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大家才注意到鹦哥的失踪。掐指一算,他果然已经有一个月没回教了。以往,大家彼此都不太关注,十天半月不回教是常有的,不是被派去执行任务了,就是不知跑哪逍遥快活了。尤其是鹦哥,没有任务,准定猫在哪个烟花之地享清福。
他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连那些在江湖上当眼线的小弟们,都没打探到他的存在,教中唯一跟他有点交情就是蜂灵,可是这一次,连她都不太确定。她确实是最后一个见过鹦哥的人。
“我只记得,那一天是花灯会,我们先喝了酒,喝了很多,以至于后来我都不记得怎么回的教,我是被无尘打扫入口的时候抬回来的……”蜂灵陷入了艰难的回想,那天她喝的太多了……
“鹦哥不是跟你在一起么?他有没有说去干什么?”
“好像有说过……”
一个月前,花灯会.
鹦哥与蜂灵来到了整个街上最热闹的地方,敲锣打鼓,人群像潮水一般,挤都挤不进去.挂花灯的架子很高,花灯很小,却很显眼,上面点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仿佛所有的怀春少女都在期待着它能落入自己手中,那不仅是领取天下间独一无二的胭脂凭证,也代表了心上人对自己的爱.
而所有的小伙子也跃跃欲试,希望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一展身手.
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自己的手下也混了进去,默默期待着.
不断有人爬上架子,又被踹了下去,也不断有轻功高手踩着别人飞的更高,掉下来的人越来越多,爬上去的却越来越少,不出意外,最后架子上,只剩下一袭明艳的橙衣,英姿飒爽的蜂灵,和绿意盎然风华绝代的鹦哥.
底下的人一阵叫好,能同时看见两位轻功高手的风采,实在难得,那位华贵男子气的大骂他不中用的手下,那几个本身也是装装样子,刚爬一人来高就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力有未逮.
两个人站在摇摇欲坠的架子上,望着彼此,手同时够到了那盏花灯.
鹦哥刚才窜的太快,气没喘匀,不小心咳了一声,蜂灵却一个哆嗦,慢了半拍,花灯已经被鹦哥抢走了.
鹦哥拿着花灯,一脸不解.蜂灵看着自己还伸在空中略显僵硬的手,连忙收了回去.
“你是在让我么?”鹦哥明知故问。
“没有,我只是一听你清嗓子,以为你又要唱歌了,一个没反应过来就……”蜂灵很郁闷,这都是平时落下的后遗症啊!
“哇哈哈哈!”鹦哥弯着眼睛笑,一抖衣袖,整个人如一只巨大的绿叶,飘飘然的飞了下来,造型很优美.蜂灵也跟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那胭脂给我看一眼总行了吧!”
“没问题。”
那是一盒晶莹剔透的胭脂,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一小块粉红色的冰,捧在掌心,而不会化掉。众人也都没见识过这等上品胭脂,都瞪大了眼睛。那华贵男子心想,这东西在宫中都很少见,看来宝香斋还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那宝妃藏私,如果天天涂抹这么好的胭脂,想多保几年青春,在**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蜂灵你看上的东西,我却没有办法让你得到,竟然被那个小子抢了先!华贵男子不由得看着那边浑然不觉的鹦哥,俩眼冒火。
鹦哥拿着那盒胭脂,一路带着众人羡煞的目光走到风华楼的楼下,目光迷离的望着二楼那扇关着的窗户,轻轻唱道:
“万绿丛中一点红,
佳人倾国又倾城,
素手为霜肤如冰,
柳枝摇曳临风听,
公子笑语似柔情,
千金不买悦己容,
轩窗帘后顾只影,
绿叶原应衬红妆。
不负良宵不负卿。“
那声音,柔情而不做作,虽是唱给窗后的那人听,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凝神陷入了美妙的氛围之中,让那些年轻的公子小姐心中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蜂灵站在一边,忽然就流下了泪水,止不住,也不想去擦拭,悄悄的就离开了。
鹦哥在教中多年,从未唱过这样的歌,以前的歌声,不是极度欢喜就是极度悲伤,而这次,却仿佛是将人心中美好的感情牵扯了出来,让你把那些遗忘的或者不曾拥有过的美好,静静的感受一遍。
可她的美好已经逝去了,怎么还会有泪水,是伤心,还是幸福,说不清楚,她只想离开这里,于是,那盯着他的华贵男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蜂灵就不见了。人群那么多,怎么挤也挤不出去,就这样失去了。
那窗户轻轻打开,一个姑娘向外探了探头,望着楼下的人群,又望着鹦哥,低头一笑。“英公子,若是来找奴家,直接进来就好,何必如此费心。“声音宛如黄莺出谷,那般温柔与甜腻。
那女子说完,直接从窗户里面跳了出来,鹦哥赶紧过去将她接住,众人一阵欢呼,又是吹口哨又是打趣的.
那女子浓妆艳抹,轻纱罗裙,一只胳膊轻轻挽着鹦哥的脖子,咧着嘴笑了笑,又用一方手帕遮住了嘴。这便是风华楼的花魁柳红,只来这里不到一年,就成了身价最矜贵的青楼女子,很多富豪为了博得她一笑一掷千金,很多江湖豪杰为了听她一曲琴音,而打破了头,她却依然高兴的时候见见人,不高兴的时候就紧闭着窗户。
据说,只要鹦哥来了,她什么时候都有空……
鹦哥笑着,将那胭脂送到了她的手上.”柳红姑娘,送给你.”
