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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歌楼旖旎月下逢

“他就是刘品笙?”初回澹烟宫,我将小桃叫入房内,重新又确认了次。

“是啊,主子您也吓了一跳吧?我第一次碰到他时也是这样。”小桃的脸上有了些红晕,见我没反应依旧滔滔不绝,“御林军的总督统啊,虽然是个汉人,但一表人才的,若不是总是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也未必有比李大人少的倾慕者了。”

见她一脸的花痴状我不觉摇头连连,但“汉人”两字我倒是记下了。看来自己猜的应该没什么大的出差,好在那日是叫小桃在外把风而自己一人行动,不然以今日的状况多少有些不妙。轻叹了口气,玄烨啊玄烨,真没想到,你小子英明一世也会有做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

“主子,怎么了?”小桃已是回复了往日的神色。

我睨了她一眼,打发道:“去替我准备一套平素些的衣服,时辰也差不多了,去晚了倒像我在摆架子,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

小桃闻言就匆匆去准备了,回来后便是将我一番折腾,等一切都准备好,我便捎上婴云和水墨出了澹烟宫。到广绪宫邀了雅薇,我和她一同到达时较其他嫔妃竟仍是落了后。

不可免去的,我同雅薇去向高台之上的皇后请了安。现下她的肚子已有些突起了,但较于五月怀的胎儿,似又小了些。据说御医在诊过后言这是由于皇后的身子虚才有的这种现象,需要好好调养。

退下时我感到有股温和的视线,抬头看去正是仁妃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我也不由得笑了笑。她坐在皇后身边时虽然少了分霸气,但得体大方,有种风情万种的感觉,很是引人视线。皇后的另一边坐的是选妃前那次看戏时见过的娘娘,当时只觉她同玄烨有几分神似,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倒也不奇怪了。

淑妃,父亲是侍卫大臣佟国维,她亦是玄烨母后的亲侄女。这样特殊的身份,也就是玄烨那小子的表姐了。不用想都可以知道这是一场典型的政治婚姻,而我却觉得即使是汉武帝刘彻和陈阿娇的芥蒂也比他们要好上些吧,毕竟曾经有过“若得阿娇为妻,必当以金屋贮之”的誓言。那么,淑妃和玄烨之间,又能有过些什么呢?日后若不是病重,想必玄烨亦不会想过要三立皇后,令她成为康熙王朝最后的国母,成为任时最短的一夜皇后吧。

收回思绪,我随意挑了个有些偏僻的位子坐下了。四面倒是颇为热闹,许是自己一人久处惯了,现下反是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远远看到柳敏锦衣绣服,在其他一些个妃子贵人面前夸夸其谈,那么就过了。她倒是压根没什么改变,一样的喜被奉承,一样的隐显娇纵。而黎晨只是坐在一边低眉轻笑,并未言语,对这里的一切安之若素,极是怡然自得。不由暗想自己终是没到那样的道行,有些感慨地移开了视线,又随即微微一顿。

对面的角落和我这里一样有些冷清,而粉衣丽人纤纤而坐,娇艳得让她即使沉默着也足以引去人们的注意。良慈,没想到重见时我又再度落入了她那娇媚织出的梦网之中。许这就是无人愿意接近她的缘由吧,一是怕破坏了风景,二是怕成为了铺垫。

良慈稍稍抬眼,恰是与我对视上了。见那双美目中起了一丝的波荡,我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她亦举杯,遥遥地,我们互敬了一杯。

一下子又见了那么多的古人,心下颇有感触。敌友的界线在这宫里不知为何总是这样的模糊,模糊到,理不出一滴点的头绪。

“皇后她收到密报,说你和一个男人在园里幽会……”玄烨的枕边语此时又自一个未知的角落冒了出来,刺着心很是难受。那时我怀疑是良慈所为,现下莫名又有些动摇了这个断言。可明明当初只遇到过她。是她吗?又或——不是?

等夜幕点点下落后随着玄烨圣驾的到来,中央布置着的戏台开始热闹地唱开了。我不住地喝着茶为自己提神。旁边的人看得兴致勃勃,可我却是呵欠连连。也许到了这里我什么都能被同化,唯独那所谓的品味,要我同她们一般热衷于这吵翻天般的戏剧,难矣。

“雅薇。”转眼剧目已唱完了两出,我实在已经不堪忍受了,只得拉了拉她的衣袖,道,“这儿有些闷气,我先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不舒服吗?”雅薇闻言才将注意力移了过来,“要不要叫人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不会太久的。”我丢下一句话便起身准备退场。好在我选的位子较僻远,而那些个女人要么看戏要么看玄烨,倒也没人留意到我的动向。只是正要走出时感受到了一缕视线,直视而去,我毫不客气地挑了挑眉,才见玄烨识相地移开了目光并没多加阻拦。只是,他嘴角隐约可见的笑意叫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睡到“垂涎三尺”的样子。

在外面随意地晃了几圈,无所事事的。当夜有些凉,习习的风触了肌肤,让我不由得将衣领又拉紧了些。印象中戏台不远应该有个荷堂,迈开步子便去找了。

莲叶稀疏,但风姿仍在。我挨着水边就坐下了,风过,有些微扰了思绪。不远处戏台依旧霓虹万彩,一想到那貌似平和的景象,我不由叹了口气。现在表面上虽是波澜不兴,但实际上暗地里不知做过多少手脚。来日皇后一旦驾鹤西去,面对这耀眼地空在那的后位,那些女人还会继续韬光养晦吗?

