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在宁王府磨蹭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从宁王府出来,明媚带着冷傲雪径直回了齐王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容野说他不能够帮助明媚,过两天就会带着姜仙儿离开长乐城了。
这容野在长乐城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总是云游四海,说得好听点是为了逍遥自在,说得难听就好像是不敢在长乐城久待一样。明媚敲着小脑袋想不明白,又不敢直接问容野,憋了许久才问了冷傲雪。
冷傲雪想了想,才说:“奴婢记得宁王以前也是一个能文善武的奇男子,武艺超群,尤其善使剑法。后来据说是遭遇不测,一身武功废了,先皇登基就做了一个闲散王爷,日日流连他乡,不思进取也不在长乐城久留。”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天家可真是做了不少害人的事儿呢。”
“这些事自己个儿琢磨就是,郡主你怎么还说出来?”冷傲雪略有埋怨道。
“这不是有你在身边吗?还怕什么?”
“油嘴滑舌!”冷傲雪表面训斥了明媚,但心底还是开心的,明媚这般信任她肯定她,任谁听了也不会不高兴的。
“傲雪,宁王今天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话?”冷傲雪根本没多想,见明媚苦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什么,便伸出手附在明媚的额头上,开玩笑说,“瞧瞧,小小年纪,这皱纹都长成什么样儿了?”
“别。”明媚拿掉冷傲雪的手,“我说正经的呢。”
“你是说,宁王让咱们对福寿堂那件事息事宁人?说实话,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容静可是舒王府的世子。那舒王府再不争气,那也是皇亲啊,跟天家是一个血脉流下来的,天家还能不偏重了?再说了,那晴妃又岂是好相与的主儿,没看见皇后娘娘都得让上三分吗?咱们这般与他争锋相对,实在是自讨苦吃。不如先做个顺水人情,日后再算账,郡主你觉得呢?”
明媚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这个我也早想通了,昨晚上就是想好好教训一番那狗仗人势的陶先正,说实话,你们说的都对,要报仇得慢慢来,一下子痛快了,那仇家怎么折磨得够?”
“哎呦,郡主,你这心思可歹毒了。”冷傲雪笑着说。
“没听说过吗,最毒妇人心。真当自己是圣贤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可做不到。我只是觉得宁王那番话,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了?”
“你没看出来吗?”
“奴婢不觉得啊,是郡主你想多了吧?”
“但愿是我想多了,可是你真的不觉得吗?宁王说梅花玉坠那件事。”
“这事……”冷傲雪挠了挠头发,像是在思考,“奴婢倒没听说过。咱们王爷的确是欠前太子的恩情,所以对恭郡王还算颇为照顾。说得难听了,恭郡王的性命说不定就是当年王爷保下来的呢。至于梅花玉坠这信物,奴婢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这事既然隐蔽,奴婢不知道也算正常吧?”
“真的正常吗?”明媚皱着眉看着冷傲雪。
冷傲雪脸一红,又用手来摸明媚的皱纹,明媚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冷傲雪。
冷傲雪尴尬地停在原处,明媚道:“你可是长乐城里的百事通,还能有你不知道的八卦,这倒奇了怪了。”
“奴婢哪里是百事通了,说实话这些秘事知情人就那么几个,目的就是为了保密,防止让奴婢等人知道的,要说真有这事,还得问凌霜才是。”
冷傲雪居然说出了几分委屈,明媚一听,突然之间不知所措了。又提到了凌霜,想起那杀千刀的容月,这个大骗子,明媚就恨得牙痒痒。
“我怀疑这事是容月搞的鬼,他没了凌霜要挟我,自然要想其他的法子。”
“但宁王不至于跟恭郡王串联一气吧?”
