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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思乔

第三回

苏幻仪的父亲遭了罪,欲携家潜逃,却被未平带人抓获。苏幻仪非常震怒,哭着在闺房里说嫁错人,害了父亲,更说不要腹中的这个孩子。未平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苏幻仪和二人的孩子,如果他们一起逃走,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可以将功补过,那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苏幻仪听信了他的话,哭入他的怀中。

夜里,未平去了监狱,和苏老爷说了一番,更暗示只有他的死,才能换来苏家的太平,才能换来苏幻仪的安好。未平走后不久,苏老爷就自尽了。

深夜,苏直海畏罪自杀的消息传到了梁府,幻仪痛哭落泪,而未平则紧紧拥住了她:幻仪,为了你娘,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幻仪痛苦地点了点头,未平的眼中则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一日正午,乔儿和秀明走上街去,乔儿很高兴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秀明却感觉到了未静的目光,蓦然回头,看到了街道不远处,落寞的未静直勾勾的目光,二人对视。

乔儿察觉到了什么,便问道秀明,怎么了。

秀明嘴角微微一笑:没什么。他挽着乔儿的臂膀,快步而去,乔儿却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这个安静却美好的女子。

滟湫去了梁府看望好姐妹幻仪,回到家,却看到羽林和未静在交谈,看羽林温柔关切的样子,她变得非常不满。这几日将歇的不好,未静竟生病发烧了。羽林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而天翼也来了。未静在床上脸色惨白,目无点光,让天翼和羽林都很担心。

天翼让未静好好休息,叫着羽林去厢房交谈,但滟湫却只看到羽林进了未静的房间,而不知他与天翼的离开,看着未静房间紧闭的房门,看着空落落的新房中羽林久未归来,愤恨感油然而生。

天翼和羽林谈着未静和秀明的事,讨论着未静的伤病,说自秀明成婚那日起,她便闷闷不乐,更在那个暴雨夜,淋过大雨,第二日便得了肺病,险些一命呜呼。这几日算是缓过来了,可前几日去街上散心,怕是见到了不该见的人,回来后脸色更差而更加郁郁寡欢了。

二人谈论着未静的事,依珊的事,而天翼也关切着滟湫和羽林婚后的生活,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羽林送天翼出门,更不愿去打搅可能已安睡的滟湫,便在厢房和衣而眠。

第二日天刚亮,羽林便从厨房给未静端来了粥菜,一夜未眠的滟湫推开窗户看到这一幕,不觉怒火中烧。

这一日的午膳,滟湫对未静很不客气,更疑惑未静有什么魅力,让羽林收容她这么长时间,让天翼哥如此关心她。

服丧期的幻仪来见滟湫,在她的房内谈了会儿,滟湫从幻仪处知苏幻仪的丈夫梁未平,梁未静的亲哥哥竟然对未静有不伦的爱恋,那日听闻未静得了肺炎,便不管不顾幻仪的请求,大半夜地去了范府。

滟湫越听越怨愤,决定给苏幻仪出气:想当年,梁未静曾入宫当了妃子,没想到竟然可以从宫中逃脱,从京城中,消失整整一年。听你说来,二人这一年便是在那荒野外独处。那时的二人还不知兄妹身份,孤男寡女,岂不是瓜田李下,惹人怀疑。现在的梁未平对她念念不忘,不得不让人怀疑。

幻仪对滟湫的洞悉一切不由地钦佩起来。

梁未静和孙皇后,本是旧相识,我想这孙皇后能靠着镇儿,让皇帝哥哥休了胡皇后而册立她,必是厉害的狠角色,那这个梁未静,也绝非她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看着幻仪说道:作为大明的公主,我想知道的自有办法知道,我想对付的人,也绝不会好过。

幻仪看着她说道:那梁未静天天与公主您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与驸马,到底有何关系,为何而牵连在一起呢?

滟湫的眼中露出不屑与妒意:范羽林在三年前,把她带回家搁置着,不娶不纳。范羽林说二人只是朋友关系,绝无儿女私情,可是他。

看着幻仪期待的目光,滟湫欲言又止:她梁未静到底有何魔力,让这么多男子倾倒。范羽林,梁未平娶了我们,却还不珍惜,都心系那个神神秘秘,郁郁寡欢的梁未静,却也不知是为何了。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幻仪想来也愤愤不平:那梁未平,婚前对我百般殷勤,婚后对我实在冷淡,一个月都很少回家过夜。

范羽林他本来对我亲近,自知了我的身份,便敬而有礼,实则远之避之,对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梁未静可好可亲可近。

公主可曾怀疑,梁未静和范羽林同处之三年,确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滟湫的眼神变得凶狠:我倒是有办法,看一看这梁未静是否如她所说的完璧之身。

冷清的秋夜,未静坐在床上,看着床边木桌上的盆栽,那些在秋季毅然开放的不知名的花儿,却给她带来宽慰:病树前头万木春。她露出苦涩的笑意,那是未平赠与之物,告诉她活着就充满希望,只要心存期许,定能看到来年盛开的桃花,在那粉色的花海中沉醉。他曾连夜守在未静身边,直到她脱离危险才稍显安慰,更许诺过未静,来年春天,带她去桃花岛看漫山遍野的桃花。

