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琴听到喊杀声后,立即醒悟过来,向那车夫大声喊道:“你是谁!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罪吗!”那名车夫冷哼一声,没有回话,抓起缰绳往一侧使劲一拉,四匹马齐声嘶鸣,马头一转,拉着马车就要冲出城门。
若琴大惊,连忙抽出腹间小刃,向车外那车夫背上刺去,那车夫没有转头,但似乎能感觉到寒气,嗔道:“你这娘娘,行为怪癖不说,竟还随身藏着兵器!”随即移一移背,让小刀依旧向自己背部刺去。若琴见他并无闪避之意,心知此刀必会着其后背,脑中立即闪过风雨之夜周家大院的那一幕,心里突然一震,手腕一抖,利刃在那车夫背上划过,发出‘噌噌’的声响,若琴心头一惊,手腕一松,小刀从手里飞了出去。
若琴听声甚怪,仔细一看,原来那名车夫背部藏着一把长剑,但因刀痕太浅,无法看清剑鞘长什么样。
若琴见小刃脱手,心想凭她一柔弱女子,空手定斗不过他,便退到车厢里面,单手抚着前胸,试图平定心神。她拉开旁窗纱帘,探头外看,只见马车已驶出了柳州城外,车旁是四处逃窜的民众,而后面却没有追来的官兵…
她抚着胸,缓一下心神,强作镇定道:“你是何时掉包的!”
那车夫默然不应,使劲地抽着缰绳,只听见路旁传来行人一阵阵惊骂声,马车又向前飞奔了几里。
若琴见此人默不作声,便自个思忖着。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她的身子差点向前冲了出去,幸好她左手仍死死地抓着车栏,要不然她整个人就会扑到那车夫的后背上去了。
待身子稳下来时,她仍心有余悸,死地抓着车栏。突然,一幅画面在她脑海里闪过,她对着车夫急道:“在车队停下来看台戏时!你窜上车的!对不对?”
那名车夫一听,稍微转头看了看她,冷道:“才发现吗?我觉得娘娘你真的莫名其妙,我与那车夫身形相去甚远,且多戴了一顶斗笠,你竟全然不觉,还莫名其妙地把草根递了给我…”
说到这,若琴耳根一热,两颊通红,支吾道:“那…那时因为…”突然觉得自己用错了情,又改口道:“大胆毛贼,你可知挟持皇宫贵族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车夫似乎没有理会其后半句,放低声音讥笑道:“我一开始还猜想你是否识破了我,想借带毒的草根了我一命,还故意拈断了一截,咬你拈过那部分…看来是我高估皇族们了!”
车外人声吵杂,若琴只能依稀听清最后一段,故柳眉一竖,严道:“你快把车停下,我可以饶你不死!”
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却是另一番滋味,“柳州去不成,刀刃也丢了,难道剑音真的不想我死吗?还是他派的人呢?”她仔细地打量着车外正在赶路的那名车夫,虽然她知道此事与剑音拉上关系的可能微乎其微,但仍试问道:“你为何要掳走我?”
那名车夫稍微回一下头,斗笠遮住了他的双眼,但似乎能感觉到他眼里发出的那异样的目光,只听见他冷冷回道:“报仇,娘娘。”
若琴一听,有点失望,随机便肃然而恐,额头上流出一丝莫名的冷汗,只沉沉地回道:“我不是娘娘!”那位车夫操着一副早知如此的语气,冷哼道:“你想说你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狗皇帝全无半点瓜葛,好让我不要为难你兄,是不?”
“不!”若琴斩钉折铁道,“我是他亲妹!”话刚出口,连若琴自己也吓了一跳,心想为何自己要承认呢?
那车夫听后,不禁一窒,沉默半响,淡淡道:“郡主就这么想被抓吗?还自己承认?”