两人的姿势实在太暧昧,很多少不更事的小公子小姑娘都捂住了脸,还偷偷从指间缝往外看,保守点的少爷们干脆偏过头去,当然大部分还是伸着脖子看热闹的.
“英公子,你真好.”另一只手也挽上了鹦哥的脖子,鹦哥低着头,勾着嘴角轻轻贴着她的脖子说:”姑娘,今夜可否……”那柳红姑娘一双大眼睛眨了一下,哪里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那华贵公子忽然好死不死的窜了出来,恶狠狠的打断了鹦哥的好事.
“住口!你怎可将这么宝贵的胭脂送给一个青楼女子?”那可是我家蜂灵的胭脂啊,除了她谁都配不上.本来自己没有抢到胭脂就很生气,被别人抢了不说,还转送一个这么卑微的女子,简直是种侮辱!
鹦哥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你挑事啊.”的笑容:”这位兄台此言差矣,我送给我的心上人,有何不可?“
“可是这种庸脂俗粉如何用的起……”男子大怒,旁边的手下拦都拦不住啊.
“哦,原来兄台你也是想抢来送给你的意中人吧.”鹦哥不温不火,从那男子的神情就能看出,一是嫉妒,二是丢人,似乎想表现一把又让心上人失望了,才迁怒的自己.”没本事就不要嫉妒,胭脂配美人,在我的心中,柳红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别说一盒胭脂,十盒百盒也配得起.”
“哼,你放肆!竟敢说一个风尘女是第一美人,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给我拿下他!”男子气的直跺脚,那几个手下听令,一看,这回不好啊,大家都看着呢,不动手也不行了,于是全神贯注的拔出兵器,向鹦哥冲了过去.
鹦哥轻轻推了一下柳红,悄声说道:”抱歉,没想到节外生枝……”
那柳红姑娘也是见多了世面,知道自己不会武功留着也是添乱,连忙拿着胭脂朝楼上跑去,还回头撒娇似的说了一句:”英公子,我等着你啊!”
怕殃及自己四下奔逃的众人一阵汗颜.
鹦哥刚和这几个人一交手,就认出了他们是皇宫的高手,似乎是贴身护卫一类的,用的都是凌厉的猛招,而少有杀招,目的是把刺客制服,其次才是杀死,他曾经对这种武功有所接触,知道他们只求速战速决,于是,就跟他们慢慢的耗.
这几个人武功说高不高,仿佛没有使出全力,但围着他却显得游刃有余,看着便是训练有素,一时半会还真的解决不了.眼看那边的男子瞪着眼睛的看着自己,心想,这又是哪家的少爷没管好出来撒野了,真是不教训教训不行啊……
但毕竟对方人多,耗的久了想毫发无伤是不可能,于是鹦哥逮着个机会施展轻功撒腿就跑,真是的,走哪都能碰上寻仇的,今天这个还是明明没仇非要找茬的,自己可没工夫跟他们打啊!
边跑边追,那几个人似乎也被激怒了,鹦哥这种打法似乎在宣告:我先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然后就不屑于跟你们打了,连兵器都没拿出来……太嚣张了!其实鹦哥是舍不得他怀中的玉笛子,那东西不经打啊一碰就碎了……
对了,玉笛子!鹦哥飞快的抽出笛子,边躲边吹了起来,吹得是一曲鹦哥三大杀人曲排行第三的阎罗散……
不出意外,那群人很快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敌友不分,一顿乱打,然后全都痛苦的趴地上了,身上的青肿伤痕都是被自己人所伤.腿脚比较慢的华贵公子,刚追上来就看到这一幕,当即傻在那了.
鹦哥看着地上的这帮人,微微一笑,将笛子收了起来,哎,这帮人,非得逼我……太难缠了.嗓子都快吹哑了,一种烦躁和口渴的感觉涌上心头,对他来说嗓子就是命.这次真是太伤元气了.鹦哥瞥见旁边的茶摊,坐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看样子都是江湖中人,但武功都很一般.那位少年正拿着一壶酒给那少女殷勤的斟了一杯,那少女眨着大眼睛笑着.
鹦哥飘了过去,一把夺过那只酒杯,一饮而尽.
那少女诧异的看着他,并不恼怒,只是惊讶.那少年,却不同了,脸色当时变得铁青,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似的.
鹦哥砸了砸嘴,又砸了砸嘴,然后用杀人一般的目光望着那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迷药,还是春药?”一双弯眸开始冒火.
那少年局促不安,愣了一下,赶紧说:”是迷药,我发誓!”
“好吧,原谅你了……”鹦哥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不省人事.
那边的华贵公子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声令下,那群被打的起不来的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了起来,把鹦哥扛了回去.
一片落叶飘过,那少女忽然站起来,迎面就给了那少年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手脚并用将那少年一顿修理,那少年捂着脸已经傻在那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少女边动手边骂:”他原谅你,我不原谅你!我打死你!”
“妹妹.我只想把你带回家……”
“我不回去就不回去,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