未静苦笑了,泪水流淌在苍白的脸上。忽而听闻有人敲门,她轻声问道谁啊,便慢慢地起身去往门边,那个人影一闪而过,只见门缝里塞进了一封信。她感到十分疑惑,却也用无力的手拆开了信件,那是龙秀明的字迹,她眼前一亮:今晚丑时,朝华寺外树林见。

夜深人静,未静悄悄地出门了,而滟湫则在暗处默默看着这一切—那****去探望思乔,故意去了赵府的书房,看到了书桌上叠着的一摞秀明的亲笔,目光定在了几个特别的字上。

滟湫的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心中暗念:我知道这总能派上用场。

想着终能再见秀明,未静的心起伏补丁,因激动和快步的奔走而恢复了活力,仿佛枯木逢春般,脸上又有了些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到了树林,扶着老树喘息,激动的脸上洋溢着神采,这天黑的吓人,树林中也穿梭着呼啸的寒风,未静借着清冷的月光,激动地等待。

不多时,只见三个着深色衣服的男子走近身前,未静感事态不妙,厌恶地转身离开,却被三人围住,将她推倒在地。

未静的心不安地狂跳,大声地说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一男子蔑笑地说道:深更半夜,来这里私会有妇之夫,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你不懂?

未静手撑着地向后退了几步:龙秀明他不来了吗,是他让你们来的?

三人笑了:龙秀明?他,不会来了。

未静支撑着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木棍对着三人,鼓起全部的勇气坚强地说道:别过来,过来我就!

她拿着木棍站了起来,向三人挥舞。

高个子的清瘦的男子看了看身边一个壮实的三十四岁男子和脸庞消瘦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奸笑地说道你以为你一个人对付的了我们三个吗?

壮汉与少年上前抓住未静的手腕,把她的木棍夺了下来,高瘦的男子摸了摸未静的脸:小娘子,果然娇俏。

未静看着他们,不屈的眼中有了些泪光:到底是不是龙秀明让你们来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笑了:龙秀明?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未静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三人推推搡搡让未静的发髻散开,发丝凌乱地垂落,衣服也被撕开了口子,她变得异常愤怒,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般,呼吼着上前推开三人,甚至去咬壮汉的肩膀。

他们松开了手,嚎叫道:你这个疯婆子,今次不过有人要我们来试试,你是否如你所说的清白一身,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拼命。

三个男子怔怔地看着她:看到龙秀明你肯定是主动献身了吧。清瘦的男子挑衅地说道。

未静衣衫不整,怒目圆睁地看着三人。

忽而听到一声哨声,三人先是一愣,又匆匆地离开了。

未静呼了口气,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擦了擦瞬时滑落的泪水,理了理衣服和凌乱的头发,拍了拍胸口,坚强地移步,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不远处的树后,滟湫露出一张半明半暗的脸。

羽林回到家中不见滟湫,又见未静的房间门窗都开着,他十分疑惑。

半个时辰后,未静回到了范府,她的嘴唇微颤,眼中有些泪光,羽林叫她都没有反应,她带着疲惫不堪的心,走入了房间,随即关上了门和窗。

羽林回到婚房中,坐在圆形木桌旁,等到滟湫的归来:滟湫,你晚上出去了?

滟湫脸上含笑,点了点头。

羽林继而关切地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未静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回来,神情悲伤呢。

滟湫感不可思议,愠怒地看着他:那你问她去啊,问我干什么。

羽林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难道是龙秀明找了她,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滟湫看着他入神的样子,嘲笑地说道:那你今晚去陪她吧,好好说清楚。

羽林看着滟湫,微笑着说:怎么了,吃醋了,我和未静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去她的房间。我自在,她还不自在呢。

又不是第一次了。

羽林尴尬地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我和未静,什么都没有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滟湫的眼中皆是不信,连语气都带着嘲讽。

羽林真真地说道家父曾经要和梁伯父联姻,我见过未静,不过她喜欢龙秀明,二人私奔了,后来就没有什么了。

她现在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红颜知己,你难道对她没有一点点心动?

羽林认真地看着她:滟湫,你怎么了,先是对天如的事情追根究底,现在又扯上一个毫不相干的未静。

滟湫眼中含泪,情绪激动:毫不相干?毫不相干你让她住在范府,毫不相干你对她那么关心,毫不相干你会在她的房间待上一晚上,你们两个真的毫无私情?

羽林站了起来:滟湫,你一定是误会了,未静是我相识了四年的好朋友,最近她心爱的人娶了别人,对她打击甚大,我作为朋友安慰安慰难道你不能理解?

安慰,需要以身安慰吗?我看梁未静这种烈性的女子,可亲近却不能得到,一定让你心里痒痒吧。

滟湫,你不要这么污蔑我们。

不然,她如何入住你们范家,你们竟也相处三年,你对她毫发未动?

羽林的目光变得尖锐,似受伤的小动物。

我想,大爱莫过于默默守护,对梁未静如此,对金天如也是如此。

羽林变得激动起来,强忍着愤怒,低沉地说道:你别说了。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亦是大明的公主,你是我的驸马,我有权让你休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如果你理解我,理解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你就会支持我,我和未静,绝无苟且之事。

我不理解,为何梁未静和金天如都爱着别的男子,你却可以还对二人专心付出。

羽林目露泪光:滟湫,别人爱不爱我我不能控制,我只知道我的心让我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月色:天色不晚了,你先休息吧。

他轻飘飘像个空了心的影儿,走向门口,走了出去。

滟湫在身后大喊:范羽林,你给我回来。

羽林却没有理她。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羽林对滟湫冷淡,未静心有所想,一直木木呆呆的。

羽林关照地看了她一眼,滟湫见了便重重地一摔碗筷:我不吃了!她的举动,让一桌子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她。

和蔼的范老爷和气地说道:怎么,公主,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还是我们家林儿惹了你。

滟湫看了看范老爷微笑的脸:我要回宫去了,让羽林来宫里找我!