帘里人似乎若有所思,幽幽回道:“不,我只是想承认而已。”
那车夫一听,似乎有点惊讶,但念在此女子性情怪癖,也不再理睬了。
大约又赶了几里路,马车渐出大道,转入一片茂密的丛林。若琴静静地看着帘外变幻的景物,碎阳打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泛起点点金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林间小路了…
又过了几十里,林子越来越密,除了马鸣声与车轮砰击声外,四周一片死寂,偶尔夹杂着几声野兽嚎鸣,使林子布上一点阴森之气。
随着车速减慢,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户茅草搭建的屋舍前。那名车夫纵身下车,向环顾一下四周后,淡淡地对帘内人道:“下车吧。”
若琴拉开窗纱的一角,只觉此处阴凉偏僻,周围满是耸天的大树,清风吹过,涛声响彻…
她一路上想了许多,“他们拿我做人质要挟王兄不说,如今为莽贼所擒,定不会好礼相待,只可怜我为剑音守身多年,怎可以被如此莽夫羞辱!”
她缓缓地拨开车帘,弯身出厢,本想一睹车夫容貌,可宽大的斗笠依然遮住了那车夫的脸庞。她用手扶着车厢顶,颤悠悠地站在平台之上,四周苍翠的绿林填满了她的眼睛,她似乎能看到那年太湖湖畔那青翠的绿树,闻到那熟悉而又动人的沁人花香…
清风徐徐,鸟声凄凄,两行热泪悄悄的从她那雪白的两颊流过,留下淡淡的泪痕…
那车夫见她久久不愿跳下,可能是对自己有所顾忌,料她手无缚鸡之力,定不能操动那四匹壮马,于是便想先退入屋中。
待那车夫正欲转身进屋的那一刻,若琴两眼一闭,嘴里吟道:“再见了,剑音!”,把头一低,身子猛地冲向地面。
这一刻,她心已无杂念。
其实她早已听说他已不在世间,但她一直执拗地去寻找,最终在她王兄口中得识他早因行刺父皇而处以极刑的真相…
“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那次送行其实就是为了探明太后所居之处,你为何不在那层纱帘被掀开之时,告诉我呢?那我就不会如此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了吧…”
此时在她脑中回荡着那段时光的银铃笑语,相互嗔骂,可时间已将他的面孔逐渐消磨,慢慢的…慢慢的…她的意识变得模糊。
“你疯了吗!”只见那名车夫大声大喊,在几米外一个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背抽出长剑往她腹部一托,真气在剑身急剧流转,幸好车台不高,所以接触面虽小,如此一托也将若琴下坠之势勉强卸了三分。
但见此时若琴的头离地面不及数寸,那名车夫不敢缓一秒,但鞭长莫及,只能将剑鞘伸到她双手的位置,大喊:“抓住!”
若琴在迷糊中似乎听到剑音的声音,睁眼一看,一把长剑横于面前,只见剑身精致无比,赫然就是当年剑音的那把长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剑鞘,那种熟悉的握感,似乎回到昨日一般…
“好!”那车夫眼见得手,高兴地大喊一声,两脚向后一跳,使出家传剑法中的‘伏龙卧虎’,同时左手用力向上一带,若琴身子被硬生生地抽了起来,而贴地的裙裾尾被路面上碎石磨得七零八碎…
两人一齐向后飞了出去,后撤的车夫打算用‘千斤坠’稳住身形,谁知因大叫了一声而泄了护体真气,被剑上反扑过来的真气一冲,止不住后撤之势,万分危急之中,他一手将悬在空中的若琴拉到自己怀里,随即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若琴不愿看到自己撞到地面时的场景,又很想确认这位车夫是否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剑音。所以她一直细眯着眼睛…当她看到此人用相同的招式把她救起时,她便更加怀疑,这位是让她朝思暮想,宁愿为他守身一生的车夫方剑音吗?
两人一上一下地瘫倒在地上,碎阳扑在两人的身上,婉转的莺啼声幽幽入耳。
若琴静静地依偎在他胸前,左手抚摸着他手中的长剑,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等待了这么多年!
