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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后宫

第二回

亥时,深宫,储秀宫内。

秀明!未静惊叫着醒来,梨香赶紧前来安慰,惊魂稍定的未静额头上都是汗珠,握着梨香的手,紧张地说道:我梦见秀明,秀明他,被人一剑刺死了。

梨香宽慰道:小姐,你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龙秀明他好好地守着城门,远离这内宫的纷争,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未静靠在梨香身上,痴痴地念道:我听别人说,谁在梦里想着你,你就会在梦里梦到他。要是秀明遭遇危险时,在想着我,那他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梦里横遭意外。

梨香微微一笑:小姐,你久居宫中,定十分挂念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龙秀明他不知已经伤了几回,死了机会了。

未静眉头紧锁,转念问梨香智明怎么样了。梨香说吴计开的解药续了宋智明的命,幸亏今日吴计在宫中当值,也幸亏他救的及时,否则宋智明就算未死,也会成为废人。但能否苏醒恢复,还得看他自己的了。

未静说多亏吴计及时赶来,要不然智明便要死在她的面前。

梨香说吴计也是冒险入宫,一路偷偷摸摸而来,若是被其他宫人看到,向太孙向太孙妃禀报,惹人闲话,毕竟吴计只是个小小的医丁,还是个真正的男人。

未静却指着沉睡的智明说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是宫里不该出现的人。

梨香问今夜过后,该怎么办。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来探望二人,如果发现宋智明藏匿于此,那大家都会获罪。

未静说智明着太监服,若被发现就说他是公公就行了,她只是想不通,中了毒的宋智明怎会出现于此,而上次见他,已是去年六七月的事了。

梨香也十分不解,更警告小姐要谨慎,不该为自己招惹这种祸端,问他与未静究竟是和关系,有怎样的故事,为何要涉险救他。

未静想了想:他是秀明的朋友,也是兄弟,为了秀明,我也要救他。中了毒的智明会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上天给我们二人的一个机会,如果我见死不救,日后定会后悔。

梨香看着她良善的面庞,叹息着说道宫里人,可无小姐这番好意。如果让太孙知道你在寝宫里藏匿来历不明的男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我,是怎么也不愿看到自己关心在乎的人死在面前的。就让他在这里歇息几日,如果不治,就让小陆子偷偷将他安葬,如果醒了,就让吴计想想办法把他运出宫去了。

未静担忧地看着睡在地面床褥上的智明,梨香则不安不解地看着未静:小姐,真的值得为他冒这么大的险吗?

未静淡然地说道: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不过若不救他,我会心里不安的。

梨香想着未静的话,安慰未静上床歇息。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智明迷迷糊糊地做着梦,梦境里是一片桃花园,他无力地躺在一地桃花上,惬意地摊开双手双脚,疲惫又满足地闭上眼睛,爽朗的笑声出现了,他睁开眼来,只见未静甜美的面庞出现在面前:未静?他的视线模糊,无力地叫出这个名字。未静却凑近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他,她的模样也幻化成彩轩的样子。

微笑的彩轩一把拉起了躺倒在地上的智明,二人相对:我们这是在哪儿?智明不解地问道。

桃花源啊。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彩轩说道。

那你是谁?

我是桃花仙子,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

智明释然而笑:我是死了吗,才会来到这人间不曾有的仙境。

彩轩微笑着上前抱住了智明,智明慢慢地伸手拥住了彩轩。

彩轩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人间尘缘还未结,莫了莫了,回首方知归路。

他轻轻推开彩轩,看到的竟是未静动人的面庞,他向后退了一步:未静,未静,怎么是你啊?智明忽感天旋地转,桃花纷飞,天黑了,整个画面都变成一片灰暗,只有未静,站在那束白光里,温暖而又美好。

智明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到不远处的床上,安静而眠的未静,他慢慢伸出手,用尽气力嘶哑地呼喊到:未静,未…静。手又无力地垂落。

窗外,天已亮堂。寝宫内,梨香、未静、智明仍旧在沉睡。白日将揭开一切的伪装和秘密,唤醒这个宫里的一切。

一大早,林公公率一众小宫女小太监,直往未静的寝宫而来,门外守候的小陆子从瞌睡变得清醒:林公公,林公公来了。

梨香猛地惊醒,看到未静在沉睡,智明仍旧一动不动,着急地套上外衣,跑到未静床边将她唤醒,着急地说道:林公公来了。

未静惊得睡意全无,看着不远处的地上沉睡的智明,她忧心忡忡,不安都写在了脸上。

小陆子迎着林公公进门,林公公笑言:这么早,梁美人她起了吗?

小陆子满脸笑意又慌慌张张地答道:该是,该是起了。

林公公跨入寝宫前,狐疑地问小陆子:昨夜,有人看见其他宫里的小太监来此,你可知此事?

小陆子抬头看着林公公,小小的眼睛放射着异样的神采: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这里只有孙姑娘和奴才我。

林公公笑了:是吗?想一个小小的美人,也不敢做出有违宫规,藏污纳垢的肮脏事。如果真有小太监来此,那倒是他的错,如果是其他什么人,抑或是宫外的男人,那可就说不清了。

小陆子低着头,连声说是,心里却害怕极了。

小公公推开了门,小陆子紧张地在一边站着,林公公立刻变得警觉起来,睁大了眼睛,走入了未静的寝宫,只闻道一阵香味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暖意。

看寝宫四下无人,林公公冷静地扫视着四周,看看床底下,屏风后是否有什么可疑:梁美人,梁美人?

他微笑着恭敬问候,不多时,梨香匆匆跑了出来,对林公公跪安:我们家主子,主子正在沐浴。

沐浴?林公公感到了不对劲,却又似在情理之中:我奉太孙妃之命,特送来锦缎首饰,不巧梁美人她这么早却在沐浴。

梨香不卑不亢地说道:昨夜大雨,主子她受了寒,现正在泡浴蒸澡,好驱赶体内的湿气。

哦?林公公淡笑着说道:那正好。太孙妃也命人送来些百花精油,生姜干片和花草包,正好给梁美人沐浴之用。

梨香惊异地抬起了头:可是公公你?