羽林低着头,手里捧着饭碗,都不顾及气呼呼地走开的滟湫,未静看了眼羽林,却仍不知二人为何而怄气,而范老爷和范夫人则摇头叹息:林儿,你们到底怎么了。

羽林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赵府的每个晚上都是难熬的,秀明在书房里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恍惚间却觉一女子向他走来,柔柔的裙摆触碰她的身体,他飘乎乎地起身,却见容颜憔悴的未静,他一把抱住了未静:阿静,对不起,对不起。他动情地说道。

门被推开了,秀明醒了过来,他十分惆怅,看到乔儿,他忙起身笑着说:这么晚了,乔儿你来干什么。

你自从婚后天天夜不归宿,我不来看看怎会安心。

秀明尴尬地一笑:这是你们赵府,是你爹的地盘,你还怕我不老实吗?

乔儿笑着过来拉住他的臂膀:当然不是,只是。

秀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就忙说道:最近锦衣卫副指挥使苏直海的突然死去,让他结党营私,勾结党羽的案子没了线索,更奇怪的是,他的女婿梁未平却是这次抓捕他的功臣,更因他的死而升官,你说这……

我不懂你们官场的事,我只是知道,你也要休息,也要回我们的新房,不应该天天在这里,彻夜不归,把我一个人摆在那里。乔儿眼中的落寞惹人怜爱。

秀明动情地说道:对不起,乔儿,是我冷落你了,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我是靠着你爹的关系才进了锦衣卫,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我要多么的努力,才能帮到爹,才能配得上你。

乔儿委屈地说道:你对我好,让我幸福,才最对得起爹爹,对得起我。

秀明抱住了乔儿:傻丫头,我们才成亲多久,你就开始怀疑我,对我没信心。他亲吻了她的黑发:我龙秀明,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他安慰着乔儿:你先回去,看完这些函我也会去歇息的。

乔儿不舍地走到了门口,关上了门慢慢走开,而身后的秀明,则投来深不可测的决绝的目光。

夜深沉,月亮隐入了乌云中,秀明悄悄潜入赵仁德的书房,蹑手蹑脚地翻看起柜子里的东西。这层层叠叠的卷宗,让他变得烦躁起来:不对,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放在什么秘密的地方。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借着月光,向四周扫射,忽而看到墙角有一块成色异样的砖头。

他轻轻地走过去,用手指按了按,发觉那是块略有松动的砖头,可是按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反应。秀明皱起了眉头,在黑夜中,暗自思索。他蹲在地上,稍一抬头,看到松动的砖头上面两排有块色泽较淡的砖块,循着看去,又发现几块异样的砖块。

他试着用手,从下推到上,却发现,几块砖头凸出来了,又有几块陷进去了:这是什么机关,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组合呢?他思索到,虽在赵府打探了近一个月,处处提防,处处小心,不过独自探寻秘籍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如果失败了。他的眉宇显出不安,呼吸略显紧张。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入室偷盗也着实危险,他不禁警觉起来。终于,砖头在一阵随意的推进推出后,都凹了进去。书柜移开了,他看到了一个小暗格。

秀明掩饰不住激动,伸手去拿小暗格里黑布罩着的东西。他的眉头紧锁,额上留下了汗珠。他用略微颤抖的双手将此物取出,在月光下对着,果然是那失传已久的御龙剑谱。秀明的眉头松开了,脸上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窃喜。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尘封已久的书页,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突然,外面有什么动静,他忙将书放回,推动了书架,砖头又都恢复了原位,而他则躲到了暗处。

门开了,射入一道月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秀明的心提了上来。脚步声近了,在暗处,秀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赵思乔。他的心落了地,脸上露出宽慰的表情。

乔儿。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赵仁德紧随而来,秀明稍微舒缓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手贴住了身后的墙壁。

爹,乔儿回头看着爹爹。

这么晚了,来我的书房干什么?

乔儿转身看着赵仁德:是,秀明,他想要看看明日办案的公文,给爹爹解决烦恼呢。

嗯?赵仁德疑惑道,这次的案子不是都交给梁未平了吗,秀明能为我效劳,有心为我办事,杀杀梁未平那小子的威风也好啊。

乔儿笑着走到父亲身边:爹,秀明怕你知道这事责怪他,我却知道他心中实在放不下,故夜不能寐,所以替他到爹爹这儿请命,虽然皇上令梁未平处理此事,但秀明也可从旁协助,做爹爹的耳目啊。

赵仁德笑了:想我赵仁德,驰骋沙场20年,虽经历起起伏伏,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女儿出嫁了,而我也垂垂老矣,是该将家里的事,朝廷的事托付给秀明了。把我的大业,把朝廷的重托交予我的女婿。

赵仁德走过书架,拿出了一份卷宗,交到乔儿手上:乔儿,可叹你是女儿身,不然,爹爹的大业,我们赵家的未来,也不用托付给别人了。

乔儿接过卷宗,笑着说:爹,秀明哪能算外人啊,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那就是爹爹的亲孙子,亲孙女了,我们就三代同堂,和和乐乐了。