“剑音!”若琴呢喃道,她原来雪白的脸现在已涨的通红…
时间在此刻似乎凝滞了一般,她被剑气冲击腹部,本已精疲力歇,但她仍想用全部的力气让自己紧靠在他广阔的胸前,她把脸蛋深深的埋进里面,在他胸前衣襟中留下淡淡泪渍…
缠绕他的真气不久慢慢涣散,林子的寒气在真气外泄时趁虚而入,一阵剧痛席卷他的小腹、胸间、背脊处多处要穴,‘啊’的一声,迟乐从昏迷中扎醒,他顿时感觉背部一阵剧痛,又觉胸前所靠处甚是柔软,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位寻死的郡主,心头一颤,耳边一热,立即紧抓住她的双肩,双脚一蹬,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但那郡主似乎像弱柳似的,死死地靠在他胸前,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他青涩的心忍不住美欲的诱惑,又向她瞄了几眼,只见她柳眉似月,两颊通红,淡红小嘴轻扬,两眼半朦,似睡非睡的,说不尽的妩媚动人,看不清的甜蜜笑意…
“是晕过去了啊…”他的心不知为何,像放下了一块大石似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车马声。
“迟乐!”当头那位壮汉五官端正,嘴边留了两撇胡子,站在马上凛凛然有丈夫之气,显然就是那位西人乌尔赞。其余陆续跟来的则是那些大闹柳州的武士们。
一群人来到迟乐跟前纷纷下马,看见迟乐搂着一位妙龄女子,眼里满是惊诧,便戏道:“少主怎么学你爹那套,才一下子功夫就迷倒了这后宫娘娘!”
迟乐神情严肃,并无理会,问乌尔赞道:“死了多少兄弟?”
乌尔赞强忍着好奇心,咬牙禀告道:“五个。”
迟乐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陈,王二人混进去了吗?”乌尔赞点了点头,又瞄了瞄迟乐怀中的女子,报道:“那几位护送人果真为武林中一等一好手,以后相见恐怕…”
迟乐冷哼道:“他们皆为中原四大派之人,中原四派,师傅自有御敌之法,我们负责造乱即是。”
乌尔赞见迟乐无意解释怀抱之意,正经道:“少主,不是小人好奇,这女人已被那狗皇帝玷污,这样恐怕…”聊到这里,后面那几位武士也聚了上来起哄。
迟乐柳眉一树,怒道:“我与此女子无半点瓜葛,刚才她想纵车自杀,后被我救起罢!还有…”迟乐瞄了一瞄臂弯里熟睡的若琴,见他眉角上扬,略带笑意,心中不禁一荡,“她并非后宫娘娘,她是那狗皇的妹妹!”
“真有此事!”乌尔赞以及那些官兵皆尖叫起来,“那…那她岂不是不能作为我们与齐宗谈判的筹码?”
迟乐愁眉紧皱,幽幽道:“暂且不知,不过齐宗愿为其亲赴柳州,想必也有一定分量。”众人听后,均松了口气。
众人在交换消息之后,便一同进了屋,屋子用茅草搭成,四壁徒然,正中间放了一张木桌,旁边围着设有几张草编织而成的座椅,除了几处刚织成的蜘蛛丝网,房子倒是十分干净。
众人相继而坐,迟乐在房里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堆,将昏迷的若琴轻轻放下,探了探她的鼻息,见虽略有短促,却并无大碍,于是也陪着坐下了。
那几名武士见少主如此关心那姑娘,心里也不敢起些许猥亵之意,但见那娘娘美的像天外仙女似的,自己却只能干看,便愤愤道:“少主!你可别被这妖女迷惑了。古语为鉴,红颜祸水是也!”
一旁正在提囊喝水的乌尔赞一听,差点把水喷到迟乐身上,“你…你们还挺有学问的哈!少主就轻轻一抱,怎就红颜祸水呢!真是。”语气中有嘲笑之意。
迟乐倒是习惯了他们这番唱双簧,静静地打坐养神,一言不发。
乌尔赞向武士们摇了摇头,咳了几声,慎道:“少主,恕在下冒昧,昔日国师曾说中原四派武功皆同出一路,这是为何?”
