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力的恐惧。
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虽然门窗紧闭，但她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泛着白光的瓷砖地板此刻透着诡异的森冷，就像是在冷嘲着她的渺小和不自量力。
欧阳珂忆定定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温知霖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唇角微微牵起，眼神温和，整个表情显得淡然平静，好像看不到一丝情绪的起伏。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温知霖！
她想。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让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
是温知霖。
这个名字让她的手不由地有些颤抖，目光缓缓移到电脑屏幕上，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拿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
“欧阳，你什么时候回来？在你走后不久，老师就来了，她们已经报警了，现在教室里都是警察，张瑞灵的尸体也被送到了医院，说是要细细检查一下，看看她的死因。对了，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谋杀？”
“温知霖……”
欧阳珂忆突然开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
“我知道了，现在就过来，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定定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忽然有种冲动想要将这事儿告诉他，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她的同学。
“怎么了？欧阳，这种犹豫的语气可不该出现在你身上啊！莫非……你是打算电话里接受我的告白？”
温知霖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知道‘死亡预告’吗？”欧阳珂忆完全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她认真地看着面前那张放大的照片，语气也带上了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惶恐。
突如其来的话让温知霖陷入了沉默。
“这几天……”你别大意了。
欧阳珂忆话还没有说完，电话突然断线了。
她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自动关机了？！
莫非是按到了什么地方？
她一边猜测着一边重启，却发现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她正准备细细检查时，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
“刚才怎么突然挂电话了？是不是没电了？”
还没等欧阳珂忆开口，就听温知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唔……”欧阳珂忆含糊地应和了一声。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从美术大楼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在充着电的，经过一个晚上，又怎么可能会没电关机！
“对了，你刚刚跟我说什么？什么‘死亡预告’？”
听着他略带笑意的语气，欧阳珂忆神情一阵恍惚，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怎么会这么巧，正说到这个手机自动关机！
莫不是“它们”……
她目光闪烁地看向电脑屏幕，看着屏幕上冲她微笑着的周莫琪和张瑞灵，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冷。
“欧阳？欧阳……”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电话那头的温知霖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担忧。
“没事！我刚在想事情。”
“哦。”随后，温知霖叹了口气，语气沾上了一丝无力的叹息，“或许是你们宿舍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刚才那一瞬间，我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害怕……是我太紧张了！”
“……”欧阳珂忆听着，心里微微一动。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之前你是想跟我说什么？”
欧阳珂忆顿了顿身子，目光渐渐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神色淡淡。
“没什么特别的事，之前想说什么，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好吧！”
“我这边还有点事，马上过来，一会儿见！”听见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欧阳珂忆飞快地将话说完，没等温知霖反应过来，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拿过手机，垂眸看了一眼。
是姐姐的短信。
“阿忆，今天回家吃晚饭吗？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哦！”
看着姐姐的短信，想着她包容温暖的微笑，欧阳珂忆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顺手回拨了一个电话。
“喂？阿忆，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姐姐温柔的语调让她瞬间放松下来，语气也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嗯……我有些东西忘记在宿舍了，所以跟老师说了一声就跑回宿舍了。”
“这样呀，你这丫头，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粗心。”
欧阳珂忆干笑了声，没有回答。
“好啦，姐姐不说了，今天姐下午没有什么事情，会早些回家，晚上姐姐做糖醋鱼你吃好不好？”
“唔，可是我也不确定今晚能不能回家呢！不过，真的好想吃姐姐做的糖醋鱼啊！呐，如果我今晚有事不能回来，能不能下次再给我做呀？”
“呵呵，知道了！你这个小馋猫！”电话那头发出了一声轻笑，随后又沉默了几秒，“阿忆，姐姐很担心你。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姐姐保护你！……就怕你有天会不需要姐姐……”
电话那头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是一把小锤子猝不及防地锤进了欧阳珂忆的心里。
她的心不禁有些酸疼，眼眶中也泛起了点点湿意。
她的姐姐明明和她一个学校，她们宿舍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一定有所耳闻，可现在她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只是不动声色地关心着自己，这份心意让她着实感动。
“姐……”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力，心酸，感动一齐涌了上来。
“好啦！好啦！姐姐要去做课题了，你也快去教室吧！”
