小子不一般。
“不介意一起走吧？老头子我也是四海为家，做个伴吧。”
耀辰这段日子心中烦闷都有了轻生的欲望，可刚才和这老者聊了几句感觉心情开朗了不少。
人那，终归是合群的动物，别管你是得道的法师还是经天纬地的圣人基本都不能自己一个人待一辈子。
耀辰听说要同行也是很乐意，这一路两人越聊越热乎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其实以前耀辰对这帮武林人士颇有种瞧不起的意思，武术就是套路腿脚功夫，就算是有些秘籍能练内力，可这在道门中也不过末流旁叶。
习武之人也打坐，但多是为了平心静气，能开任督走周天的已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但在道法中开奇经八脉不过初窥道端而已。
不过今天的事着实让耀辰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实力放一边，比这心境，人家土埋半截活得潇洒，自己不满三十准备自杀！修道第一步就是练心，可。。。。
“海鳖曾其井底蛙，大鹏展翅绕天涯。强中自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耀辰说完便笑了起来。倒给李肃弄糊涂了，心说这孩子有病吧？。。。
俩人下山后一直向北，老头说这边有个村子很近，在这里还能找个下脚的地方。
走到村口时已经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晚霞似火，给这个村落镀上了柔和的金色，数间茅草屋上炊烟寥寥。鸟入林，鸡上窝，农夫归来骑马骡。耀辰此时的心情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痴迷和舒畅。
这个村子并不大，道路也不宽广，屋子前面都是栅栏围着的小院，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的味道，但并不难闻相反却感觉如此的淳朴。
“小伙子，你没见过村子？”李肃看耀辰有些痴迷便颇带讥讽的说道。
“恩~没怎么欣赏过。呵呵”耀辰憨笑道，他也不是大山里爬出来的猴子，村子当然见过，只是观赏的心情不一样罢了。
“这地方也没有客栈，找家农户问问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地方民风还是很淳朴的，只是这些年世道不太平多有山贼草寇之类的打家劫舍弄的人心惶惶，问到第二家，这家老爷子打量了半天李肃又答应给些吃住钱这才让进来。
这家是三代同堂的六口之家，家里略显寒酸到也相处融洽。李肃见此家生活不易便多给了好些铜钱，这家便杀了一只鸡又给收拾一间小屋，其实是这家人都挤进一间屋子去住了。
在过去家里点灯是一种奢侈，或许说平常百姓家基本都没有油灯，更别说是蜡烛。
就算此时是夏天，一般到戌时也就是七、八点钟也就都睡了。有句话叫‘天睡我睡，天醒我醒。’其实这对人倒是有好处，因为人体和周边的环境是相吻合的。
第二天清晨，耀辰和李肃很早就起来了便要走——耀辰有胎息之法基本不用睡，老爷子也是习武之人早上起的早。
但这家人毕竟厚道，收了李肃这些钱有些不好意思，便要再多留一日。
早饭后聊闲天发现这两人谈吐不俗并非普通人，老头来了兴致非要请些邻居来一起热闹热闹。白天大家得干农活，到了傍晚这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有拿酒的有拿肉的，一时见院里是推杯换盏，这帮村民今日里让山贼们也抢怕了，好不容易乐呵一天大家都来了兴奋劲。
可就在高兴的时候，村口有马蹄声响！
“快跑啊！山贼又来啦！”
顿时屋里好似炸开了锅，桌也翻了盘子也打了，有抱儿子的，有要跳院墙跑的。。。
“都给我回来！”李肃站起身来一声大喝声音洪亮，高深的内力把全屋子人都镇住了。
