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我远远地望着他们俩谈笑风生说说笑笑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刺入了一把钢刀般痛苦到了极点,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吃醋”了。那段时间,我面对羽鑫和沈婍儿的时候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也在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那可怜巴巴的自尊。我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学习和学校活动上,一刻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除了每天晚上回寝室休息外我几乎每天都呆在教学楼。
雨中,沈婍儿骑车走在前面,飘着长发,露出白皙的脖颈,不时因为凉风侵袭而缩缩肩膀,柔美的肩线勾勒出动人的弧度。我看见羽鑫加快了速度,上前握住了沈婍儿的手,靠近耳边呢喃了几句,接着又很轻柔地妩过她浓密的长发……我一惊,是一场梦。
寒假的时候,沈婍儿回到了武汉,我暗自窃喜。没想到过了几天她居然邀请羽鑫到武汉来玩,羽鑫不顾我在电话里的劝阻,快过年那几天去了一次武汉。我气得很多天没理羽鑫,但仍然没有阻挡住他和她的感情迅速升级。他们每天通过短信向彼此汇报每天的衣食住行,肉麻得不行。然而这些,我只能选择漠然,漠然着他浅褐色的瞳仁,漠然着他淡淡芳香的发梢,漠然着他已经承载着对沈婍儿爱的责任的肩膀……
可能是上天眷顾我,好景不长,他们谈了一年多的恋爱,最终分手了……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我回到寝室拿笔记本电脑,看到羽鑫没在,以为他又和沈婍儿约会去了。坐在地上打牌的几个哥们说,羽鑫这几天因为失恋每天泡在酒吧。至于原因?是沈婍儿脚踏两只船,喜欢上别人了。
到了酒吧,我忐忑地推开金属门,里面响着震耳欲聋的的士高,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舞池中央粉妆浓抹的妖媚女子抚动着冰冷的钢管滑出诱人的姿态,周围绕着的人群疯狂地摇晃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人们身上,令我一阵目眩。
烟雾在空间里弥漫开来,我望见了羽鑫,几天以来的烟熏火燎使他憔悴了许多。酒吧嘈杂的环境明显与他显得格格不入。羽鑫是一个清淡的人,他很容易融入一个世界,但又会轻易地为自己划定不可接近的界限。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羽鑫看见了我。
“听他们说,你失恋了。”我没有在乎他问我的问题。
羽鑫扬起了脸,用不屑的语气对我说:“关你什么事?”
我的情绪一瞬间被击垮,就像割腕时动脉要马上大量失血。
“你以为我愿意说这些吗?要不是老子喜欢你,老子才不想管你。沈婍儿一直在骗你,你知道麽?那我告诉你,她同时和两个男人搞在一起,一个你,一个霍帅。你不过是她的一个玩偶?你现在在酒吧借酒消愁,沈婍儿今天晚上和谁在一起你又清楚多少?”我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再歇斯底里也多半会淹没在嘈杂的音乐里。
羽鑫唇角冷冷地勾起,显然,他不相信我说的话,更无意和我争辩,欲转身离开,但他的脚步在我走向他前面的时候停住了,我没有说话,从桌子上倒了两杯红酒,一杯我泼在了自己的脸上,另外一杯泼在了羽鑫的脸上。羽鑫微颤了一下,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歇斯底里地叫着:“高扬羽鑫,我喜欢你。”
看着羽鑫惊愕的眼神,我顿时没有了反应,转身走向了酒吧门口,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羽鑫可能是感受到了我在看他,便抬起头将目光对了过来,对视了几秒钟后,便离开了酒吧。
其实我也清楚,羽鑫是直男。他不会和我有任何的瓜葛。从一开始,注定没有结局。或者说,就没有过开始。
人都是这样的,有些爱即使无法得到,也依然不想放手,于是只能用来守护。
第二天,羽鑫从教室里把我拉了出来,便问我:“你喜欢男人?”
我没有说话,有意地保持着刻意的沉默。
“恩。”我吐出了一个字。“羽鑫,我喜欢你!”
“你不要这样,我们这样不是挺好吗?男生就应该和女生在一起。你从这个圈子走出来吧!”
