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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梦岚

梦岚

盖亚,我在你的怀抱中长大。

却不知你那深重的苦难。

不知在这座城市中,

涌动的黑暗。

我躲在这间破败的小屋中,时间的流逝对我毫无意义。

他每天将我锁在家中,并不是怕我离家出走,而是为了保护我。他说盖亚是一座污秽的城市,生活在这里,只有远离外界才能不被污染。

开锁的声音响起,满怀期待地向着门口望去。

他回来了,带着消瘦的面颊,背着沉重的包袱,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屋子。

一定又是不辞辛劳地工作了一整天,为我带回了生存的食粮。

他说过,他厌恶这座都市,这座都市没有一处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他也说过,他已经看到了希望,有朝一日,一定会带着我去到一个能够幸福生活的仙境。

我匆忙地站起身,去搀扶他,将重负从他的肩上卸下。

如果他愿意,我一定会与他分担这份沉重。

但是。

“你不可以去到外面,那儿四处都是危险。”

他总是这么说。

我扶着他去到床上睡下,然后拿着食材准备做饭。

如此的生活不是日复一日,因为根本就看不见日夜的交替,在这栋连窗户都没有的屋子里。

如此的生活,暗无天日。

“晚饭做好了……快起来吃吧。”

“好……我等一下就吃,让我休息下……”

他今日的疲累似乎是以往的几十倍,整个人喘着粗气,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淌而下。床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

紧张、惶恐、不安,我赶紧将餐盘放在桌上,向着他快步走去。

“没事……我只是……太累了……”话没说完,他浑身一阵抽搐,弓起了背紧绷着,仿佛的身后有千万只毒虫在噬咬,痛苦万分。

“哥哥!”扑上前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啜泣着。他的背上,是数不尽的创伤,渗着血。

“不要紧……我明天就不干那份工作了……”

他在我的搀扶下,坐起了身。

“姬琳,不要哭。”

温暖的手,拂上我的脸颊,替我擦干了泪。

“姬琳,我已经有办法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离开这座城市,不再困于这座屋内,去到那美丽的仙境自由飞翔……”

哥哥微笑着,他的笑容里,有苦涩,有欣慰。

那时的我,还以为,这只是他为了哄我而说的话。

现在的我,真的来到了仙境飞翔,但是……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如果知道结局是那样……我宁愿不要幸福,也不会让你去……

我不要独自飞翔。

记忆,就像一片汪洋大海,没有尽头,却又充满了魔幻的怪韵。

为何?因为它能令人痴迷,从而止步不前。然而,依赖着回忆往昔活着的人,其实并没有活着,而是死在了墨菲斯的美言之下。

尽管是这样,尽管深知这个道理,我仍想就此漂浮,沉沦于记忆之海,生在过去的世界中,亡于现时的世界里。

我紧紧抱住了他。

谢谢你,哥哥,我现在很幸福。

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所以,跟我来吧。

我如同儿时那样,调皮地抓住他的袖子,往门口跑去。

“姬琳?你要去哪?”

“跟我来吧,哥哥。”

我直直向着跑着,只想冲出那扇厚重的铁门。

“姬琳,别出去!外面很危险!”哥哥在反抗着,但是我紧紧抓着他不放。

“哥哥,我们一起出去吧!”少女执着地奔跑着,对,就是这样,紧紧地抓着,任凭怎样都不愿放手。

门就在前方,一阵风吹过,将门推了开。

“姬琳,别……”哥哥还未说完,便被我拉着跃出了门。

闪耀的阳光跃入了眼帘,清香的绿草踩在了脚下。

我拉着哥哥的手,满心欢喜地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

抬头仰望,晴空万里。低头品闻,鸟语花香。

他曾经无数次向我说过,在这个世间,一定还有一尘不染的世外净土,远离破败,远离罪邪。

“哥哥,怎么样?”

欢快地笑着,比阳光更明媚。

你累了,就由我把你带到这里。

“姬琳……”哥哥呆呆地看着我,但是很快,他也笑了起来。此时的微笑,再没有苦涩,他正如孩子一般地笑着,天真无邪,阳光灿烂。

我拉着他的手,在田间散步。仿若童话里的女孩一样,大跨着步子,轻拂着长发,沐浴着暖风。

“哥哥,这里很美吧。”

“是啊。”哥哥点了点头,他的容貌焕然一新,那些苦难和艰辛所刻下的痕迹荡然无存。

这儿有山川,有溪流,宁静而又悠远。每一次的深呼吸,都能让心灵,被这清澈的空气荡涤净化。

时间如果能够在这一刻停下,哪怕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姬琳……”

但是,他停住了脚步。

不祥的预感……袭上了我的心头。时刻正在迫近,虚幻的阳光正在散去。

“姬琳,谢谢你。”哥哥在微笑,却带着哀伤,手轻颤着搭在少女的头上,像抚摸着孩子一般。

不要……

“姬琳……真的很谢谢你……”他在强忍着泪水。

“哥哥……”我怯懦地低下了头,仿佛哀求似地说:“再陪我走一段吧,哥哥,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在这里……”

“我也希望能一起走下去,你能带我来这里,我很高兴……”哥哥仰起头,双眼紧闭,抿着嘴唇。“但是你知道,我已经不能……所以,对不起。”

“没关系……你能陪我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在脸上挤出了微笑,然而却挤出了更多的泪水。