林公公笑了:蓉儿惠儿,把太孙妃赏的东西都给梁美人送进去。

两个小宫女作揖应答,梨香变得紧张起来。

林公公用眼角看着梨香细微的表情变化,心想:幸好老奴早有准备。

两个小宫女向里屋的浴池走去,热腾腾的气雾中,若隐若现未静的背部和披散着的长发,二人将华服和花草精油放在池子边,一边还左顾右盼:梁美人,这是太孙妃胡娘娘赏赐的物品,她约您下午申时在御花园的千秋亭会面。

未静听闻,淡然地回到:知道了。请代为转告贱妾对胡娘娘的谢意,言我定会如时赴约。

蓉儿惠儿作揖请安,放下东西后仍不愿离开,还在东张西望,窃窃私语。

还站在那里干嘛?未静的语气稍显愠怒:是要帮我沐浴更衣吗?

两个小宫女怔在那里,不知所措:梨香,梨香!未静大声喊叫起来,梨香忙不迭地从外屋跑了过来,林公公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不悦,看到小宫女从浴池内屋退了出来,低头私语道:没有,没有公公你要找你的人。

林公公的脸上露出不悦,却强装着镇定,对正在更衣的未静说道:奴才就不打扰美人更衣进餐了,奴才先行告退。

未静此时已穿好衣衫,从里面走出来,华丽的红白锦缎,披散的黑色长发,被热水熏蒸的脸庞微微泛红,显得红光满面,气色绝佳。林公公恭敬地退去,小陆子看到一伙人离开,才猛呼了一口气。他快步进了宫殿,关上了房门。未静和梨香才松懈下悬着的心:小姐,你把宋智明藏哪里了。

未静却机灵地笑着:没藏啊,就在池子里坐着呢,可她们都没看见。

池子里,热气蒸腾,闭着眼睛的智明坐在池子中央,黑发披散,面庞显得白净光泽,刚才蓉儿惠儿看到的背影,正是宋智明的,身后是小陆子、梨香和未静。

未静看着智明的背影,笑着说:本是今晨给他蒸煮治疗之用,没想到还能将计就计,躲过林公公的搜捕。

梨香笑着说:他们都以为你会把他藏在哪里,却没想到,我们能反其道而行之。

未静笑了:用这雾气做障眼法,也得亏林公公没有亲自查看,要不然,肯定露馅。

梨香看着智明的背影说道:小姐,就这样泡着他?

未静点了点头:让他整个身体暖起来,气血运行,应该会有帮助吧。

小陆子不安地看着智明:主子,我想林公公不多时便又会来访,宋公子绝不能在此久留。

未静担忧地说道:可是他还没恢复,怎可出宫。

梨香想了想:太孙妃怎会突然赠物与小姐你,下午为何又约见,这也十分可疑。是林公公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今晨才会突然到访。小姐你申时要去赴约,这里只剩下我们几个,岂不更无力抵挡林公公的搜查?

未静咬了咬嘴唇,无力地说道:只有希望他,快点醒过来了。

智明慢慢睁开了眼睛,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在耳里,他模糊地记得小陆子将他褪去上衣,放进池子里,脱掉自己湿了的太监服,换上了放在池边的智明的衣服。渐渐清楚地记得未静褪去上衣和裤子,穿着单薄的丝绸内里,走入这池子中,向他走来,用木椅小木桌固定好智明的坐姿,清瘦的她藏身与智明的面前,雾气在二人之间升腾,可分明看到她白皙的肩膀和纤细的手臂,她的黑发漂浮在水面上,脸上都是汗珠。

小宫女的话唤醒了他沉睡的大脑,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未静的脸在靠近,一直贴在了他的腹部,用手在水下环抱住他的腰,对小宫女说道:还站在那里干嘛?是要帮我沐浴更衣吗?

他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智明从水里站了起来,白色的长裤已湿漉漉,那巨大的水花声让三人都望向了他:你醒了?未静高兴地走上前来,智明看着她,眼里带着桃花般的微笑,未静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变得柔弱而轻软:你醒了?梨香会意地看了看未静已经羞红了的脸。

小陆子不知尴尬的气氛从何而来,扶着智明出了池子:宋公子,你醒的真是时候。

梨香则扶着未静,看她静默无语的样子。智明穿上小陆子藏在一边的外套,看着呆若木鸡的未静说道:对不起。

未静却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梨香生气地看着他:你是对不起我们小姐,为了你,她可没少担惊受怕。

梨香吩咐小陆子把刚才湿了的那套太监服赶快烘干,让智明在巳时之前穿戴好,立刻离开储秀宫。梨香不安地看了看未静和智明,就和小陆子走出了内屋。

智明走近低头不知所以的未静,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刚才,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看着他从身边走开,未静猛地抬起了头,先是微笑着松了口气,而后想起了什么,就皱起了眉头,气呼呼地走了出来。

寝宫里,小陆子用暖炉烘烤着智明的衣服,一边说道宋公子的身型与我差不多,如果这件干不了,那穿他身上那件也可,再说这件本就是宋公子的。

听到小陆子无心的话,梨香和未静四目相对。

智明也想到了什么:下午申时,让我随同未静前往千秋亭吧。

小陆子停下手里的活,不解地说道:那可不行,我们虽身型相仿,模样可是区别很大。

梨香看着滑稽可笑的小陆子,又瞥瞥英武帅气,充满阳刚的智明,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