我没有说话,走进了教室。
……
一连多天都是阴天,校园刚盛开的花淹没在低低的雾气里,显得有些儿悲伤的日子。
和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我去实验楼找羽鑫。这天在楼道里看到了高杉——他们班的同学。一阵寒暄之后,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些资料,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高杉说:“我要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这几天在备战雅思考试,天天在做习题、练听力。哦,对了!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的名单上有羽鑫的名字。”
我不相信,调侃道:“怎么可能?他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的机率和我当选美国总统的机率是一样的。”但很快我又有点不知所措,想收回刚刚说出去的话。
“我们前几天接到的通知。”高杉冷静地说。
直觉使我走进了教室,把羽鑫叫了出来。
羽鑫看到我,拿着留国出学的名单高兴地对我说:“沈彬,你看!我能出国深造了。”然后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向学校申请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留学机会,校方同意了。六个月后就走。”
我愣住了,然后开始变的沉默,淡淡地说了句:“挺好的。”然后走出了实验楼,我蹲在了地上,脑海里闪过了一幅幅关于羽鑫的画面。就像一幕幕黑白影片,无声地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他骄傲地扬起嘴角、他打篮球时,半旋身颜雨峰如魔术般抓住了已经飞到头前的篮球、他不说话……
投影在地面上我孤单的影子正如我寂寞孤单的心情。
……
窗外那些曾经如蝴蝶般渐渐飘落的树叶,恢复了无穷碧绿;曾经黯然失色的花朵恢复了万紫千红;我知道,羽鑫快要走了。
晚上回到寝室后,哥几个去网吧包夜通宵去了。只有我和羽鑫在寝室。我上了床,进了被窝后把头转去另一边,努力不让自己看到羽鑫。
羽鑫貌似感觉到了什么,匆忙放下了手里的事情,伸手搂住我裸露的后背,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我们永远是兄弟,现在是,以后是"。我在也忍不住,转过身来,用我最大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他,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的脸颊。我从未为一个男生哭得那么伤心,他是第一个。我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
夜色温柔,我和羽鑫并肩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肌肤之亲。只是安静地抱在一起。互相抱着对方度过了彼此最后一个夜晚。
天亮了,我醒来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窗外的阳光没什么热度,树影斑驳地把光柱都摇碎了,像在墙壁上撒了一把碎纸屑。寝室里却安静地出奇,仿佛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羽鑫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显然,已经做过了简单的清洗,准备拿着早已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出发;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很平静,但是目光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暗涌。
羽鑫顿了顿:“沈彬,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我……你会找到一个你爱的人。”斑驳的树影遮住了他眼里的光,看不分明的情绪被潜在里面,凝成墨玉般的殇。
“我不是让你对我说这些的。”
羽鑫没有说话,或许他知道我想要他说什么,只是他没有说。也对,谁碰到这种事情都会这样左右为难的。
清晨的校园和往常一样:鹅黄色的几缕淡淡的晨光映照在充满生机的校园里,薄薄的青雾浮起在空气中,校园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泥土的气息。远处橘黄色的灯光忽明忽暗,似有若无地像四周投射,想要唤醒那些还在懒散、昏昏欲睡的同学。一切还都是安静的。我和羽鑫一人拉着一个旅行箱行走在校园里。校园草地上本来悠闲踱步的几只鸽子被这响动惊得飞起来在半空中慌乱地扑腾着双翅,它们翅膀扇动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清晨听起来格外地响亮。
我依然能回忆起和羽鑫、彭荣一起在食堂门口摆摊卖书,每回赚个几十块钱就去食堂挥霍掉;依然记得和霍帅、刘宓还有羽鑫一起去教室打牌整气势,输了就请客吃饭;依然记得在球场上每天晨跑飞奔的快乐;依然记得我和羽鑫一起坐33个小时的火车去西藏格尔木游玩。在火车上一起忍受饥饿、疲劳与颠簸。在格尔木一起参观游玩了昆仑山脉,憧憬着未来……
国际航站楼区别于往日的冷清,今天异常热闹。
羽鑫倒是没有在乎这些,他反而很期待着新的异国生活,他看了看我,笑了。那一刻的笑容,好似缓缓亮起的烛火,温暖了我的心。
我直视着羽鑫,反而一瞬间变得格外伤感,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我一直爱着的,虽然那爱不曾轰轰烈烈也不缠缠绵绵,甚至谈不上是爱。但爱就是爱了,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我为它错乱迷茫。
随着安检队伍的前行,羽鑫站在远处冲着我挥手。他挥手的样子,像是被定格在一张黑白照片里。南来北往的旅客成了背景,焦点只落在了羽鑫一个人身上。
我凝视着羽鑫的背影,欣赏着一出结局已定的默剧。心里回荡着空旷的呐喊……
夜深了,路上的行人少了,只有出租车司机在不断搜寻着随时有可能伸出手的行人。我站在天桥上俯视着这座城市的夜景,旋转的霓虹在不停地闪烁,充满着各种迷惘和诱惑。我的心情却随着这浮躁的夜风被吹的四散开来。
有些爱,即使无法得到,也依然不想放手,注定只能用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