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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离开

唐虞戈追下去的时候,魏小倾已经抱着亚希向公园走去了。看见魏小倾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追上去与魏小倾并肩走在一起。

魏小倾心不在焉地转头看了看唐虞戈,眼睛的焦距却不知落在了什么地方。

唐虞戈叹了口气,伸出手在魏小倾面前晃了晃,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也不累。”

魏小倾依然在慌神,倒是亚希被吓了一跳。它本来正舒服地窝在魏小倾的怀里,现在却不安地扭动起来。魏小倾收回飘渺的眼神,摸了摸亚希的脑袋,停下脚步,把亚希放了下来。

魏小倾忽然看了唐虞戈一眼,语气里是从没有过的没落,“你那样的爱过一个人么?”

唐虞戈看着魏小倾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亚希围着两人转了两圈,摇着尾巴“呜呜”地叫了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它,只好默默地向旁边的草丛走去。

“我曾今以为,在他的世界里,自己至少是一颗星星”,魏小倾盯着前方的目光慢慢垂了下来,无力地飘落到地上,“即使距离再遥远,我不吵不闹,只默默地发光,总有一天,这颗星星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什么是属于我的。”

唐虞戈伸出手,轻轻落在魏小倾的肩上,抚了抚。表情复杂又痛苦。

魏小倾没有抬头,也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表情。她的声音像是一片落叶被揉得支离破碎,轻轻的,惨烈得令人心疼,“原来,我只能是一片流云。再怎样努力,也不会被留下来。”

唐虞戈勉强地笑了笑,“怎么会”,他的喉结慢慢地滑动了一下,“很多人在爱你,我哥他……”

“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阵。

忽然起了风。秋天里,天阴时的风,打在人身上,像是从头到脚浇了一大盆凉水。

魏小倾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脸平静得似有些僵硬,“回去吧。有点冷。”

唐虞戈点点头,迈出腿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四处寻找,“亚希呢?”

魏小倾也顿时想了起来,快步走到草丛里,拨开那片草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找到。

亚希不见了。

没有泪眼相视,没有依依惜别,没有任何的心理铺垫,就这么突然从身边消失了。这不是离别,只是离开。

纪颜坐在轮椅上,欧思睿站在他身后。他们遇见了魏彧。

这儿就这么大,即使心里隔了座山,遇见也是早晚的事。

魏彧看到纪颜和欧思睿,脸上的线条僵硬了起来。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只向他们点了点头,便要走开。

“老魏。”纪颜开口叫道。看见魏彧停下了脚步,才回过头对欧思睿说:“思睿,回去帮我,拿条毯子。有点儿冷。”

欧思睿犹豫地看着纪颜。

纪颜拍拍欧思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笑容。

欧思睿抬起头看看不远处的魏彧,帮纪颜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点点头,“好的。”

纪颜看着欧思睿进了门,身影不见了才回过头,推着轮椅的轮子,想要到魏彧跟前。可是他的力气,毕竟还是不能够摇撼这沉重的轮椅的。

魏彧不忍心看着纪颜这样狼狈,只得走了过来,“我来吧。”

纪颜笑了笑,“好。咱们,找个地方,歇会儿。”

魏彧推着纪颜走向旁边的木长椅,“你今天精神还好”,他把纪颜安置好,自己在长椅上坐下,“只是气色还是不好。”

纪颜点点头,笑容依然温和,“所以,思睿陪我出来,透透气。”看到魏彧的脸依然绷得紧紧的,没有丝毫笑容,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上次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魏彧深深皱了皱眉头,“芩芩小时候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不愿意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那件事情,对思睿也是一种伤害!”纪颜有些激动,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魏彧连忙站了起来,轻轻地拍着纪颜的背,帮他顺气,脸色却依然阴沉。

纪颜咳嗽了一阵,脸上竟有了些血色,连嘴唇也不再是那么苍白了,像是好了一样。“你不信她,也总该信我。”

魏彧的动作顿了顿,脸上虽然依然没有表情,却缓和了不少。他转过头,看着欧思睿抱着毯子正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晚上再过去看你吧。”魏彧拍拍纪颜的肩膀。

纪颜点点头。

经过几天的混乱,苍一陌总算在这堆小山似的文件中摸索出了些头绪。他松了口气,向助理要了杯咖啡提神,翻看文件的手却没有停顿。下午的那三四个会议,都张大了嘴等着咬他呢。那些战功赫赫的元老们,没一个是要跟他开玩笑的。

林晴端了咖啡进来,走到桌边放下,“二十分钟后,会议在议会厅进行。会议需要的资料,马上会打印出来给您。”

苍一陌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文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接起电话。“什么?你和芩芩在一起?”苍一陌听了一会儿之后,失声叫了出来,“你是不是又对她做什么了?”

