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又要与莫莉见面了,我依然去地铁口等她,她说估计半个到一个小时才会到,等得让人心焦,早知道这样苦等不如先熬碗八宝粥喝了之后过来的。我索性坐在出口台阶上,望着对面的街上。满街都是足浴店的广告招牌。足浴纤脚,美体瘦脸,搓奶揉臀,推油敲背。中国人不是没有创造力,每针对一个部位,就是一个完整养生体系,就是一个产业。这些店虽然在国际都市拿不上台面,但相比起衣店,鞋店,它们是成功逃脱互联网绞杀,敢无视马云刘强东的群体。
我在这里考虑了很久的国民经济问题后才遇到莫莉。她穿着桃红色衣服。我想到了那些艳俗的纸。这种颜色作为点缀可以,不可作为主打。任何跳的颜色都不可主打,它会太抢,让人成了配角,除非你的魅力能压住它。我们准备去公园里划船,泛舟荡漾,心旷神怡,还能朝一个方向使劲,但她说她不愿意去公园,说什么太晚了闲人爱去什么的。我们又乘地铁去了家商场。商场旁边有座超市,我们在里面转了一圈,买了几件吃的东西,她显得不满意。
“我们去街上逛逛怎么样,现在天还早呢。”我提议说。
“我昨晚没睡好觉。家里来了一堆客人,打牌到很晚,很吵闹。”她显得很不耐烦。
随后我们又打车,她在车上就睡着了,按照她的要求去了另外的一座新建的商场。车子停在商场门口,我们就像是蛤蟆一样专门往商场里蹦。来到这座商场的时候,她让我找去快餐店找了个位置,她躺在上面睡起了觉。我坐在她旁边,她像个男人那样撅着嘴睡着,摊开身体,窝在沙发上,身体显得臃肿。裤腿卷着,衬衫在腰间打着结。奶子起伏着,如果不是这两只奶,很容易认为这是个壮实的男人。我只得坐在她旁边,我不愿多看她,不然假如她是假睡着,我在她眼中会显得很猥琐。
一个小时以后,等她睡醒来,我们逛起了商场。我其实讨厌这地方,但是牵着她的手,别的就无所谓了。逛累了,准备吃晚饭。她说她想吃烤鱼,烤鲶鱼,我其实不想吃这种食腐动物,吃人的粪便长大,然后继续变成粪便。她坚持要吃这个。我们找到了一家烤鱼馆,吃这个人还挺多的,以至于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同样,那些从下水道里抓来的鱼也在排着队等待炮烙之刑。她有些饿了,于是我们跑到楼下小吃店买了牛肉饼先垫肚,我们分吃了一张饼,她只撕开了饼的一角。到吃烤鱼正餐的时间已经是八点钟了,菜上来之后自然她是先拍一通照片。看到拍照我又有所联想。食物就是各色佳丽,在盘子里短暂小聚,随后被我口齿压碎,拌入臭口水,暗无天日温热臭哄哄的旅程后,最终变成厌恶的东西,腐烂在下水道里,拍照是最后缅怀。我越想越深刻,都有些吃不下饭了。我喜欢这片店面的格调,餐厅外像是条街道,是条特意装扮的楼内街,相当温馨浪漫,什么普罗旺斯什么的。不过我面对她的表情时,发现她眉头紧锁。她今天的话题是关于牵手,她认为牵她的手太过于突然,说我是个挺随便的人。我听着她的质问,我想手是个公共器官,男女都一样,不存在私密感,说亲近亲近,说疏远疏远,况且我谈过恋爱,知道距离在哪里。我只能跟她说我的视界高,精神境界超然,超越肉体,随便也好突然也好什么的全在一个人的内心里,只要内心尊重就行了,并批判了一通传统文化总是用性来判定一个人的道德,还暗示当今考察一个人是多方面的,不必为此大做文章。我随后想了想,如果她把身上普通的手看得贵重险要的话,那我离跟她性*交还遥遥无期。她要么是个性压抑、性冷淡,或者是有钱就随便摸,随便来,没钱就装处女的人。我嘴上说的诓的文绉绉,思想肮脏混乱,我那些富有思想家情怀的话她听得似懂非懂,一副疑惑的的样子,我想少他妈拐弯抹角那么多废话!我立即装得富有感情,说是源于激动,源自于心底的真挚情感,说自己兴奋了一整夜,也不安了一整夜。
她似乎懂了,接着吃饭。
我们的观念冲突快变成不可调和的矛盾,以至于空间都被扭曲了,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我是谎话连篇。
我想将她带出这个话题,我做起了实验,就是把我那开二手奔驰的同学拿出来显摆显摆,让她羡慕,而不要再提什么牵手牵脚什么的。
我掏出手机,向她展示我这位同学和他的车的照片。果然,她之后再也没有提什么牵手这类鬼事了。她向我打听起同学的信息。我表面说得很文艺,说我们有次在上海街头相遇,他说他选择经商,我选择艺术,之后我还给他做过一顿饭。随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了,直到不久前的偶遇,还吹嘘他多么有钱有车有房没老婆什么的。其实心里猥琐的意图非常明显,看她反应,看她羡慕,展现唯利是图的一面,好成为我鄙视的素材。
她拿出她的手机,是一辆宝马,她说她有个同事,开网店开上宝马什么的。我赶紧把显示阿辉二手货奔驰的手机扑着。我知道我的这些小伎俩,对付一般人有效,对于大上海的女人,毕竟见过世面,太小儿科了。
我们今天点的菜过多,吃不完,每一个菜都贵,我希望她能打包带回,免得浪费。于是打好包,我拎着便当盒送她回家。她告诉我说她很想换一部苹果手机。我说苹果并没有那么神奇,很水,她说系统很好,我说屏幕太小,就一火柴盒。回去的时候,我送她到了地铁站口,由于夜已深沉,我说我要送她到最近的小区,把便当递给她,今天就算完满了。出了地铁站,她不拒绝我的伴随,在离她住的小区越来越近的时候,我问她有没有担心会遇到父母,她说不必担心,因为她并没有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的父母,还说没有必要。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她接着说,
“总该有点物质条件我才会跟我的父母说呀,不然我父母怎么会愿意呢?”