赵仁德笑着说:女儿啊,嫁了人就不一样,处处替着龙秀明这小子说话,才新婚一个月,就说孩子孩子的,你是有多喜爱这个丈夫啊。

乔儿笑着挽着赵仁德出门了:爹,我要回去了,秀明知道我出来那么久,该担心了。

秀明在暗处看着谈笑的二人,提起的心丝毫不敢放松下来,严峻的目光如寒夜中的星辰般。看着二人走开,关上了门,他的心才落地。

在关门的一瞬间,乔儿对屋内投来不安的目光,心里忖度着什么,又关上了房门。

看着二人离开,秀明终舒了口气,但他却很疑惑,乔儿为何能如此圆滑如此刻意地为他撒谎,难道乔儿发现了什么,她是在为他开解?

秀明轻轻地抽身出来,再次打开了柜子。翻开书,用灼热的眼神快速地读阅起来,匆匆地翻着书页,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武功招式:果然和义父教的有所不同,怪不得赵仁德的武功在义父之上。他心里想到,如获至宝,心中激动难抑,在一个暗黑的世界,燃烧着内心的光热。

夜深了,月亮高挂,冷冷的月光洒入二人的婚房中。乔儿拖着腮帮坐在桌旁。秀明疲累地推门进来了,乔儿木然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笑容:秀明,你回来了。她说着迎了上去。

秀明一副疲倦又冷淡的样子:我,刚看完今日的公文,明天一早还要……乔儿过来抱住了秀明,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秀明,这一个多月来,你都在想些什么,忙些什么,我们已经成亲了,可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了吗?

秀明无言以对,冷漠的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她的责问。

秀明,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是真心的。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我,对我们赵家有所企图。

秀明没有答话,低垂着眼睛看着她的发丝。

但你不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就对我施加援手。几次相见,我越发觉得,你虽看似破落,但心中仍有股骄傲,有种自成的正直和倔强,不管爹爹怎么说,我都一心要嫁给你。

秀明被刺到了伤处,一下子推开了乔儿:你们赵家官大压人,自会认为,与你结亲的所有人,都是对你们有所企图。我龙秀明,一届落魄布衣,自为你所轻视。

乔儿不知他为何如此的愤怒,便安抚不平的心绪,深情地说道:在成亲前,你对我那么好,我那么相信你,可现在,我也怀疑了,我嫁给你到底是不是对的,你是不是真心想娶我?

如果你想要问我这个问题,那我们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秀明故意摆出冷漠的样子,要再次拒她与千里之外。

刚才,你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

秀明惊得抬头看着她。

你是不是在爹的书房?

秀明没有应答,而冷感地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疑惑,我也无需辩解。

是为了剑谱吗?

听到这几个字,秀明惊地睁大了眼睛,目露凶光。

不要以为我不练武就什么都不知道,觊觎我们御龙剑谱的人有很多。但爹说过,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剑谱,绝不外传,不过,作为我赵思乔的丈夫,锦衣卫指挥使的女婿,你应该是御龙剑谱的继承人。

秀明淡漠地看着她,心中却如困兽在咆哮。

是剑谱,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纯粹。我也不笨,看得出你的三心二意,但是秀明,我还是要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剑谱如是,我也是,不要让我们的关系出现裂痕,猜忌,怨恨,好吗?

听着乔儿的苦苦哀求,秀明的眉头舒展了,他现出柔软的神态,眼中闪闪发光,慢慢地点了点头:乔儿,我今日去内屋看卷宗,你不用等我了。他说着拿起放在桌边的案卷,轻步离开。

乔儿平静地听着他的这句话,目光变得呆滞:秀明,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是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地位,是为了剑谱,还是为了我?我不在乎在你心中,哪种东西最重要,但我要让你知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一生一世都是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比起地位和剑谱,你最应该重视的,最应该爱的,是我。

金秋十月的一个上午,天气晴好,秀明带着乔儿上街,二人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看的,还有乔儿的华服和首饰。乔儿看到人群中那个粉衣服的姑娘若有所思地走着,便想起这么些时日来不止一次的擦肩。心想此人是多次偶遇抑或是有意跟着我们?她玩弄着手上的彩色珠链,故意扯断了链子,彩色圆珠一颗颗掉落到地,清脆地弹起,有一颗滚落到了未静的脚下,她蹲下来去捡拾,却不知秀明也蹲身捡起了几颗散落在它处的珠子,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便说道:姑娘,这珠子。

未静一抬头,秀明的笑容凝住了,现出一时的愣神。未静的眼中霎时充盈了泪水,秀明的心里一紧,脸上绽放温和的笑意:这位姑娘,你手中的珠子,是我妻子方才掉落在地的,能否,能否还给在下?

秀明接过未静手中的珠子,像与未静从未相识般,心情愉悦地快步走到乔儿身边,把珠子交给了她:看你那么不小心。他宠溺地用手轻拍乔儿的脑袋,又擦了擦吹了吹珠子,交到了乔儿手中。二人谈笑着走开,剩下未静落寞地站在原地。

乔儿拿着珠子把玩在手心,却不觉得向后看去,心里思量:这个姑娘确有难色,欲言又止,有所隐瞒,但看秀明却丝毫看不出尴尬和犹豫,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她想了想,嘴角露出了微笑。

赵府大院,十月的秋,夜深沉。秀明从外匆匆而回,疲累地走到了屋里。乔儿坐在床边等候,见他进来,便起身相迎,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说今日休息,暂无公务吗?