迟乐眼眉一跳,责怪道:“你问这干什么?”
乌尔赞连忙应道:“只是初次交手,觉得他们招式各异,且内功运行脉络迥然不同,故心疑罢了。”
迟乐思忖半响,缓道:“你以后与他们相遇时小心为好,他们也应该识破你那怪柳绝活了。”
乌尔赞连忙点了点头,抢道:“那国师所言到底…”
话语未完,突然,林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迟乐淡淡道:“送信的人到了…。”
果不其然,一名戎装少年飞奔下马,直冲入屋,两眼瞄到迟乐,便抢到迟乐身前呈上了一封信,迟乐大略看了看信中内容。愁眉一松,喜道:“那狗皇帝果然被激怒了!我们现在就赶去太湖与国师相会!”
众人听令,纷纷出屋上马。迟乐抱着若琴一同上了马,然后用衣带将自己与若琴的腰间绑住,让她伏在自己的后背上,两只手围在自己腰间。
那几名武士见此,一旁叽叽偷笑,小声议论起来,“少主十六七岁,正值春心荡漾之季啊!”“可这女子咋看虽年轻,但也应有二三十岁吧,少主这样,恐怕…”“你是羡慕少主得了个如花美人儿不?”“不,这女的是皇族的,不干净,要是少主……”“嘘!说什么呢!”
他们虽窃窃私语,但迟乐仍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发作,喊了声“走”便策马而去。跟在后面的人一见此状,便猜疑起来,“诶,少主生气了?”“当然!哪有当着人面说人家姑娘的啊!”“诶,我又没当面,还有,你没说吗?”“我那是…”
突然,乌尔赞打断他们道:“依我看来,少主应该不会生气,毕竟在少主心中,国始终重于家的,你们就不用瞎担心!”但说到这,他的额头上也留了些许冷汗,毕竟这少主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孩,血气方刚,钻穴逾墙,马上墙头之事实不稀奇。但念在少主不是放荡不羁之人,故也少了半分顾虑。
离柳州之乱已过去数个时辰,艳阳收光,逐渐西斜,霞光透过绿林斜照在阴暗终日的林间,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地金沙。颓然的归雁声掠过林外,带起几度残风,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沉寂的密林…
几匹快马像离玄之箭一般向林外飞奔而去,一路上那几位武人有说有笑,谈天论地,不时冒几句讥嘲若琴的气话,迟乐倒是没在意,只顾着赶路,不时回望一下背后的若琴,以防她因颠簸而有何不适。
斜阳漫溢,浮金若影的林子里不时传来几声长嘶,惊动了几处点树寒鸦,触动了几人幽幽心弦,此情此景,真是人间难得。
迟乐观赏着这一夕阳颓林,不禁想起自己所肩负的重担与渺茫的国运,悲怆之情油然而生…
薄暮的林子渐寒,迟乐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暖意愈发温暖,若琴幽幽的鼻息像撩人的柳絮一般触碰着他的背部,淡淡幽香像迷香般慢慢迷摄住他的心神,又像一碗安神的汤,安抚着迟乐悲怆的心灵。
“为何这位与自己世为仇家且相识短短半天的郡主能让我有如此感受呢?”迟乐回头看了看她的脸庞,一番奔波之后,她脸上的浓妆渐渐褪去,而她精致的五官在淡装之下却显得更加秀美,夕阳斜照在她雪白的脸上,衬着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眉间那道像缺月般的轻扬,其洋溢的欢乐甜蜜似乎透进了迟乐的心坎,在她干枯的心灵上耕耘了一片田地…
迟乐虽然不想承认,但仍止不住自己的怦然心动,“看来我是被这郡主迷上了…”
一旁赶马的乌尔赞见他眼里那种缠绵柔情,心知不妙,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神情一如平常,心想:“少主正要赶赴太湖商议大事,如今却无意迷上了这作为人质的郡主,倘若在会上遇到什么关乎其性命的决议,只怕那时少主会不惜一切来阻止…那岂不是坏了兴国大事?”