“这个倒说不好,孰真孰假,我只是直觉罢了。也许是我心眼小,心思重,想多了,你也知道我现在无父无母无依靠,凡事都不敢全身心去信任。不过宁王与父亲情深意重,大概是不会骗我的。至于容月,我是断断不会再信他半点。”明媚撑着脑袋看外面的天逐渐黑下来,心情也随之黯淡下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趁着夜色,宁王容野来到郊外灵湖之畔。
风波亭里依旧坐着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恭郡王,他身边立着的是从来没有说过话的莫言。
容月笑了笑,道:“满意不满意这回事跟你说不说有关系吗?十三皇叔,这席话说到底也是劝导明郡主,也是在帮着齐王。若非齐王对我有恩,我大可以不管这件事情,现在明郡主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从今往后,我自然会尽力保护她,你不必操心。”
“得,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能变了样,我只希望你记得你今天做的承诺。阿月,若妆年幼孤苦,你莫骗了她才是。”
容月笑得如皎皎明月,“我自然不会骗她,骗她的是你。”
容野心头猛地一滞,感觉容月用手指戳进了自己的心脏,但事实上容月未动分毫,除了嘴角扯动的笑意,他整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
“你……你为什么要我这么跟她说?”
“难道你想要让她知道你的那些旧事?梅花玉坠的事,还是那位故人的事?”
容月的眼角微微上扬,像是在挑逗什么。
“不……”容野摇了摇头,而后又平静下来,“你答应过我的,只让我做这一件事情。”
容月无奈地笑了,“十三皇叔,我是信守承诺的人,梅花玉坠已经给你了,就不会再有第二件事。”
容野松了一口气。
容月看在眼里,又道:“宁王妃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要小心。”
“我明白,她心思重,所以我不打算在长乐城久留了,这两天就走。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齐王与我交情深厚,也对你颇为照顾,希望你善待若妆。”
显然,容月说的并不是容野理解的那个意思,但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暂时不在长乐城,自然妨碍不到哪里去,容月向来没有多管闲事的毛病。
“你我都明白,齐王之死,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万不敢担保什么。”
“你……”容野很无奈,看着这样子冷漠的容月,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把冰渣子,又冷又疼。“总是当年的事害了你。”
“别提当年!”容月厉声道,容野愣了愣,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黑衣人莫言转了个方向,用身体替容月挡去大半的寒风。
容月瞥了一眼莫言,又说:“过去了的,就都过去了,何必老是挂在嘴上。你现在这样,我现在这样,舒王、敬王、齐王,曾经怎样,现在怎样。好在我们现在的生活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你要走,我也没拦着你。但我不像你,我走不掉,容钰不肯放我走,我能怎么办?十三皇叔,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和容钰都是你的侄子,我和你都是容钰的血脉亲人。只不过你们都老了,现在年轻的是容钰,是我,是容清,是容善,当然还有容慎……”
容月每说一个名字,容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但容月还是爽快地微笑着。
“哦,对了,容善快回来了,也是这两天。十三皇叔,你不见见他吗?”
容野像是被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猛地一缩,然后连连摆手,“不必了,诚如你所说,我们都老了,这里是你年轻人的天下,我可不想再掺合了。”
容月微微一笑,不答话。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若妆,我替齐王就交给你了。”容野打算说过最后的话,便要离开。
但容月并不接他这茬儿,反而另外提起一件事,“凌霜原本在我手上,但现在有人从我手里把她抢走了,十三皇叔,你觉得到底是何人所为?”
“什么,凌霜在你那里?”容野吃了一大惊,仔细看了容月的表情,觉得不似有假,才继续问:“什么时候的事?”
“赏雪宴那天,有人劫走了凌霜。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查明白究竟是谁主使的。”
“那凌霜有说什么吗?”
“没有。”容月顿了一顿,“我本想让明郡主来见她,但事与愿违。”
“还有高手潜伏在长乐城?”
“或许……”容月念头转了转,抬眼看着容野问,“十三皇叔,你不打算留下来吗?”
容野苦笑道:“你留下是身不由己,我离开又何尝不是?成王败寇,你若真的扛不下去……”
容野本想做一个承诺,但一想到承诺这回事,多半也是用来骗人的,他不是齐王,他也不想像齐王那样惨死,于是他说:“我大概也会袖手旁观的。”
“十三皇叔,你真狠心!”容月收敛了笑意,整张脸看起来更加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