秀明正想巧言相慰,乔儿却别有意思地问道上午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叫梁未静,她是不是你的旧爱。

秀明掩饰着心里的起伏,略显愠怒地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乔儿变得有些悲伤,她眼含泪光说你知道,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能知道,我要查到的事情就可以查到。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只要你们今后不再有纠葛。

秀明看着乔儿认真的样子,竟变得动容起来:乔儿,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忠。这一个多月来,忙于练武和公务,确实冷淡了你,使你心有不甘,胡思乱想,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双手搭在乔儿的肩上,目光中含着深情说道:今夜,就当是我们的新婚夜,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真心。

秀明一下子抱起她向床边走去,乔儿心中小鹿乱撞,脸上带着撩人的绯红。只见秀明温柔地把她放在了床上,开始解开衣衫,乔儿害羞地闭上了眼睛,只感到秀明的身体靠了过来,那种气息,那种温度,她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到秀明的脸和她贴的如此之近,又看到秀明清秀瘦弱的身体,前胸后背都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红色伤疤:怎么了。她心疼地问道,伸手触摸他的伤处,眼泛泪光地柔和地唤道:秀明,这些新伤旧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明双手撑在床上,面对着乔儿,淡笑着说道:习武之人,受点皮肉伤早就习以为常。

乔儿起身推开他,不安地坐在了床头,秀明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神温和而明亮,似有委屈般柔弱地问道:这几日,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我只是奔走于朝廷与家中,且时常练武到深夜。

乔儿起身走向桌边:你即不同我共寝,我自看不到你这些伤处,让我知道了,也是平添忧虑,可今日我知你受伤已久,怎能不关切伤神呢。

秀明穿着白色的长裤,走向乔儿,从后抱住了她:你是我的妻子,我最要不得的就是你的担忧,我,真的没事。

乔儿转身微笑着说道我帮你涂些药物吧,你今晚就在这里睡着,我照顾你。

秀明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眉宇间似有一股令人沉醉的春风,乔儿撒娇似地钻入了他的怀中。

羽林鼓足勇气,进宫求见了公主。几日未见,滟湫又忽的对他热情起来,二人在宫廊的亭子里喝茶,小宫女清清美貌可爱,她给羽林斟茶倒水,做的点心也得到了羽林夸赞,滟湫外表平静,内心却着实嫉妒。清清更告诉羽林,她曾是金陵沈府的丫鬟,七八年前入得宫。羽林想到了沈嘉柔,想到她在公婆病逝后终得返回金陵娘家而欣慰不已。看着清清姣好的面庞,害羞的神色,心无芥蒂的羽林却全然不感滟湫的妒意和怒目。

未几日,滟湫让清清做茶点给她,却假意呛住了,清清慌乱地跪地呼号,滟湫却给她按上罪名,打入牢中。暂住宫中的羽林发现了她的消失,更知道滟湫因她与羽林的浅谈而迁怒于她,顿觉滟湫的狠毒而霸道。

滟湫心情不悦,见一个黑面的老公公正在扫着宫廊,见他面貌丑陋,就命人将他赶出皇宫。老公公意外碰上羽林,苦苦恳求驸马,请羽林与滟湫美言几句,滟湫趾高气昂地说他这个老太监,满脸黝黑,肤色凝重,跟将死之人一样,天天低着头不看前路,哆哆嗦嗦地扫着地,活干不好,又长得吓人,留他何用。

羽林觉得滟湫无理取闹,便义正言辞地说若你要以貌取人,他并无优势,可你都没有了解他的为人,就如此武断。

滟湫不悦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对我心有芥蒂,所以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羽林真真地说道清清的事,老公公的事,都让我觉得你的自我和决断。

滟湫却出言相讥:我当然不如你的天如完美,也不像你的未静那样善良,可是我就是我。

羽林冷笑道:其实,你和未静很像。只是她,是最好的你,而你,则是最坏的她。

说着便转身而去,留下更加怨怒的滟湫在空荡荡的皇城高墙间。

羽林在皇宫一角,看着十月灰蒙蒙的天,想起那日母亲说过的话:若心升嫌隙,矛盾只会越来越大,直到不可弥补。

他抬头看着天幕,愁绪万千:娘,我该怎么办。

夜深了,羽林垂头丧气地走入了公主的寝宫,又刻意露出温柔的神色,主动与滟湫示好,滟湫在镜前梳妆,羽林意欲帮她画眉,却被她阻止。

羽林站在她身后,真诚地说道:滟湫,我知道,我曾经对不起你,我现在待你也不如以前那么好,但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从现在到永远,原谅我好吗?

滟湫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露出俏皮和欣喜:我任性吗,我残忍吗?如果我和梁未静都遇到了危险,你会救谁?

羽林俯身抱住了滟湫,滟湫假意挣扎,羽林面带微笑地说道:滟湫,你是我的妻子,别的人,什么都不是。滟湫停止了挣扎,嘴角浮现出笑意。

第二日,二人睡在公主寝宫的大床上。羽林带着笑意躺在她身边从后抱住了她:在我之前,你有过多少个女人?滟湫柔情蜜意地问道。

羽林眼神柔和,浅笑着说没有。

在我之后呢?

