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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羲皇故里不须争

告别了大像山伏羲庙和那位对伏羲文化有一定研究的道家师傅,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静宁,想了解一些伏羲文化在静宁的研究情况。

静宁县是陇山西麓的一个山区县,也是甘肃一个比较贫困的县份。国道212线,也就是西安至兰州的公路穿境而过,县城街道两边虽然在改革开放后也盖起了一些楼房,但这些处在青瓦土墙民舍中犹如鹤立鸡群般的楼房,难以掩尽静宁的贫穷和落后。

静宁县虽然在经济上比较落后,但其文化底蕴却非常浑厚,特别是静宁县南部的一些乡村,历史上曾是古成纪的一部分,故受伏羲文化的影响,静宁县研究伏羲文化的人较多,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我们正是在朋友的推荐下,来静宁求教一位颇有影响的专家的。

离开甘谷,日影将斜;抵达静宁,暮霭低垂。我们顾不上消除鞍马劳顿和酷暑炎热折磨后的疲乏,打算晚餐后去寻找那位专家。

静宁县城虽小,但她的特产——著名的静宁烧鸡和锅盔却在省内外都有名气,来此不品尝一下也是虚作此行的。一只烧鸡,一个锅盔,一瓶平凉特产的崆峒酒,我们择一小餐馆倚窗而坐,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暮霭中的静宁城少去了大都市的喧嚣,除来往汽车的几声鸣笛和轰鸣声外,倒也显得宁静。

餐间,我们向店主打听某老师的住处,店主也好像和某老师相熟,一听我们问的人,就介绍说这位老师最近离开静宁探亲访友去了。不过他有一个学生就在跟前,你们和他谝一谝,也许能了解到些什么。

店主接受了我们的请求,请来了这位年轻人。年轻人年约三十有余,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身合体的西装使他英俊和潇洒尽显。

互相介绍后,我们在进杯推盏中进入了话题。他说:“我和某老师并非师生关系,但却有师生之谊,老师研究伏羲文化,我受其熏陶,故也喜爱伏羲文化,老师今天不在,我就和你们切磋切磋。”

看到他毫不客气的样子,我们以为他是得那位老师真传,并自有心得的饱学之士,谁知他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满嘴里跑火车,信口雌黄起来了。

我们问他:“秦安、甘谷的人都称自己的地方是羲皇故里,你对此有何看法,你认为羲皇里籍如何定位?”

他答道:“我认为伏羲是静宁人,因为成纪古城在静宁,他们秦安、甘谷人凭什么说伏羲是他们那里人,他们能说,我们静宁人也能说,况且我们县还搞了古成纪建城纪念活动,足以证明静宁是古成纪的一部分,县治既在此地,为什么就不能认定伏羲是静宁人!另外,庄浪人也说庄浪是羲皇故里。”

我们说:“对伏羲文化的研究和伏羲里籍的考证需要以科学的态度来进行,绝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像争抢什么无主的东西,谁抢上就是谁的,那能行吗!”

他说:“这个我不管,别人争,我们也争,争上争不上是另外一回事,不争确实是不行的。”其架势颇像前些年一些县区的领导干部纷纷抢着把“贫困县”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戴一样。

我们问:“你的观点代表了某老师的观点吗,他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说:“老师的观点和你们一样,但我不管他那一套,谁来我都敢和他争。”

看到他那不佳的情态和醉态,看着被吞噬得只剩下的一片鸡骨和一支空酒瓶,以及被扫荡的狼藉不堪的碟盘,一片失望洒向我们心头,只好求店主送他回去。

寄宿客店后,我们心里还在犯嘀咕,心想那年轻人感情可嘉,心态不端,那位先生如要教好这样一位学生还需下一番苦心的,难怪那位先生与他只有师生之谊,而未行师生之礼。

失望之感消失后,我们心底里涌出了一个念头,就是感到羲里之争是不利于伏羲文化研究的,应该澄清这种错误观念,把研究伏羲文化的人们的注意力引导到正确的轨道上来,这样才有利于推动伏羲文化的建设工程。我们决定带着这个问题求教于兰州的贤能者。

李建柏,甘肃清水县人,从小生长于羲皇轩辕之里,受伏羲文化之熏陶,故对伏羲文化多有偏爱,钻研也颇有所得。他年三十有余,大学本科毕业,就职于某省属大企业,业余之时除课子之外,多在研究伏羲文化。

我们求教他说:“据天水市和有关县上研究伏羲文化的专家说,现在有关羲里之争的说法较多,我们在采访中也遇到了此类问题。据天水有关专家的统计,仅在天水一带就有三个‘羲皇故里’,如果再加上静宁那一个小伙子的说法,羲皇故里又多了一说,你对这种羲里之争有什么看法?”