四人开始商议下午的计划。

储秀宫外的走廊边,一个小太监打着哈欠,等来了替他的人,二人言语:守了一夜,困死我了。

精神点,可不能让神秘男子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

放心吧,我可机灵着呢,每个来往的小太监我都有查看,确没有人从梁美人的宫殿里出来,除了。

除了谁。

除了一个太医,我可没胆去盘问他们。

太医?小太监暗暗想到。

放心,进去一个吴太医,出来的也是他,我是绝不会让人逃走的。

小顺子,你可以去休息了,上午我来盯着。

小顺子伸了懒腰,拍打对方的头:小德子,这,可不容易,可不容易。来往进出的人虽不多,可你还得全神贯注啊,这要是让可疑的人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了,林公公非打死我们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小德子敷衍地说道,小顺子走后,他又在墙根处,远远望着未静的寝宫。

未时刚过,未静和小陆子走了出来,小德子的心提了起来,他忙不迭地走上前,假装匆匆从二人身边过,未静眉眼露出笑意,故意大声说道:小陆子,我要你备的茶点,带齐了吗?

智明捏着嗓子,躬着背说道:回主子,备齐了。

智明看到小德子假装漫不经心地回望,就故意喊道:小木子,见了小主还不下跪。

小德子瞥了智明一眼,假装没听到,便匆匆跑开。只落得未静在后指责他的无礼:小陆子,这不是小木子吧,不知是哪个宫里没有规矩的小太监。

二人说着走开了,小德子停在了原地,看了眼二人远去的背影,又将目光锁定在紧闭的宫门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如果梁美人生性骄横点,我可得被小陆子公公责打。不过幸亏我溜的快。

他又走回了原地:小陆子和梁美人出去了,那么宫里应该还有一个宫女和那个神秘男子,如果,他存在的话。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三月的下午,太阳当空照,小德子感到又渴又热,却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去,看到从宫殿里出来的梨香,他立刻打起了精神,上前套近乎地询问她的去向,梨香笑着说小主已去了一个时辰,她要拿着披风前去迎她。小德子看着梨香的俏皮明丽,心里美滋滋的。

梨香拿着袍子匆匆地离开了,小德子继续看守在角落,望着紧闭的大门:我敢打赌这储秀宫梁美人的寝宫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林公公定是看错了。

林公公带着三五小太监从远处走来,小德子吓得一下子站定了,他汇报到没有见到可疑男子进出,便跟在林公公身后走入了储秀宫。空荡荡的寝宫里空无一人,知梁美人已赴太孙妃之约,林方日命人在未静的宫殿里彻底搜查。

小陆子走了出来,惊慌地问道出了何事,为何要翻乱这里的东西,小德子吓了一跳,想到刚才小陆子和梁美人一起离开的场景,不觉吃了一惊:小陆子,又是小陆子,那刚才的人是。

小德子十分害怕,似乎猜到了其中的因果,却竭力压抑着内心的秘密,不敢说出来。

林公公看着小陆子,掩饰着不忿,严厉地说道:昨晚申时到酉时之间,可有见过可疑男子进入储秀宫?

小陆子奋力地摇着头。

今日梁美人去御花园,可有谁陪同。

小陆子想了想:梨香陪同主子去的。

那你呢?林方日恶狠狠地看着这个面善心直的小陆子,希望从他的口里套出些什么话。

主子让我留下来,趁着晴日将太孙妃的这些赏赐都晾晒一下。主子原是约了太医院的吴御医来诊。但既应了太孙妃之约,便只得让奴才在此等候。

小陆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未时刚过,我想这吴御医快要来了。

林公公看着小陆子此时的淡然和对答如流,觉得有些怪异,要么他说的都是实话,要么是有人教他说的,林公公的脑海里浮现很多种可能。

他慢慢转头看着小德子,那目光,寒冷的可以杀死他:是不是这样?

小德子用力地点头,连声说是。

林公公欲转身离去,小陆子大出一口长气,却见林公公在门口停步,笑微微地说道:梁美人与那吴计吴御医走的可近啊。太医院20多号人,可偏偏这个医术不怎么高明,经验更是不足的吴计深得梁美人的信任,陆公公你说这是为何啊。

奴才,奴才不知。

这宫里的事,传着传着便成真了,纸也终包不住火的。我怎么听闻,吴计和这孙梨香走的很近啊。

没有,没有的事。

宫女与外人私通,那可是死罪,不要让我抓住什么把柄,到时候,可别怪林公公我手下无情。

小陆子按奈着紧张,将林公公送了出去,关上门后,瘫软在地上,回想起梨香出门前教给他说的话,他反问到:那如果门外真有人看守着,会不告诉林公公我方才已与小主出去了吗?

梨香笑着说:看到了真正的你,他便会知已铸成大错,你觉得他还有胆和林公公明说吗?

小陆子欣喜地连连点头:梨香,你真聪明。

梨香敲打小陆子的脑袋:也就比你聪明一点点吧。二人微微一笑。

千秋亭里,未静和太孙妃吃着糕点,品着茗茶—太孙妃胡氏,年纪与太孙相近,貌不出众,却有一种自成的淡然气质,皮肤也算白净,五官并无亮点,却也透着大气,一颦一笑间,一种大家风范。未静低头静品,微笑着看着她。身后,是挺直站立,面无表情的智明。

那么说来,这一路上,真有那么多有趣的事?

未静兴奋地说道:那当然。娘娘你已在宫中数年,不知民间是多么的精彩。

未静自觉说错了话,连忙圆道:虽然民间必然比不上宫里,可形形色色的人,还是能在外面的大千世界各得其乐。

未静你是从金陵而来?

未静笑着点了点头:那您呢?

胡娘娘淡笑着点头:我本是山东济宁人氏,我的爹是锦衣卫的百户胡荣。

锦衣卫?听起来很有皇家风范。不知那些守宫门的侍卫们,还有一路随行的周侍卫,汤侍卫,费侍卫等人是否也属锦衣卫呢?