也没有。

滟湫满足地笑了,侧身钻入了他的怀里。

羽林走后,滟湫坐在梳妆台前,看容光焕发的自己,脑海里回响羽林的话:没有,也没有。

她满意地笑了,忽而眉头紧蹙: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金天如和他?那依珊?

她疑惑地想道:不然,就是他骗了我。

是夜,她秘召金天翼入宫。天翼用宫中的金令牌,乔装进入了宫中。见守门的侍卫和宫中的禁军都早已换了一批人,没有人认出这个前朝的锦衣卫大人。

滟湫见天翼行色匆匆地进来,便上前拉住他的手问道:哥,羽林和金天如到底什么关系?二人是否没有夫妻之实?

天翼被她问住了,目光躲闪。

他虽娶了天如,可天如心系与你,不肯与他亲近?

天翼默然地说道:当时我不知天如对我如此死心塌地,更不知。

滟湫真真地看着他: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天翼惊了,滟湫的目光变得尖锐:被我说中了吗?原来如此。金天如是羽林一直得不到却守候的人,她嫁给了羽林,人和心却在你那里,还在羽林的眼皮子底下,生下了依珊,金依珊?滟湫的脸上露出狠毒得意的样子,心中早已千疮百孔。

天翼目泛泪光:是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让天如嫁给羽林,更不该,更不该害得她未婚先孕,痛苦一生。

滟湫却大声苦笑了:羽林啊羽林,原来你真的苦恋了她一世,不仅没有得到过她,更乐意帮她养别人的孩子。她嘲讽地说道。

公主,那你知道了羽林和天如并没有怎么样,他真的完完全全是你的。

滟湫转过身来反问道:你认为我会高兴吗?这只能说明他真爱天如,远远胜过爱我。

她冷笑了:羽林啊羽林,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你。

天翼真诚万分地说道:天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公主你必须放下,范羽林是真心爱你,这种爱,和对天如的可望不可及不一样,你们毕竟是真的夫妻。

交谈间,却闻宫门外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孙皇后不知从何处得到风声,不适时的到访,天翼不知该向哪里躲藏,天如示意躲进她的床榻。

当孙皇后与一众宫女太监经过寝宫大门的时候,小宫女回到: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公主和驸马已经就寝了,此刻不宜接见。

孙皇后看了看昏暗的灯光和放下床帐的床榻:今夜休息的可够早啊,本宫难得来和昭阳叙叙旧,她就不肯见本宫。

她不屑地一笑,看看床榻下公主与“驸马”的鞋子,床帐上二人的衣服,轻蔑地一笑就摆驾回宫,躺在床上的天翼和滟湫都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看到你,要不然知道你还活着,是我救了你,还不知会如何与皇帝哥哥告状呢。天翼看着床帐外,默然叹息。

宫廊里,孙皇后看着黄墙外的黑幕,边走边思量:只听闻二人感情生变,且不知仍旧如此般恩爱缠绵。本宫日夜独守空房,二人却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怎不让本宫心生向往。

她看着空旷的宫殿长廊,叹息道还好,我生了镇儿,有了他,本宫就可在这皇宫里好好地生存。

忽见一男子匆匆而来,看到孙皇后一行人,便跪地请安:微臣范羽林,叩见皇后娘娘。

孙皇后看着他略显匆忙却仍温润俊朗的脸,心存疑惑,而又狐疑地笑着:驸马你不在公主的寝宫好好地待着,这是从何而来呢?

羽林双手拱起,毕恭毕敬地说道微臣家里有点事,所以入宫晚了,惊扰了皇后娘娘,微臣知罪。

孙皇后微笑着将他扶起:快点回公主的寝宫吧,她,确也等不及了。

羽林拜辞后即向滟湫的寝宫而去,小宫女见他来了,神色慌张地大声说道驸马,驸马您回来了。

羽林觉得不对劲,大踏步走近寝宫,却见帐子已经放下,烛光微弱,隐隐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是金天翼!他的目光变得惊异,欲伸手掀开帘子,却愤怒地挪不开步。

谁!滟湫惊疑地问道。

羽林心里一震。

本公主与驸马已就寝了,若有事明日再禀。

羽林的心沉了下去,愤怒的感觉烧遍全身,他甩袖快速跑开。

穿好外衣的天翼,站起身来,与公主拜别。滟湫到了外厅,问道刚才是皇后身边的谁?

宫女们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驸马。

滟湫惊了,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追了出去:羽林,羽林。

范羽林快步走上前,没有回头。

黑暗中,在微弱的红灯笼的映衬下,滟湫看到了羽林:你给我站住。

羽林没有转身,没有回头,蓝色的身影显得高大而孤傲。

我命令你站住!她厉声地叫道。

羽林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目光中全是愤恨和激动。

滟湫站在了离他十多米的地方,温和地说道:你今夜终于舍得回来了,都来了,为何不进去呢。

羽林没有说话,身影有些激动地抖动。

刚才,刚才是天翼哥来宫里看我,我们。

羽林冷冷地说道:天翼哥,叫的可亲热啊。你虽人在深宫,可还是能让金天翼进宫来看望,我是不是来的太早,坏了你们的好事。

滟湫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什么,我和哥是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滟湫快步走到了他身边,面对着他。

羽林没有抬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滟湫眼含泪光看着他:我都是你的妻子了,我们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羽林慢慢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目光有些愤怒,让滟湫心里一抖:亏得公主还能说出信任二字,您信任过我吗?