阳光不再明媚,流落的泪水也不再晶莹。

“姬琳,你还活着,所以你不能和我一样停下,你必须走下去,哪怕会忘却我。”

他俯下身,撩开我的前发,在额头上送上了最后的吻别,轻盈而又深沉。

“哥哥……你又要离开了么。”失落,失望,失心,我不希望重复这无止尽的离别轮回,但是我也无法去阻止……只因我内心的期盼,这样的重逢才会不断上演。

“别伤心,或许有哪一天,我们能回到这里,再相聚。”

哥哥松开了我的手,留恋萦绕在了指尖。

他的眼中噙着泪水,身体化作点点细雨,渐渐散落,向空中飘去,如水雾。

春风拂动着一望无际的碧波,在草原之上,升起了漫天的繁星,向着那遥远的苍穹飘去。

“再见了……哥哥……”

眼泪静谧无声地流淌下来,在这轮回过无数次的别离之时。

时间已经到了,真正的晨曦在地平线上蔓延。

又要回到那个世界了。

“人必须勇敢地面对现实,一路前行,哪怕再艰难再困苦也不能屈服。”这是他教会给我的信念,人不能屈服,要顽强不懈地活着,坚持不懈地前进。

我知道我不该让自己拘泥于过去的思念,但是要我忘却你,我做不到……单是为了铭记这句话,我就更无法忘却你。

对不起,哥哥。

你就是我生存下去的源动力,是你给了勇气,是你赋予了我前进的意义。

谢谢你,哥哥。

你背负了太久的责任,你也会怯懦,也会疲累,但你选择自己一人吞下这些苦涩,把最美好的生活留给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一定是个没有尊严的弱女子,任他人蹂躏、践踏,在那座远离光明的都市中。

所以,现在是我承担这份责任的时候了,我将会为你做一切事来报答你,让那些夺走你生命的人,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我不能再躲在这虚假的幻象之后,在梦里的世界苟活着。

所以,我必须醒来,必须回到那个世界,勇敢地面对现实。

“梦想终究还是梦,梦到头来皆是醒。”

黑暗袭来,花草尽落,晴空飞散……耳畔传来了冗长的鸣笛声。

“呜————,呜————”

如天空在哭泣一般,晨曦,依旧是如此宜人。

——

昏暗的海面上,波涛正汹涌翻腾。抬头望去,天空中乌云密布。战机引擎的尖啸声穿梭其中。

“哗”的一下,六架MF64“风暴”战机从云层中穿出,深蓝的机翼上还沾着晶莹的雨水。六架战机正分为三组,以双机编队整齐地飞着。他们是UADA乌拉诺斯天空防卫军的战机,隶属于第九飞行中队。

“这里是海豹1号,还有2分钟进入涅普顿海上精炼厂防卫空域,各机请检查武器及航电系统,降低至100米超低空飞行,启动RTS实时思维共享,准备实施对海进攻。”海豹1号的飞行员看着雷达屏幕上的红圈,伸出手想要切换无线电通信,却突然听见——

“嗞——————!”

一阵嘈杂刺耳的噪音从耳机中传来。

“啊——!”飞行员惊叫了一声,耳机中尖锐的噪声愈演愈烈,每一次的声波振动似乎都像是要刺破耳膜一样。

“什么鬼东西!”他咒骂着关掉了耳机,突然发现面前的雷达扫描画面已经模糊一片。正当他错愕之时,后视屏中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黑色物体,周遭不时闪耀着蓝色的电光。

暴雨即倾,狂风将至,天空中黑云弥漫,霎时间雷霆震动,又如电光火石一般消散。

——

名词解释:

乌拉诺斯天空防卫军(UranusAirDefenseArmy,缩写为UADA)——乌拉诺斯城邦的主要军事力量,统领包括伊克斯在内的六只飞行中队,还有包括第七航陆(盖亚地面防卫师)在内的七支航空陆战队。

多途战斗机(MultifunctionalFighter,缩写为MF)——这是一种乌拉诺斯研制的具有全能和高适应性特点的新概念战斗机类型,不同于以往歼击机、截击机、攻击机、轰炸机和侦察机(战略轰炸机和高空侦察机除外)的分门别类,可以根据任务的不同更换相应的模块,以适应全种类的作战。

MF64风暴(Storm)——于2164年服役,是MF系列的第二代战斗机,在确保初级模块化构造的基础上,加强了空气动力设计,战斗性能和可靠性较MF47有显著提高,并且配备了战斗辅助人工智能。MF64采用了新型的航电系统,使得初级人工智能可以为飞行员提供战斗辅助提示,简化战机操作。其名称风暴(Storm)寓意其在空战中的迅猛之势。不过,实战证明MF64的初级人工智能效果并不好,所以在后期的改进中,普遍加入了对CCS智能云系统和RTS实时思维共享的支持。

实时思维共享(Real-timeThoughtSharing,缩写为RTS)——在智能云系统诞生之后,乌拉诺斯军方还依靠大脑信息读写技术,发明了思维通信技术。实时思维共享技术先会读取飞行员的思想并进行加密,然后通过无线传输给其他人,再进行解密和写入,简而言之就是“以脑电波交流思考的内容”。实时思维共享可以提高行动的隐秘性和行动效率,让飞行员之间的沟通给为直接、顺畅和高效。不过,这项技术并未完全取代原有的语音通讯,语音通讯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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