一丝不安掠过胡善祥的脸庞,她故作从容淡定地说道:大内有很多侍卫,据我所知,共有十八卫,锦衣卫只是其中比较受重用的一卫而已。锦衣卫下属有两个衙门,南北镇抚司,多处理皇宫以外的事务,和禁宫的侍卫是不一样的。

未静似懂非懂,又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胡善祥品着茶,继续说道:除了锦衣卫,还有旗手卫,府军前卫,金吾,羽林等十九卫,掌守卫巡警。

哦。未静感叹道:那么周侍卫他们都是羽林卫了。她不由地笑出声来。

胡善祥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了,你对这些好像很感兴趣啊。

我,我有个朋友叫范羽林,没想到还有一卫和他名字一模一样。

范羽林?范老将军的儿子?

是啊。未静一时兴起又想长篇大论,梨香适时到来,未静想到了什么,就不语了。

梨香叩安后,走到智明身边,帮未静披好外套,容貌姣好的她,引起胡善祥的注意。

一时的静默,由太孙妃打破:未静,你可曾见过皇太孙?

见过。未静眉飞色舞地说道,又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胡善祥的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未静你如此美丽可人,想必长孙殿下一定很喜欢吧。

胡娘娘,长孙殿下很关心爱护您啊。您是他的结发妻子,您身体的康健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我们这等无名的美人淑女又算得了什么。

胡善祥微微一笑:可这么多年来,我还未能给长孙殿下诞下子嗣,偏偏只有个小公主,这。

未静连忙安慰道:长孙殿下也无子出,小公主也必是他的挚爱。

梨香轻轻推了一下未静的背部,暗示她注意用词,胡善祥却微微苦笑:我不年轻了,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他开枝散叶,所以我很高兴。她握住了未静的手: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些新人来宫里,服侍长孙殿下,如果能为他诞下龙儿,那可是皇家天大的喜事。

未静猛地缩回了手,尴尬地笑着。

朱昭力太医和吴计来了,二人给太孙妃和未静请安,吴计上前说道:梁美人,微臣已过去储秀宫,他们说您来了御花园。

未静轻声谢过,朱太医要帮胡娘娘把脉,智明,梨香等都退了出去。朱太医看着胡娘娘柔弱的身子,变得不安起来,未静也适时退了出去。

到了亭子外面,吴计、梨香、未静和智明轻声交谈:有劳吴御医为我诊病,昨夜吃了你的方子,身子也好了大半。

小主今后的身子,可要赖着吴御医您的关照了。梨香微笑着谦敬有礼地说道。

吴御医恭敬地说这是微臣职责所在,能为小主服务是微臣的荣幸。

吴御医看了看身边的智明,提高了声音说道:小陆子,等会儿请随朱太医与我回太医院一趟,我有很多给梁美人养身的药材需要你带进宫来。

智明跪地作揖,亭子外的吴计等人也微笑着轻谈,只有梨香假装不注意地撇了撇宫女举着的薄薄的帘子里,胡善祥与朱太医的动作表情。

午后,林公公率众来到御花园,却见千秋亭中已空无一人,路过的太监说娘娘和梁美人刚已散了,朱太医和吴太医给胡娘娘诊治过,现已回了太医院。

林公公转身怒掴了小德子,愤愤地说:都是你坏的事,没有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神秘男子现已跟着太医们出了宫。

小德子、小顺子等害怕地跪在地上:公公息怒,公公息怒,是奴才不好,是奴才愚钝,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林公公由怒容变得平静,冷冷地说道:我还是得去向太孙妃复命,如果她不怪责于我,那便相安无事,如若不然,我非要了你们的狗命!

林公公轻甩拂尘,气急败坏地走开,小顺子敲打他的脑袋:这下被你害死了。小德子心有余悸却若有所思。

酉时刚过,小陆子提着草药包走在宫里,碰到很多宫女太监,向路遇的吴公公请安,匆匆回了储秀宫,却不知一切都在小顺子小德子仇恨的目光中。小德子心想:陆公公,这下我可记住你的脸了,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

小陆子回到未静的寝宫,未静和梨香正在焦急等待,看他相安无事地进来,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小陆子说宋公子已安全出宫,申时三刻,看到吴御医和智明向宫门走来,他便很快上前跟在他们身后,朱太医有所怀疑,却没有多问。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询问了一番,更对宋公子的身份有所怀疑,金天翼大人出现,和朱太医攀谈几句,看了眼宋公子,便让徐侍卫他们放行了。

金天翼?未静惊异地说道:他进宫来干什么。

梨香感叹道:不知不觉,已有数月没有看到金大人了。

她看着未静不以为意的面庞,微笑着说道:小姐啊,金天翼可是锦衣卫的大人物,我听说还被升任千户大人了呢。

没想到金天翼年纪轻轻,野心可真不小。这下,可比太孙妃的娘家人地位高贵了呢。未静撅着嘴不屑地说道。

梨香感到不安,告诫小姐切不可对太孙妃直言不讳,太孙妃可不是未静的朋友,小姐地位低下,随时可以成为太孙妃手下的冤魂。

可胡娘娘她面和心善啊。未静不解地说道。

后宫的女人,你不知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有时候死了都不知是被谁害的。现在皇上、太子在上,皇太孙的地位还算稳固,但他日,太孙若得继承,身处高位,那后宫的争夺可就是你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了。

未静似懂非懂:我看胡娘娘挺好。

梨香劝解未静凡事得多一个心眼,不能只看表面,更告诉她,现还未被太孙临幸,便有林美人要下药毒害你,如果他日成了长孙殿下眼前的红人,那想巴结你,想害你的人,还不挤满了这个宫殿?