不知不觉,林间的小陌逐渐变宽,原来稠密的树木也逐渐变得稀疏,露出了霞光万丈的血色苍穹。
乌尔赞突然减慢了马速,对着一旁的迟乐喊:“少主!眼看就要进入官道,先在原地停留半刻,等入夜才赶路!”
迟乐听罢,对他点了点头,嘴里命令前方的武士们勒马,双手猛地一拉,健马一声长嘶,后蹄猛地急停,两只前蹄向上一蹬,在空中蹭了几下,作立马状,似乎在自我炫耀一般。
此马跟随迟乐多年,迟乐早就习惯了它独特的立马姿势,他像往常一般将重心稍微往后面靠了一靠,突然觉得后背异常的沉,竟是忘却了绑在后背的正沉睡着的若琴,于是他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滑了下去,他一手死死地拉住马绳,一手去解绳结,避免自己掉落时压在若琴身上。
只听见一声马的惨叫声,那马将头使劲一甩,两人被双双甩到旁边的草丛中。乌尔赞见此,立刻向前施救,并叫那几名武士看管好吃惊的马匹。那几名武士一边安抚着失惊的马匹,一边在呵呵偷笑。
乌尔赞首先找到了迟乐,见他两眼半眯半合,看来摔得不轻,用手在他颈部按摩了几下,听他气息稍微和畅,知并无大碍,于是继续在草丛里寻那同时被甩出去的若琴。
不一会儿,乌尔赞在不远处的一颗枣树下发现了依然昏迷的若琴,远远看去,落枣如同一朵朵殷红的小花,映衬着她俏丽的脸庞,使她多了几分妖媚之色。
乌尔赞定神看了看,心想:“这妖女国色天香,单是相貌就能惹得少主对她倍加照料。倘若她在吐些摄人心魂的妖言,只怕到时少主被迷了心志,连我都不认了…”想到这里,乌尔赞突然动了杀心,可念在此女人事关国家大事,故才强忍住气。突然他灵机一动,用食指在若琴头顶某处上一使劲,只听见‘嗯’的一声,若琴原本舒缓的眉头突然一皱,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乌尔赞把若琴抱了起来,走回迟乐躺卧的地方。只见迟乐已清醒过来,兀自盘坐在地上凝神运气,他似乎听到了乌尔赞的脚步声,缓道:“找到若琴了?”
乌尔赞‘嗯’声回应,将若琴轻放在迟乐身旁。建议道:“不如就在这里歇息半刻,然后…”
没等乌尔赞说完,突然迟乐身旁传来一阵娇媚的呻吟声,迟乐一听,立即低头看着身边躺着的若琴,只见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眉间轻颦,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她细眯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突然把视线停留在迟乐的脸上,迟乐也看着她。
柔和的夕阳照在两人脸上,只见男方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一双凤眼光射寒星,投射出凌云不敌之气,正是貌比卫玠逊几许,气比潘安胜几分。而女方肌肤雪白,在霞光下掩盖住那两朵悄然而生的红晕,有如淡水丹青,似有巧笔在雪白宣纸上勾勒出精致的五官,但见眉尖轻弯,小嘴轻扬,真是一笑百媚生。
两人呆呆地对望了半刻,若琴突然张开小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哑叫了几声,就是说不出口,迟乐看着她满脸惊慌的样子,想必是落马时被乱石击中了哑门穴,于是在其头顶处用手按摩了几下,将真气一段一段地输进去,企图打通堵塞住的穴位。
可一番推拿之后,只见若琴‘嘤嘤’地露出痛苦的表情,小嘴却依旧说不出半分话来。
迟乐连忙问乌尔赞:“为何不能解开?难道是我按错位置了?”一旁的乌尔赞看着心里偷偷得意,却摆着一副忧愁的样子,“应该是主脉太弱的缘故!只怕那一碰已让她该处脉络尽断…少主还是别试着继续推拿,只怕该断口处失血太多…”