“嗯。”欧阳珂忆应和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静默。
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早已定格的画面上，定定地看了许久，才轻轻阖上了笔记本。
回到教室，她不动声色地朝张瑞灵的座位看去，却发现原本放着画架，画板，颜料，调色盘，水桶的地方竟然什么都没有了，包括那张缩小版的《最后的晚餐》。
整个教室，满满围坐着一圈人，只有她的位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欧阳珂忆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有些沉重。
她正准备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听见教室走廊上似乎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目光全然被站在校长身侧那位男子的双眸所吸引。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
漆黑如墨，澄亮耀眼，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
“这是刑警队队长傅微凜，这是欧阳珂忆。”
话音刚落，傅微凜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那位略显拘束的女生，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察觉到他目光中的探究，欧阳珂忆疑惑地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下一刻，竟发现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正想探个究竟，却发现他的双眸却已恢复了之前的幽深，看不出一点情绪。
可刚才那一瞬他的眼中分明有着细微的笑意。
难道……那是她的幻觉？莫不是这几天被折磨得有些精神恍惚了？
欧阳珂忆眨了眨眼，微微垂下眼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傅微凜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他早已识破了她的小心思。
这一眼让她嘴角的弧度僵在了原地。
尴尬，羞窘一时间涌了上来。
“张瑞灵，是你们宿舍第三个死者？”
清冷如冰泉的声音让欧阳珂忆心神一震，下一秒，就见她敛了敛心神，认真而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应该算是吧。”欧阳珂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欧阳，你不要紧张，傅队长也只是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僵硬，校长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安抚。
欧阳珂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
她从大一入校以来，每次都能拿到校级奖学金，校长对她的印象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是学校接二连三发生的一连串事，偏偏还都和她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也难怪警察会特别找她了解情况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傅微凜不冷不热地问道：“当初徐可薇和周莫琪的尸体也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吧？”
“嗯。”欧阳珂忆不安地应了一声，随后突然抬眼看着面前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她们的死和张瑞灵的死是不是有什么相同之处？”
傅微凜抬头，深深看了欧阳珂忆一眼。
那一眼让她无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应该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吧！
“我知道你们都有保密的原则，我……我就随意问问。”欧阳珂忆懊恼地咬了咬唇角，捏着衣角小声喏喏地说道。
“经过调查，她们都是自杀。”傅微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淡道。
自杀……
欧阳珂忆浑身一僵，想起那些不寻常的QQ，来自地狱的信息，以及一张张笑容诡异的黑白照，她的心里禁不住有些发毛。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傅微凜上前一步，目光死死地锁住她。
“你知道什么？”
欧阳珂忆全然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一般，越过他看向远处的目光有些游离。
“欧阳……”校长见欧阳珂忆将傅微凜晾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脸色明显有些苍白，忍不住出声提醒，“傅队长问你话呢，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啊……”欧阳珂忆抬头，木木地看着面前的校长，意识到校长正跟她说这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呃，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傅微凜继续问道。
“没，没有……”欧阳珂忆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傅微凜盯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眼看了许久，见她眼中闪烁着藏不住的恐慌和不安，心中一片了然，她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或许那些事很重要……
他看着面前那个紧张惶恐不安甚至害怕的小姑娘，眼神中划过一丝暗芒，却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
“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及时通知我们。”
“好……”
对上他幽深的双眸，欧阳珂忆忍不住低下头，小声应和道。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掩饰的人，可是作为刑警队队长，他怎么会看不透她拙劣的隐瞒，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为什么就此打住？他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欧阳珂忆，我们来日方长！”
傅微凜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禁抬头朝他看去，却见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而是冲着校长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
欧阳珂忆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远去。
她似乎，遗漏了什么……
来日方长？
想他留下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欧阳珂忆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甚至连校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或许，事情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