未静嘟着嘴,笑盈盈地说:那远离皇太孙,就没人眼红心急,要害我了。

那样小姐你就全无靠山,会因说错话,或冲撞了哪位小主,被弄死在这宫中。

未静说梨香的话让她头疼,疲累地说刚躲过一劫,暂且想不了那么多,便拖着慵懒的身体,和衣睡到了床上,小陆子笑了,梨香无奈地摇了摇头。

满城春色宫墙柳,南风不过红墙瓦。思君心切难重逢,哀怨叹息凝成愁。未静起身倚靠在窗门前叹息,梨香上前说道:距上次召见,已一月有余,不知这皇太孙在想着些什么,忙着些什么。

未静目光无神地看着外面空旷的地面和深浅不同的水坑:最近真是春雨绵绵好时节,现在的金陵,该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了吧。

梨香木然地点了点头:小姐,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未静回头望着她,微笑着说好。

二人走出寝宫,在弯弯曲曲的小庭院闲逛,迎面遇上了林美人—林美人体态婀娜,肤色白皙,一种纤弱的气质,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二人互相问候,林美人笑着询问未静最近身体可好,未静说一切都好。林美人更热情地问前几日送的糕点未静是否喜爱。未静笑着谢过,说近日的桃花糕桃花茶正得她意,甜而不腻,淡淡清香和嫩粉的颜色是她的最爱。

未静示意梨香拿出身上携带的锦囊,言说此为太孙妃所赠花草和精油,林美人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声道谢。

二人别过后,梨香悄声说道:这林美人频频在糕点里下毒,却还要假情假意地问小姐你是否享用。小姐你即已知晓她的阴谋,为何还不揭穿。

未静笑着说:时候未到,时候未到,这场戏,一定要做足,做好。让林玉宁受到应有的惩罚。

梨香暗自思量,轻步走在未静身边,笑着说:小姐,你变了,也变得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了。

未静笑言别人敬我三分,我便回敬六分,他人若有害我之意,我也绝不姑息。对敌人的仁慈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二人相视而笑,却见前面是个不大不小的水坑,阻挡了前路。梨香愁眉紧锁,未静不悦地说道:看来今儿个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我们还得原路返回。

梨香却折来路边一树枝,去试试水的深度,看样子,雨水夹杂着泥土,没到了梨香的膝盖上:勉强过去,可得脏了小姐您的锦衣华服。

梨香蹲在那里,未静躬着腰看着,不远处,身着淡蓝色衣服的男子出现了。

他快步上前,微笑着对二人说道:梁美人,孙姑娘,我们好久不见了。

未静和梨香抬头望去,那人正是金天翼。梨香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未静却是一脸不好惹的神情:金大人怎会在此。

你们为何而来,我也为何而来啊。天翼微笑着说。

三人间隔着个五六米的水坑,相互都走不过来。

春雨绵绵情意切,我和美人久未见。日日不见日日念,念来念去念成空。天翼打趣道。

未静笑了出来,笑脸是如此可爱:从小到大,金大人就让先生们教了你这些打油诗啊。

天翼清了清嗓子:从小到大,我主要习武,习武强身。

未静看着天翼不错的精神,看他玉树临风,仪态自如,笑着说道:不知令妹近来可好,是否已有喜事传出?沈嘉柔呢,还住在林府吗?

天翼脸上的自信和微笑都黯淡下去,皱了皱眉头,不示弱地说道:方才我进宫的时候,看到龙侍卫在把守崇文门,不知他从早站到晚累不累,或是他,甘之如饴。

听到龙侍卫,未静心里一慌,但对于天翼的言下之意,未静心里窃喜。

怎么样,梁美人,是否要过到这边来呢。天翼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过来,怎么过来。我可不想弄脏了这美丽的衣服。

天翼故作思索难为状,不过很快就露出让人心动的慑人的笑容:我,抱你们过来。

大胆!未静大声说了出来,梨香左右看看,拉了拉未静的衣角。

孙姑娘,这里没有别人,如果被别人看到了,我就说是梁美人命令我抱你们淌过水的。更何况也就一瞬的事,怎这么巧被人看见。除非。他看了看未静愠怒的笑脸和梨香满心期待的面庞:除非有人跟踪你们。

梨香淡淡一笑,如白色的梨花般,淡雅清丽。

未静情急之下不服气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更何况我是长孙殿下的人。

天翼戏谑地看着未静,怀疑地说道:是吗?

未静窘迫地低下了头。

天翼说着便趟着水过来,裤脚和靴子浸在泥水里,他看看未静,又看看梨香,双手抬了起来:上来吧。

他微笑着说道,梨香看了看未静,就淡笑着搭着天翼的肩膀跳上去,天翼抱着她很快过了水坑,放在了另外一边。看着天翼轻松的作态,梨香淡定的样子,未静急地撅起了嘴巴。

天翼再次走到未静身边:快啊,轮到你了。

未静闭上眼睛,僵直站在那里,天翼温柔地将她抱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到了水坑的另外一边,未静这才睁开眼,松了口气。

天翼洁白的裤子和靴子沾染了泥水,他却仍然镇定从容,全身散发着逼人的阳刚之气。

那么,我们再会了。天翼恭敬地说道。

未静看着他,近距离的对立,让未静双目落在了他前胸衣服里一块露出一角的丝帕,她得意地一把夺过:诶呀,你看,这块蓝色的丝巾,可与金大人的衣服好生般配,不知,是哪个美女所赠之物啊。