我?滟湫无言以对。

不是怀疑我和天如的过去,就是疑心我和未静,我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人。

滟湫冷笑了:我不该怀疑你和天如,因为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

羽林被刺到了伤处,愤怒地看着滟湫。

滟湫却越说越狠:金天如失身与天翼哥,还带着有孕之身嫁给了你。这,你都可以忍受?你都可以全身心照顾她,并自愿且满心欢喜地照顾他们的女儿。

羽林不语,神色凝重。

真是太可笑了,你没有骗我,你确实只有我一个女人。她轻笑着走近羽林: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得到过天如,你从头至尾都是个失败的丈夫。

别说了。羽林低沉地说道。

我想说就说,这难道不是真相吗?

羽林变得激动起来:你别再说了!

你都能爱这样不洁身自好的她,为何还不能全心地爱我呢?

羽林怒目圆睁,眼神中充满受伤与失落:我本是想做个好丈夫,可现在,我做不到了。

为什么,是因为你心里还有金天如这个女人吗?是因为,你还在意,我和天翼的关系?上次婚姻的失败,让你不自信,更让天翼在你心里留下阴影吗?

看着羽林快要崩溃,滟湫却接着说道:是啊,我就是喜欢天翼,他不要我,我才嫁给你的。我就是喜欢天翼,所以我今晚……

羽林再也压抑不住,提手打了滟湫一个巴掌。

滟湫惊呆了,她捂着脸哭着说: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懦夫,你就是怕我和天如一样,你就是怕天如和天翼的事情再度上演。

羽林有些羞愧又有些愤怒地看着她。

范羽林,我爱错你了。滟湫着白色外衣,哭着跑开,被吞没在暗黑的禁城小道上。

羽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举起手摊开手掌看了看,不忍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我错了吗,是我误会了滟湫吗?

秋月夜,秀明着单薄的衣衫,走在赵府的院子里,看着金叶片片落,想起很久以前,未静在落叶里起舞,金色的叶子和粉色的未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秀明心里想到:阿静,我就要练成御龙剑谱了,大仇终可得报,如果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你会原谅我吗?

乔儿走到院子里,望着秀明的背影。她拿着外套走来,轻轻地披在了秀明身上。秀明一惊,犀利的目光若有所惑,又强装温柔地转身微笑地言到:乔儿,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吗?

乔儿美目低垂,冷淡地说道:这都十月了,天冷了,心,也冷。

秀明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傻丫头,如果冷了就多盖些被子,我给你准备暖炉啊,还有有我在,你怎么会冷呢。

乔儿抱住了他,痴痴地问道:秀明,你到底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朋友?

你怎么会这么说?

你从不与我同寝,从不与我说些贴心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知心人。

秀明露出宽慰的笑意,摸了摸乔儿娇俏的小脸:乔儿,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待你不好。

他把乔儿拥入怀中:明日我要启程去捉拿要犯,此路遥远,危险异常,我若是能全身而退,回来定与你日日厮守。

乔儿面带微笑和希冀地说道我等你回来,你一定不能让我失望。

秀明目光炙热地看着乔儿,一把将她抱起,轻慢地将她抱进了屋内,将她温柔地放在了床上:今晚,我不走了。

乔儿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第二日,秀明醒来,慢慢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乔儿,睡得如此美好,不忍惊醒。他慢慢起身,看着燃尽的熏香--昨晚,他点燃了熏香,对躺在面前无比柔美的乔儿俯身而去,双唇还未落乔儿红嫩的脸庞,她就闭上眼睛安睡过去,秀明帮她脱去外衣,又轻轻地睡在了她的身边,把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的秀明,欲伸手去抚摸乔儿的脸,指尖刚刚碰到她的脸庞,又迅速缩回了手:慕容秀明,只要你能从玉田全身而退,定能获得赵仁德的首肯,锦衣卫统领官员的赏识,让赵仁德看到我的价值,便能在赵府安心度日,潜心修武,报仇之日终会到来。

他的目光变得犀利又尖锐:如果成功了,那乔儿永不会原谅你,如果失败了,那也只留下伤心失望的她,你对她的冷漠,才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秀明起身穿上外套,朝门外走去,他推开了门,见门外刺眼的阳光,听着吱呀的声音,他虚掩着门,走到乔儿的床边,轻轻地挽下了帘帐。

秀明轻声走开后,乔儿慢慢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幸福的笑意,她摸了摸脸庞,想着昨晚秀明俯身亲吻的情境,想着睡梦中抱着秀明的感觉,那种温暖:秀明,我等你回来。

秀明带领锦衣卫数人,从京师追到了玉田。在赵仁德的手下为其卖命,这一月多来也草菅了不少人命。骑着大马的秀明在暗夜里孤独的月下奔驰,在荒凉的旧屋过夜,随秋意之浓重,连呼吸都变得苍白。也在一次次的行动中,他尽全力保护忠良之后,对妇女和孩子手下留情。每日望着夜空,是他思虑万千的时候,他的心真的冷漠了,还是被深深的埋葬。现在的他是真正的龙秀明吗,与过去已无千丝万缕的关系。

彩轩不再进入他的梦中,抚慰他孤寂的心灵。日夜的忙碌,让他快要忘记那个叫梁未静的女孩。秋日暖阳,满目金黄,粉嫩的桃花不在眼前,也在他的心中凋零枯萎。

那日终追寻到了那对天涯奔亡的眷侣,十几个锦衣卫骑马飞驰,将二人逼到绝境,直至一荒郊野外里的荒芜破庙中。忽天降暴雨,秀明惊觉地抬头而视,这秋风秋雨,让人心寒却步,迷离了前路,秀明命一行人即刻穿上携带的蓑衣,悄悄地朝庙宇前进。

大雨,滂沱了前路,更使这对年轻的爱侣的前景艰险而未知。二人坐在草垛的木头上,紧紧倚靠:亦云,你后悔和我违抗圣意,拒婚出逃吗?