李先生说:对于古代名人出生地或活动地点的争议古来有之,并不奇怪。一般来说有两个出发点,一是从感情出发,显示了对古人的崇敬和爱戴,从感情角度是可以理解的;另一种就是以狭隘的地方观念出发,借古人来为自己的小地方作宣传招牌,来抬高自己地方的知名度,特别是在商品经济时代,这种宣传更有利益驱动的嫌疑。有人为了一地之私利,抓住古代名人一点不可信的所谓线索,硬是说某某古人是他们地方的,急不可待的把这位古人写进地方志书,为古名人上了“户口”。实际上这种作法是不对的,至少是不严肃,不科学的。比如,在伏羲里籍之争的过程中,某县拉虎皮扯大旗,不惜民力、财力,大兴土木,搞所谓的文化形象工程,可它终究却成为全县老百姓的悲伤:拖垮了建筑公司不说,寒酸的县财政再来几任县长恐怕也还不清那千万元的借贷……至于说它究竟能够为老百姓带来多少好处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思想文化领域里的名人,特别是上古时期难以考证清楚的名人的里籍问题,争论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们研究他们主要是研究他的思想文化,是要继承和发扬他们的思想精髓,对于难以论得清的里籍问题去争个你死我活可以说是本末到置,只能引起视听的混乱,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对研究古人的思恕十分不利。

特别是我们研究伏羲文化,就是要找到民族义化的楸,研究出这个根对后世的影响,让这个根和源成为联结全世界华夏儿女的纽带。如果我们在羲里之争上空耗力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当然,我们也不反对弄清羲皇的里籍,但这要凭借考古或史料的考据,弄清了更好,弄不清也无大碍,这并不影响我们研究和建设伏羲文化的大局。

目前,把伏羲出生地和伏羲部落活动的中心地带确定在天水,这也是正确的,古成纪包括了现在的天水市所辖地;把伏羲出生地确定在天水既合古俗,又合近情。古人讲郡望,说伏羲是灭水人没错,就像我们研究李氏文化,说天下李氏之根在陇西,这也是指秦置的陇西郡而言的,植根于郡,县、乡、里也就包括在其中了。从今天的情况看,天水作为甘肃第二大城市,又是我国的历史文化名城,又是伏羲故里,她承担起伏羲文化研究中心的任务也就责无旁贷了。因此,说伏羲是天水人,是天水全市人民的骄傲,足甘肃人民的骄傲。有了这种骄傲和自豪,我们何必在伏羲里籍上做无益的争论呢!以后,我们真的弄清了伏羲的里籍,只要是在天水的辖地上,我们应当仍然骄傲地称伏羲是天水人,是甘肃人,是华夏儿女的人文始祖。

李先生稍顿片刻后又说:“我在前面说过古名人的里籍和活动地的争论古已有之,仅我知道的就有杜康酒之争,还有诸葛亮隐居地南阳草庐之争,对于这种无益之争,前人多有批判。我现仅举诸葛亮隐居地草庐之争为例,也很能说明问题。

诸葛亮在刘备三顾茅庐出山之前,隐居在襄阳的古隆中,他结草为庐,抚琴吟诗访友过着安静的隐士生活。因襄阳旧属于南阳郡辖地,故诸葛亮在其《出师表》中说:‘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后来由于地域划分发生了变化,襄阳属湖北,南阳则属了河南,后人不查这种行政区域上的变化,一时更为诸葛亮的草庐所归县争的不亦乐乎。襄阳人说诸葛草庐在古隆中,南阳人说诸葛草庐在南阳西郊卧龙岗,他们各有依据,结果谁也不服谁。

时至清咸丰年间,顾嘉蘅在南阳太守任上,听说了这种争论,他就写了一副对联,了结了这段公案。联曰:

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

名高天下,何必辨襄阳南阳。

他在联语里表达了他的立场,就是让人们去学习诸葛亮力保二主的忠心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至于诸葛草庐在何处并不重要,何必再争。这段公案也就了结了。后来据考证,诸葛草庐的确在襄阳古隆中。而南阳卧龙岗也是人们凭吊诸葛和游览的好去处。”

一口茶下,李建柏先生又说:“顾嘉蘅对诸葛草庐之争的批评含蓄而深刻,使这一副对联也成了联语中的佳作。

关于对羲里之争的批评,有个人写过一首诗批评得很直接,这首诗是值得一读的。诗作的作者名王树楠,生于1859年,卒于1936年,字晋卿,号陶店老人,山东桓台人,光绪12年进士,官至新疆布政使,在民国期间曾参加《清史稿》的编纂。著有《陶庐丛刊》、《陶庐文集》等。

他的诗作如下:

望朱圉山过羲皇故里

伏羌之西朱圉山,先儒传注相流传。

朱圉仅在鸟鼠下,导山次序毋乃颠。

昔与陶君讨山脉,陈子为说洮西偏。

中有一山类伏虎,两峰夹之雄且盘。

朱圉祝敌本同义,卓尼字变音流迁。

土司取名实可证,有若猪野讹居延。

古来地舆失图学,禹贡误说犹连篇。

行行廿里近城郭,羲皇故里丰碑镌。

曾闻羲都在天水,遗址又复留秦安。

世儒嗜古好附会,名人名地争依攀。

驱车访古日巳暮,下马四顾心茫然。”

读诗毕,李建柏说:“前贤对腐儒附会的批判是多么深刻,古人对此已有高见,我们不应当比前人做的更好一些吗!我愿我今天所谈能对羲里之争的人们有所帮助。我想我们如果能把眼光放远一些,把精力更加集中一些,团结的人更多一些,伏羲文化的建设就会快一点,就会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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