迟乐一听,窒了一下,想:“难道这女性的脉络竟如此之脆?”见若琴满脸惊恐,知道她似乎听懂了一二,于是安慰道:“郡主放心,脉络断裂并非鲜事,只要找到合适大大夫,也能帮你治愈。”若琴听罢,紧蹙的眉稍微舒缓一些,两眼盯着迟乐,眼波流转,惹得迟乐的心怦怦直跳。
迟乐转过脸,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那不适宜的红晕,嘴里冷冷装道:“你这郡主还真多事!一会儿寻死,一会儿妖惑,现在却变成个哑巴。真不如早点抵达太湖,好把你关禁起来!”此话一出口,迟乐自己也感到说的有点重,于是用余光瞄一下若琴。
见她神情忽晴忽阴,除恐惧与些许失望外,竟还有些期待的意思。这就让迟乐与乌尔赞更摸不着头脑了…
迟乐一直坐在若琴身边,若琴脸上挂满了幸福与欢乐,将头轻轻地靠在迟乐的肩上,幽香轻浮,两人目送着残阳收起最后一丝霞光。
乌尔赞与那几名武人在一旁细谈,谈笑风生间,夜色渐浓,星辰开始在不远处的天边成群而现,一柳弯月悬挂于天际,薄云飘忽期间,依旧不减洒满河川的淡淡余辉…
如此良夜,若是天长地久,纵使散尽千金,也无怨无悔!
凉风吹过众人,拂动若琴鬓边秀发…突然林外出来几声寒鸦的悲鸣,让清风带上了几分悲怆之情。
可是此番此景,又怎能铸成永恒?物是人非后,纵使良辰美景,也皆为虚设耳…
一旁的若琴突然搂住了迟乐的右臂,两人肌肤相贴,相互对望…月光在若琴那水汪汪的眼珠中酿成了蜜酒,眉间微蹙,却让酒添上了几分酸涩…
迟乐把持不住心中的小鹿,正欲探头亲她一口,可头到半路,脑子里突然闪过几副碑牌的影子,终于还是吻在了她雪白的额头上…
月光轻轻铺洒在他们俩身上,清风中幽香洋溢,林里林外一片寂静,我君在彼妾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终于让天地霎时为之停滞,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奉上人间至美的风景。
这一刹,似乎成为了永恒,却又是如此一瞬…
突然,远处几声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一宁静。迟乐两眼一烁,连忙扶起若琴,奔向驻马处。只见黑暗中,乌尔赞等人已整整齐齐地等候在马队旁边,一见迟乐,急道:“是官兵!搜到附近来了!”
迟乐紧捻拳头,忙道:“现在出发,抢道陵阳,来得及吗?”
乌尔赞此时已翻身上马,道:“只怕会暴露行踪!”其身后的武士也陆续上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迟乐,乌尔赞慎道:“少主,如今只能让我等引开来兵,你挟着郡主取道陵阳,速速赶往太湖!顺利的话你我能在太湖汇合!”
迟乐一听,冷汗直冒。没等迟乐拒绝,乌尔赞等人已点起烛火,落下一声“保重”就策马突出。
迟乐一见,也不敢犹豫,把心一横,与若琴一同上了马,屏息等待。
果然,从林外大道上突然传来几声呐喊,几队人马突然闯出,他们有的手持朴刀,有的负责持火照明,紧紧地追着乌尔赞等人的马队。
迟乐仔细地数着人数,大概有一百号人左右,心忖道:“一支小分队就有一百号人,看来分散在柳州各处的士兵至少也有个几万。”待火光渐远,迟乐叮嘱一下后背的若琴,叫她紧抱着自己,便立即策马前行,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官兵洞识他们的方向,必定会拦腰阻截,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赶在官兵埋伏前快速跑出搜索圈…
此时,几片乌云不知不觉已将弯月遮掩,马入平原,冷风渐急,呼呼而啸,让人肃然而恐,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