亦云依靠在男子的肩膀上,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万川,我不后悔与你奔逃至此,只是你抛了功名利禄和万贯家财,与我沦落到此,你这样做值得吗?

万川抚摸亦云的发丝,笑着温柔地说道:只要你不后悔,我冯万川也绝不后悔。人生能遇到你这样好的知己,还有什么会比不能在一起更让人难以忍受?

二人相视而笑,万川温柔地说:只要能逃过锦衣卫的追捕,我们就……

秀明踢开了破庙的大门,一群穿着蓑衣,身上滴着雨水的锦衣卫一字儿排开,二人立刻站起身来,万川紧张地将亦云护在身后。

秀明手中持剑指着地面,锋利的剑尖滴滴答答淌着雨水,万川从容地说道:你们终于还是找到我们了,现在,准备怎么样,杀了我们还是带她回去?

亦云看着万川,目光中流露些许惊恐。

秀明拿剑指着二人:现在回去,是不是还迟了点。我们此行就没打算留下活口。

亦云推开万川,走上前来:你们可以杀了我,但也得让万川回去,没有人知道我是和他一起逃走的。

万川看着亦云,目光中全是感动和怜爱。

秀明冷笑了:皇宫里的人不知道,冯老爷会不知道吗?宫里的大臣不知道,我们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我们又怎么能追着你们到了这里。

他走向二人,万川和亦云向后退了几步:冯万川,你爹都放弃你了,如果你现在回去,害的不止是你自己,还要连累你爹你娘还有你的弟弟。

万川看了一眼亦云,眼里都是泪光。他又看了一眼秀明,忽而从腰间拿出了匕首,对着秀明,秀明举起剑来,轻蔑地笑道:你对付得了我,还有他们?

万川紧紧攥着匕首,转身对亦云说:你爱我吗?

亦云点了点头,泪水滚落下来,万川激动万状,眼泪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刺入了亦云的腹部,亦云看着他,口中流血,眼含热泪,面带微笑地倒下。

秀明惊住了,此时的万川看着她倒下,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看着秀明:谢谢你们,成全了我们,了结了我们。也一剑刺入自己的要害,应声倒地,二人在咫尺之间,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对方,双手紧紧握住。

秀明退后了一步,看着二人死在面前,目光中有些动容,却压抑着,尽量冷静地说道:把他们两个抬走,再去向赵大人复命。

锦衣卫们拖走了二人的尸体,独留下秀明站在那里,他的内心被点燃,回忆刚才的情境,万川问道:你爱我吗?亦云点了点头。二人死前,都努力看向对方,双手搭在了一起。

他的眼睛湿润了,想起了那夜和未静从宫里逃出来后的场景--雨夜,二人到破庙里避雨,

未静湿了身子冻得直哆嗦,秀明支起了火堆让未静取暖,未静脱掉湿外衣,在木棍上烘烤。秀明把外衣披在未静身上,外衣滑落,秀明蹲了下来。

秀明,谢谢你带我出来。

秀明顿了一下,又将衣服捡起,披在未静身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如果皇宫里的人发现了我和你逃走了,会怎样,如果他们追上了梨香他们,智明他们,会怎么样。如果太子他迁怒于我的父亲,那我爹会怎么样?她的眼里都是泪水。

秀明强忍着内心的情绪,低沉地说道:对不起,阿静,对不起,我们从进宫到逃出宫来的每一步,都是错的,都是因为我。

未静慢慢转身,脸上带着凄苦的笑意,一滴泪水跌落下来:在宫里,你这么帮我助我,又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把我从宫里偷偷带出来,要说对不起,应该我说才对。

秀明面对着未静,目光变得无比温和:从我们相遇到现在,你都是为了我。我能为你做一点点事,我的心里才能稍稍地安慰。

未静走近前来,深情地抱住了秀明:但愿今后再无意外。

秀明感叹,默默抬头望着屋门外,双手握住了未静搂抱的小手:但愿此后再无风波。

秀明的眼中含着热泪,心里想到若是那日,宫里的人,锦衣卫们,抑或是金天翼的人真地追上我们,那我和你,岂不也难逃一死。

他握住了剑柄,目光坚定:但愿此生无纠缠,只愿今世无瓜葛。

(兜兜转转,我的心念,遇到却终又错过

浮浮沉沉,再多的感慨,人生总是有意外

如果过去能重来,初见就化为永恒,人生路,何惧风霜飘零

爱太真,伤了又如何,情太深,忘了怎可得

桃花泪,跌落凡尘湿了我的心

梦里看一切太逼真,却不及你曾经天真

爱过你,伤了我,情意难全要分离,缘起缘灭一切命里早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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