天翼不悦地一把夺过:我先告辞了。就快步走开。

梨香看着未静那得意的笑脸,眼神中带着责怪。

金天翼定是日日流连烟花之地,过他声色犬马的生活。她看了看梨香:不要为他痴迷,这种男子只会让痴情的女子伤心。

梨香和未静走在小道上,梨香看着未静:小姐,你和金天翼大人,总是争锋相对啊。他对小姐你,可是很友好很关怀的。

未静想了想说:是嘛,可是每次见到他,我的心里都七上八下,不和他争论争论,难解我心头之气啊。

梨香笑了:也许,这就是欢喜冤家,也是一种喜欢呢。

未静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不,不是喜欢,是讨厌,是讨厌。

梨香笑了,二人走入了一片花园中。

深夜,秀明坐在王氏祖宅的石瓦顶上,看着月亮,沉思。他默默拿出玉笛,吹奏起来。脑海里回想的是一路从金陵而来,每每小心观望未静的举动,却怕别人发现。在宫中,与未静匆匆而过,却发现未静的目光,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深夜经过未静寝宫时,都忍不住看着那儿的灯,偶尔可以瞥见灯光下未静的身影,他的心里暖暖的。却随着蜡烛的吹灭,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我不愿只见你身影,走近又走远

泪双眼,梦又重浮现,是你给的画面

停停走走,终走不出甜蜜回忆

花开花落却到一年尽头

宁被欺骗,相信得到你的眷恋

爱也生生世世难忘怀)

阿静,你知道吗,和你分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果我能早一点告诉你我的心思,早一点握住你的手,让你跟我离开,那现在,也不会是这样。

(又到天黑月明,一天又复一天

终究得不到拥抱的温度

几度痴缠的爱,你却视若无睹

宁可放下一切感受你我心跳)

半个月前,我进宫见到了义父,想问清楚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义父他没有告知我实情,却一剑将我砍伤。当时,我觉得自己快死了,心想,这下好了,我死了,便不会再记挂你,更不会心痛了,一切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没想到三天后,我又醒来了。还是王府宅院,还是彩轩在我身边,这折磨人的日子还在继续。

他摸了摸玉笛:那****在客栈砸碎了玉笛,也没打算再将它拾起,再度粘合,可你知道吗,这碎了一地的,还有我的心。

他默默叹息,泪水流了下来: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人世匆匆二十载,我做了些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彩轩出现了,坐到了他的身边,秀明看了她一眼,二人惨淡地望月:彩轩,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彩轩淡然一笑:是我要谢谢你。发生了那么多事,你还没有因憎恶我而离开。我错了,一直都错了,我都不是,不是我爹的女儿,而只是,只是他的棋子,他手下最听话的牵线木偶。

秀明看着彩轩苍白的面孔:过去了,都过去了。知道了真相也好。我,要放下慧明未明的仇,你,要放下你爹爹强加给你的任务,这样,我们二人都能轻松。

彩轩问道:秀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你的生事,爹爹的事,你都不再追查了吗?

秀明淡然一笑:御龙山庄,御龙剑谱,我的生事。每每想及此,我都备受煎熬,也许,义父的失踪,就是再告诉我,应该放下一切了。

彩轩看着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月光,屋顶,一个红色的身影,一个土黄色的身影,这么孤冷,这么云淡风轻。

我错了,错了太多,错了太久,我不配继续做你的身边人。彩轩眼含泪光。

秀明淡淡一笑:这偌大的京城,只有你我相依相靠,我想此生,若没有你,我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步的。

彩轩想起了未静进宫的事,不觉得愧疚起来,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秀明收在眼里,彩轩赶忙伤怀地说道:只是这智明,智明他。

秀明叹了口气:上次他大难不死,这次也定能逢凶化吉。更何况连日来,我也没有听到宫里的任何风声。

彩轩眼含泪水:我差点,差点就把他,把他给毒死了,我,真该死。

秀明苦笑道:彩轩,你死了,我更不知该怎么独活下去。

彩轩哭着靠在了秀明身上,秀明看着圆月,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四月的一天,天气晴好,智明一人走在郊外的山地上。正午,他靠着大树而坐,身边是那把陪伴了他20年的宝剑。那日从王府收拾新囊离开,却看到彩轩绿色的身影,便不动声色地拿了把剑就悄悄走开了。

我不是个没有计划打算,没有交代的人,但这次,我真不知该如何离开。智明心里想到。他坐在大树下,望着远山的风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脑海里想起未静在池子里向他走来,用手环抱的那种温暖,还将脸庞靠在他的胸前。还记得在杭州的时候,未静是那样的活泼可人,而现在,却也成了这宫中小小的美人,他默默叹息:从此浪荡天涯路,心里唯记解语花。此去经年人应在,终不得见常忧思。未静,我只愿你一切都好。

阳光洒在他凌厉的侧脸,忧愁中带着一丝淡漠,悠然中却有一番新愁。

四月的一天,未静被命侍寝,她沐浴更衣,被宫人抬着去太孙的寝宫。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秀明等人淋着雨,在禁宫巡逻。地面湿滑,小太监忽而跌倒了,未静从被子里滚了出来,一时间,棉被散开,露出了未静清瘦的肩膀和雪白的大腿,小太监吓得愣住了,正在巡逻的秀明和太初快步上前,立马用自己的外衣盖在了未静身上。

未静一下子坐起,用被子裹好玉体,秀明别过头去,未静紧紧拽着他的衣服站立起来。小陆子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切,立刻跑回储秀宫告知梨香。未静却拽住要离开的秀明,面露怒色,要责罚众人。

小太监们吓得跪倒在地,侍卫们跪在雨中,只有秀明,迟疑地看着未静。目光对视,秀明最终还是单膝跪在地上。

梨香一面拿着未静的衣服过来,一面命人通报了吴公公。

未静责怪太监们不注意,让她摔伤,更说被子弄脏了人弄脏了,无法按时侍寝,要责罚他们,小太监们开始自扇耳光。

未静借题发挥,要杖打看到刚才这一幕的侍卫们。吴公公及时出现,将未静的威吓之言变成事实,秀明和太初等被仗打,小太监罚俸禄三个月。未静穿着暖和华美的袍子,看着被宫人们杖打的秀明,心里不是滋味。秀明俊美的容颜丝毫没有因为责打而变得难堪,反而更有种柔美的意味。20杖打结束后,小太监们扶起了秀明和太初,二人神态自若,丝毫没有屈服。吴公公走到他们身边,身后的小太监举着纸伞,他眯缝着笑眼说道:这个宫里可不是什么都可以看,什么都可以做的。