林晴本来要离开,听到苍一陌的声音忍不住停了下来。他至少是个很克制的人,很少会失态。

苍一陌听了一会儿,“好的,我马上回去。”他挂掉电话,抬起头来对林晴说:“下午的会议帮我取消。”

林晴愣了愣,“取消?全部都取消?”

苍一陌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要向外走了。

林晴慌忙拦住他,“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有的已经在议会厅等了。有些还是公司的股东。”

苍一陌看了林晴一眼,“你管的太多了。我才是老板。”他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才走到门口,却撞上了携夫人——哦,不,这应该称为姨太太——前来观看儿子登基大典的苍雍合。

“马上就要开会了,你干什么去?”

苍一陌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些挑衅,“亚希不见了,我回去找它。”

他算准了苍雍合一定会生气,果然苍雍合紧紧地皱着眉头:“亚希是谁?他就那么重要?你为了他就抛下整个公司不管?”

苍一陌冷冷地笑了笑,“亚希是梵家里的狗。”

苍雍合瞪着苍一陌,气得说不出话来。

站在旁边的蒋碧茹小心翼翼地看了苍雍合一眼,责备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难道一个公司还没一条狗重要?看把你爸爸气得。”

苍一陌嗤笑了一声,“我对亚希有感情,对他这个爸爸,却没有。”说完,绕过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自己看看你生的儿子!”远远地听到办公室里传出苍雍合的怒吼声,苍一陌心里痛快极了。

傍晚了。

漫天的雨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的。

这疏疏落落的雨,大概是天空写给,大地的情书。温婉细腻的情话,细声细气地悄悄说。

大地若是不懂这软语呢喃,他又怎么会连心都软了。

路灯亮了。在还不太深沉的暮色里,发着一团暖暖的橘黄色的光。

他们还在找,每个角落里,每个阴影里。可是依然没找到。

“回去吧,下雨了。”楚梵擦了擦额头上薄霜似的雨。

魏小倾诧异地看了楚梵一眼,“什么?亚希还没有找到!如果不找到它,它今天晚上可能会淋坏的!”

楚梵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安静地站在越来越深的暮色中。

苍一陌看了楚梵一眼,柔声道:“芩芩,先回去吧。我会再出来找的。”

魏小倾没有说话,狠狠地瞪着楚梵。

苍一陌叹了口气,他感觉得出,魏小倾对他的感情,似乎已经不一样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对啊,小倾姐姐,你先回去吧”,唐虞戈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揉了揉,声音里带着苦笑,“你生病了,一陌也要照顾你。”

魏小倾象征性地笑了笑,挽住苍一陌的胳膊,“那咱们走吧。”

苍一陌深深地看了唐虞戈一眼,才转过身,和魏小倾一起走了。

“我也回去了。”唐虞戈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笑。

宁臻看着楚梵,沉默了一会儿,“你还不走么?雨快要大起来了。”

“我想再在这儿待一会儿”,楚梵看着眼下的这片草丛,“亚希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想等它一会儿。”

宁臻笑了笑,“我陪你一起等。”

雨渐渐密了。路灯的灯光下,每一滴雨都成了金色。

在这封金色的情书里,魏小倾和苍一陌在回家的路上,唐虞戈慢慢地走着,楚梵和宁臻静静地等待着。

还有其他人,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他们或忙碌,或慵懒,在这情话绵绵里。

得意与失落,本来就是一段情里不可少的。

纪颜有些累了。他窝在软软的床里,眼睛半闭着。欧思睿坐在床上帮他捏腿。

门铃响了。

纪颜慢慢睁开眼,“老魏来了。”

欧思睿有些吃惊,“他怎么会来?”但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去开门。

纪颜留恋地看着欧思睿的脸,笑了笑,“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欧思睿点点头,温柔地笑着,“好,你先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快步地到楼下去开门。

“纪颜还好吗?”魏彧站在门口,向欧思睿问道。

欧思睿把魏彧让进门,客气地笑了笑,“还好,刚刚还说着你要来呢。”

然而,纪颜感觉得到,那些属于生命的美好,一点一点地,从身体里消失了。

他离开了。

在魏彧与欧思睿走上楼梯的时候,他离开了。

没有泪眼相视,没有依依惜别,没有任何的心理铺垫,他离开了。

雨势已经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颗颗雨滴都成了大大小小的珠子,嘈嘈切切地滚落了满满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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