李肃四周望望开口说道
“有我在没事，你们都在院子里等着，今天他们谁也抢不走东西！”
其实人的领导能力有时候就是个人魅力，有的人说出来话你听着就有底。李肃就是这种人，话一出竟然好似给每人一颗定心丸都用祈盼的目光看着这个瘦瘪老头。
“王兄弟，你我出去看看？”
耀辰点点头跟着往外走，此时那帮山贼已经进了村口，有几个正抢东西。
“都给我放下！”李肃酒喝的有点多，刚才那一喊酒劲上来了有点晃。
这帮山贼一看就来俩，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年轻人，这山贼中就有笑声出来。
李肃也不多废话，一个箭步穿入马群，紧接着就从马上倒下三四个。别看李肃这把年纪，在这帮人中上下翻飞极为灵活，有好信的村民都离得远远的看着这场面心里十分高兴。
“住手！”远处来一匹白马，马上人一身银甲手里拿着亮银枪，冲着夕阳是份外的精神！
“老头，你是？”
“飞天鹰，李肃！”
白马上的小伙听后心里一激灵，心说怎么把他惹上啦，但这么多人看着不能掉头就跑。匆忙施礼。
“晚辈不知道你老在此，恕罪！恕罪！”
“我不在这就杀人放火了，是么？”李肃倚老卖老。
“这。。。”
“小子，来，我今天高兴，打得过我我就此不管，打不过我你们都该给我回哪回哪！”李肃紧了紧腰带说道。
“那晚辈就斗胆试试了！”这马上年轻人刚才心里还寻思——是给他个面子还是打一场？正正犯嘀咕。李肃这么一将小伙子倒把心一横直接跳下马来。
“前辈，咱俩怎么个比试法？”
“赤手空拳你可行？”
小伙子不回言把身上的盔甲也脱了，枪直接插在地上一抱拳。
“晚辈孙啸，得罪了！”
李肃看这小伙子也算是汉子便仔细打量，小伙子张得挺精神，面白无须，剑眉虎目，便有心有几分爱慕想收了为徒，直接冲到跟前和这孙啸打在一处。
李肃叫‘飞天鹰’自然轻功不错，尤其双腿很厉害！王耀辰在一旁看着，他虽然不懂武术但看也能分出个好赖看来。
尤其李肃这步法好似踏的是八卦禹步进退自如又瞬息万变。这年轻人武功也非同一般，虽然被逼的只有招架但却没有慌乱。
这俩人不知不觉打了有三四十回合，李肃是越打越高兴，但毕竟上岁数的人了又喝了那么多酒，体力自然不如以前，感觉差不多了一较劲‘啪’右腿比刚才快了不少，一脚把孙啸踢得退出一米多远。
“年轻人，服么？”李肃激他。
孙啸一咬牙，一个箭步穿上来继续打斗。
没十个回合，又是一脚，这次直接踹躺下了。孙啸翻起身来继续，没几下挨一嘴巴子，没几下又挨一窝心炮。。。。
前头说了，练武也要平心，否则叫野孤禅！你练的再好只是套路，一到真打上就乱了手脚。
这孙啸其实功底不错，刚开始打的挺好，但自从出山以来就没输过便有了傲心，这次头次见到高手，自知不如人家还要取胜自然越打心境越坏，破绽就越多。
最后一回直接被踹出好几米，其实老头都没力气了，脚上没多大劲，但他站不稳了，倒退好几步摔在地上。村民们有看的哈哈大笑。孙啸还要起来再打，但一下没起来‘啪嚓’又摔那了，后面有弟兄上就赶紧来扶。
“滚开。”孙啸眼睛都红了，这么弟兄看着都指着他带着吃饭呢，这哪过的去啊。
“大爷，别打了，你不磕碜，我们都替您臊得慌！”（当然这是内心潜台词。）
“滚一边去！”孙啸气疯了眼了。
“行啦，小兄弟，老头我也累了，你要不服你跟我走，是明的是暗的赢了我就行。怎么样？”
“什么意思？”
“当家的，这要收您为徒啊！”旁边有懂事的弟兄赶紧说。
“你们啊，当山贼永远是贼！就算你们劫富济贫不也是草寇嘛！”李肃说道。
“可这是官逼民反啊！”孙啸一下子正义感全来了。
“你抢别人的就不伤民啦？你们啊，好好种田过日子，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反抗，这才叫逼民反！别到处残害老百姓去。”
“这。。。”山贼中没人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