他斜眼看着二人:下次再做出什么冲撞小主,惊了美人的事,小心你们的小命。

未静忧心忡忡地看着二人,急切地快流出眼泪,看着雨夜中,秀明冰冷坚毅的眼神,好似第一次见面那道黑暗中的闪光。未静的目光被吴公公挡住,他俯身命令梨香再给未静沐浴更衣,送到长孙殿下的宫里去。未静惊讶地看着吴公公,说她被弄疼了,吴公公却笑着说梁美人,这次可别再用什么借口搪塞了,长孙殿下等急了,发火了,雷霆之怒大家可都受不起。

未静在梨香的搀扶下离开了,想着被仗打的秀明和太初,未静眼含泪光,梨香不住地回望,与太初目光相对,却没有言语的机会,她低头想到:太初,你还是那么关切小姐,不知他日如果出事的是我,你也会一样想也不想地救我吗?

雨停了,天色渐晚。未静躺在长孙殿下的宫中,心里多少的不安,想着秀明刚才的眼神,她心里十分难受:秀明,不曾想我这样借题发挥,不但没有把今夜之困糊弄过去,反而害了你。你可知,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她从床上卧起身来,披上床上的薄纱外套,竟一个人在空荡荡,金碧辉煌的寝宫里走了起来,心想这么晚了,长孙殿下是不是已经睡着了,那我,又可以逃过一劫。

看到朱瞻基的一些字画,未静感叹他贵为皇孙,竟也有这样书画的情趣,她历来最欣赏书画优秀的才人。看到一幅未完的画作,是一棵开的灿烂的桃花,桃花下是一个粉衣服的少女,未静看了心情舒畅,露出甜美的笑容:是长孙殿下他真心喜欢桃花,还是因为我,那个粉衣服的女子是他心里的我吗?

一个男子从后抱住了未静的腰,未静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未静,我该不该在这位女子身边,画上一个陪伴着她的男子呢?

未静动弹不得,也不知如何言语:我,我,这,这。

朱瞻基把未静慢慢搂过,二人目光相对,未静略显不安,朱瞻基的脸却是白净温和,看到未静害怕的小样子,朱瞻基笑了:你终有一天会是我的女人,这般忐忑不安可叫我如何是好。

他双手搭在未静肩膀上,轻轻一抚,未静身上黄色的纱衣就褪到了臂膀,白皙的肩膀露了出来,未静心里狂跳不止,朱瞻基温柔地说道:卿似那雨后着春露的桃花,让我不忍采摘,不忍轻闻。

未静紧张地结巴起来:我,我,这,这。

朱瞻基松了双手,未静赶紧把纱衣穿上,他却哈哈大笑起来:选来选去,拣来拣去,最后给我选了个小结巴。他笑着朝床边走去。

未静叹了一口气,用手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服。

朱瞻基坐在了床上,笑容淡去,显出威严的样子,他的话语更让未静不安:听说你来的路上,太监们不小心滑到,让你摔在了地上。还有一行路过的侍卫,也看到了你的身体。

未静心里一紧,想到了秀明和太初,她变得勇敢而激动起来:雨天路滑,小公公们也是不小心才会跌倒。妾身裹着厚重的被子,落在地上时压倒一个小公公的脚上,也没有摔疼,那些侍卫。她向前走了一步,极力辩说道:其中有两个侍卫用衣服挡住了我,还把披风盖在妾身身上,他们,他们是为了保护我。

朱瞻基微微一笑,这种笑容让未静心里慌乱:说起那些下人,你可也是极力辩护,我知你善良,却不知你此时何以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未静抿着嘴,低下了头。

朱瞻基拍了拍床铺,示意未静走过来。未静低头抬眉瞥了他一眼,见他在床头高坐,神情严肃,即吓得摇了摇头,不敢前行。

过来。朱瞻基微笑着说。

未静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过来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未静的心狂烈地跳动着,脸也涨得通红。

朱瞻基眼见着失去耐心了,他重重地敲了几下床沿,声音洪亮地说道:各种各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可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惧怕我的。难道,你又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和宫外的什么人,有私情。

未静一下子抬起了头,看着朱瞻基阴晴不定的脸,咬着嘴唇,用力地摇了摇头:妾身,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

朱瞻基仰头笑道:才质问你一句,就把你吓得。你如果是被采摘过,践踏过的桃花,那宫里,也就没有更绚烂的春花了。他走下来,到了未静身边。未静的脸对着他的胸膛,他低下头来,温和的气息扑在未静的面庞,那种暖暖的,清新的气息,未静觉得就要透不过气来。朱瞻基用手指抬起了未静的脑袋,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处子的不安与慌乱,可爱可爱。他一把抱起未静,未静被吓了一跳,手无力地瘫软在身旁,朱瞻基看着她逃避的眼神,严肃地说道:把手绕在我的脖子上啊,你是想我将你摔在地上吗?