“我以为你家里人知道我们交往呢。”我说。
我先以为是她在向父母隐瞒,原来是从没在意过,我表示失望,这似乎触开了她言语的阀门。
“一个人要有所表示我才会跟她们讲啊。他要么有优点,要么做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到我为什么要向家里讲呢?”
“做到什么程度呢,我对你很用心啊。”
“哎呀,不是这个。”
“那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只是吃吃饭,喝喝茶吗?”我说。
“不是,总该有点基础我才好表示吧。我现在怎么跟家里说呢。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家里知道我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会怎样看我,我不说别的,基础应该要吧。”
我总算听明白了,我什么都没有,在爱情方面不配她,所以她才那么在乎我冒冒失失的抓了她的手。她坦诚的告诉了我要的结果。她随后语气十分的诚恳,带点苦口婆心。
“其实我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社会,这个时代。什么样的收入水平就该找什么样的伴侣。我的一个亲戚,他一个月才几千块钱,他就只能找个外地的乡下姑娘,因为他没有选择。你知道生活在这里就是要奋斗的。你刚才问我,如果冰花生酱好吃的话,可不可以自己做什么的,我们这里都会认为没钱的人才会想到自己做,因为这样省钱!有钱的话想去哪里吃都可以……”
她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我感觉到她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尽管我的心像橡胶皮那样坚韧,但是它老化了,它松答答的,它仍然很痛。她总是在说没有钱的人不配恋爱,条件差的只配条件差的爱情,她越说越动容。虽然心被刺痛了,但是有些欣慰,认清了所谓爱情,只不过一场雾霾,迷惑人,它终究会飘散。她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街头巷尾市井女人的范儿,平时装得高人一等,但是累了,虚脱了,还是袒露出她本来的样子舒服些,一吐为快。本来说好分别的路口,我们都站在那里,要么她说,要么我辩,一句一句,就像是根绳子绞在了一起。这根绳子越绞越紧,套在我的脖子上,让我面红耳赤,几乎将我勒毙。她的观念里,爱情就是兵对兵,将对将,等级森严,严丝合缝。按照她的逻辑,她如果不是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才不会来找我。本土人里最差的才会找我这等货色。有人请她吃免费大餐,平时嘘寒问暖呵护关心,又排解了寂寞,这样的备胎陪伴,何乐不为呢。她最后说了一句:“你不要介意我说什么好吗?太晚了,没车了,回去吧。”
我自然不愿意她把话给堵回去,我说:“为什么要担心车?满大街都是车,满大街都是房子,为什么要这么急!”
终于,我们停止了话语,把一切都停住了。我们告别,我走在黑灯瞎火的街上。我冷漠的理性就像是血小板,组织起来堵塞汩汩的冒着血的创口。我进入地铁里,等车的时候细细琢磨她的话,心情更糟糕了。与其血流个不止,索性就流个痛快吧,我开始后悔自责。遇到了最后一班地铁,我居然坐过了站。当我下车的时候,我选择了跑步,争取自己一口气就要跑回到住处。夜晚透着凉气,空气中透着苍凉的味道,整个时局都是处在消退期,皮肤在变凉,血管开始缩,开始往里藏了。这也是个收获的季节,爱情却没有丝毫的着落。马上就要面临一年中我最不愿面对的季节。虽然生在这个季节,但不喜欢这个季节。
这天以后,我认为莫莉在我眼里:现实、虚荣、毒舌、不懂为人处世,毫无情感,毫无趣味,虚情假意,跟她交往下去只有一个结局,就是人财两空。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撤!离她越远越好,但是几天后,家里的催促,加上自己害怕孤单无聊,并且身边实在是找不到人,我进退两难开始犹豫了。我想自己先别跟她断掉,挂着,然后找个备胎,等时机成熟就一脚踹开,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踹开。我偶尔会想到小林,如果她在我身边,我会认识这些人吗?我会这般狼狈,这般卑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