未静头也不回,眼也不看,木木地将双手坏绕在他的脖子上,这种亲密的与男性之间的接触,让未静有种热的快要昏迷的感觉。二人一步步向床上走近,未静无力地将头靠在朱瞻基的胸膛,却感受不到他心跳的声音: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未静的心里感叹道,睁开眼时,已被轻柔地放在了床中央,她睁开眼环顾四周,看着床边的朱瞻基正在脱掉袍子,接着是白色的内衬,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心扑通扑通直跳:秀明,那是秀明,那是秀明。她想到,睁开眼,却仍看到朱瞻基俯身看着她,淡笑着低下身来,未静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直地如将就木: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心里默念,感觉到朱瞻基正在向她靠近,贴在一起了,他的侧脸对着她的侧脸,他的嘴唇在她的脸上滑过,接着,整个人倒在了床上,一切变得安静了。

只有他稍微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任何靠近的举动,未静惊慌地睁大了眼睛,侧过头去,发现身边的朱瞻基已睡着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他不会是装的,逗我玩吧。未静想到,就默默地看着他的睡颜,小心翼翼地推了他的身体一下,看他还是睡的沉沉的,未静放下心来:长孙殿下,他真的睡着了。未静心里乐开了花,眼睛望向了这个空旷的宫殿,看到离床不远的地方,燃着一个香炉,里面飘出怡人的暖香:长孙殿下这么快就睡着了,是太累了,还是。她也觉一阵晕眩,不觉沉睡过去。

第二日上午,未静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盖好了被子,枕边,也没有人了。她惊得站起身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发丝凌乱,衣服却还穿的整整齐齐,脑海里快速闪过昨晚的画面,最后定格在朱瞻基昏睡的场景,她的嘴角露出笑意:昨晚逃过一劫,是长孙殿下他,他睡着了。

她想着想着,心情也随着白日变得欢快起来,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到了更多字画,还发现几个装蛐蛐的小木笼子,看着字画上长孙殿下娟秀有力的字迹,未静呢喃道:朱瞻基。真是个多才多艺的皇族青年。将来成为皇上,定会是个太平天子,仁爱治国。爹爹说过,有才情的人,品性必然坏不到哪里去。

她心里默念:可是,那些个蛐蛐又是怎么回事呢。斗蛐蛐?训练它们唱歌,表演节目,还是吃了它们?未静心里想着,不仅笑出声来。

终发现宫里宫外几个守候的小太监,她立刻变得收敛起来。太监前来跪安,未静询问时辰,才知现已近正午。

正午?未静惊讶地说道:怎么不叫醒我,害的我连早膳都没有食用。

小太监说是长孙殿下的吩咐,让奴才们不要吵醒梁美人。还问梁美人是否饿了,需要哪些吃食。未静本欲大开金口,一时想起了梨香,便言我要叫储秀宫的宫女梨香接回宫去。小太监们不置可否,未静却坚持道,更言如不按她说的做,小心去长孙地方告状,小太监们只得去报信,告诉储秀宫内的小陆子和孙梨香来接未静回去。

梨香和小陆子将未静接出了太孙的寝宫,看到熟悉的二人,未静放松了警惕:梨香,我早膳都没吃,现在都快要饿死了。

小姐,你要吃什么?

我,红烧蹄髈,东坡肉,烤鸡烤鸭烧鹅,都可以啊。

梨香笑了:好好好,我去叫御膳房的主厨们备着。

未静笑着说:孙姑姑,你现在在这宫里可混的开啊。

梨香却微笑着说:长孙殿下宠幸你,我们做奴才的也跟着沾光,主子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未静脸上半笑不笑,欲言又止,小陆子笑的眯缝了眼睛:小主子,我看长孙殿下对您真是宠爱有加,他日升嫔位妃位也是水到渠成啊。

梨香看着未静淡笑的脸庞,觉得不对劲,便似自语道:谁知桃花深浅红,只因远观难亵玩。

未静听出了意思,平淡地说道:寂寞桃花因有主,此生不为他人开。

梨香惊异地看着未静,一脸的不可置信,心里想到:难怪小姐今日心情不错,原来昨夜她与长孙殿下并未同床而眠。

小陆子却似懂非懂地走在二人身后。迎面走来了一群侍卫,未静一眼过去,就看到了秀明。

是龙秀明。梨香心里想到,重重地扯了未静的衣袖,未静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暗示。

秀明一行人中带头的是徐彬,他示意队伍停下,对未静行礼,未静却叫住了秀明:龙侍卫,你且慢行。

徐彬和秀明等都感意外,未静高傲地看着秀明:龙侍卫,昨晚的事,我是该谢谢你呢,还是如昨夜所说,因你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而责罚你呢。

秀明跪地说道:卑职昨夜已受杖刑,望能消解主子的怒气。

小陆子和梨香不解又不安地看着未静:我本禁宫之人,昨夜事发,你非但不回避,还要上前来,你以为将你肮脏的披风盖在我身上,我该感谢你,打赏你吗?

秀明蓦然抬头,看到未静稍显冷漠凶恶的眼神:真该如吴公公所言,挖了你的眼珠子,让你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

她走到秀明身边,轻搭他的肩膀:我是长孙殿下的女人,而你们是皇宫里卑微的奴才,以后,见到我就该避让,正面遇上我就该跪下,这些规矩,可不能乱了。

秀明低头诚恳地说:是。

未静看着秀明低头的样子,心里不知如何继续这番刻意地说辞,看着徐彬等人在几步远外肃整待命,看到身边的小陆子和梨香,她有些话语实在说不出口,便倾身靠在秀明的身边,故意大声地问道:龙侍卫,你叫什么名字?

秀明低声说道:龙士柴。

未静笑着说:龙士柴?好奇怪的名字,好生奇怪的人。说着就亲手将秀明扶了起来,微笑着对徐彬说道:你们,继续。

说着让在了一边,让秀明等人通过,梨香看着未静,感到不解,小陆子却笑嘻嘻地说:刚才那个龙,龙侍卫,长得可真是俊美啊。

梨香用肘击了他一下,未静却在心里暗暗地笑了,目送秀明等人的离去。

秀明默默地将手中的纸团揉开,只见“智在必得”这四个字,他的脑里一机灵,分明领会了未静的意思:刚才,阿静借故与我交谈,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就是说,智明没有死,且被她所救?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却被不安掩盖住:在这宫里,见她一面是如此之难,连言语都得十分注意。不知我在这宫门苦挨日子,还有多少的意义。她,终将是深宫里的小主,皇太孙的女人,而我,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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