未来这个世界时,虽然有赞叹于那些隐士的桃源生活,但总不免疑惑于他们怎放得下这繁华的尘世。可现在竟连我自己都有了逃离之心。这“共侍一夫”的日子确是不好过,我不想劳心劳神,但可怜一入清宫便是处处身不由己,出宫的念头怕也只能在愁肠中点点运转了。

本来也未在玄烨对自己的感情上抱多大的希望,但,看着他与皇后的结发之情,不知为什么,心就偏偏有些揪紧的感觉。一缕缕思绪飘过,我张了张口,不由幽幽地唱出了声:“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积累到了现在,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眼眶居然多了些涩味的液体。有呜咽的乐声自身后响起,和着我所唱的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竟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就好似这首流行歌曲本就该由这古味的箫所配奏的,诗意悠然。

我停下歌声回头看去,嘴角微微扬起。他显然是跟着我出来的,于是眉尖一挑,我不觉打趣道:“宛文倒不知刘大人会有跟踪小女子的雅兴呢,嗯?”眼角的泪依旧,但我没有抬手去擦,只是下意识地想让风来吹干。

刘品笙放下了嘴边的箫,一脸淡淡的漠然,只是沉着眸子看着我,“笙只是想来还宜贵人一个人情。”

那样冰冷的语气,没带什么情感,偏却叫我想起了他这样一张脸羞红时的样子,整个就一清纯小男生。不由笑开,反是让眼角的泪又多了些,“难为刘大人不曾想过让宛文为你负责,毕竟该看的不该看的可全让我给看了。”

耳边只有风过,却是久久没有回声。笑够了,我才直起俯着的身子,抬头看他。那张冷峻的脸此时神经紧绷,神色沉得让人怀疑他是否有杀人的冲动。但借着月光,我还是看到了他脖根上的殷红。轻抿了下嘴,也不否认他的进步。至少,那张脸上没表现出多少的尴尬了。

这样一闹心情反而好了不少。我不再逗他,扬着头一脸笑盈盈的,“刘大人刚才是说,宛文要什么你都给吗?”

“是。”

眼底有光,嘴角的笑微微尖锐,“包括这条命?”

“是。”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的迟疑,清冷而漠然。

我静视了他半晌,忽地叹了口气,“玄烨的确给自己留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回神间见刘品笙直直地看着我,才发觉自己不经意就把玄烨的名字给直接呼了出来。但转念下又释然了,心想我都已经上了他的贼船,想他也不会把我给怎么样。

借着月色和远处掠来的灯光,我这才好好地看清了这个男子。前两次相会都似不曾静下心过。第一次见他,他的身份是刺客。那时的他如浴血的火凤,我的心思只落在了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样貌,只当是个过客,匆匆而来,亦将匆匆而去。第二次相遇,一是烦乱于玄烨之事,二是诧异于他的身份,只是一个眼神落在了他深邃的眸底,最后神游宫廊。而现在……

淡色笼着周身,这让他修长的身形显得有些朦胧的感觉。手执玉箫,有一种恍如天人的感觉。但他并不纤细,而是凛如万峰之上的风般,无情清漠地面对着这个世界。

我呆了下,又觉有了一种无奈——他是寂寞的。这个清宫似被下了诅咒,寂寞的又岂止他一个?我,那些妃子,甚至是玄烨,又有哪一个不曾寂寞?

微微一笑,隐去了方才的失神。我道:“刘大人若想报答,宛文倒有一事。”顿了顿,见刘品笙没什么反应,便轻轻地将话续了下去:“如有空,教我吹箫如何?”

在这宫里实在没法消磨日子,“无所事事”,“百无聊赖”,这些词完全可以扣在我头上。想来,学个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面前的刘品笙却只是看着我,没有丝毫的表示,脸上带着些不解。

我不觉不满,方才还说连命都可以给我,这小小的要求难道还应不了不成?想着,我开口时语气多少有些冲,“怎么了?”

“就这些?”

“对。对这些,你是应还是不应?”敢情他是觉得我有些便宜他了?这宫里竟然还有这种人,这种近似倔强的执着,对于他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转了下眼,不觉又有些想逗他,于是拉长了声调,佯装突然想起般道:“噢对了,还有——”偷眼撇他,果见那张脸的神情又肃然了些,就再也撑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前俯后仰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宛文没有箫,劳烦大人来教我的时候顺便替我也备上一支就是了,不用和你的一样名贵,竹制的就成。”

刘品笙似有些恼,但也没太多地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一支箫而已,需贵人这样慎重吗?”

该说他是教养好,还是该说他是木头?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突然间冲他诡异一笑,“这不就是要事吗?难不成刘大人你还准备和宛文共用一箫,相濡以沫?”这抹笑里三分挑逗七分调笑,回眸过见他的脸再也无法抑制那血色的泛红,不由又笑得更浓了。还真是“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总会有想戏弄一番的感觉。许是在众人面前端一副面具感到累了,才会在这个绝不会伤害到我的人面前稍稍地舒了心。

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倒是掩盖不住了的。我只是向刘品笙欠了欠身,款步向园外走去。风过时有微微的凉意,已不似初时那样心烦了。才刚踏出院外,身后有平淡的声音过耳——

“皇上对贵人不好吗?”

“刘大人,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宛文这里,无须挂心。”我没有回头,只是这样毫无羁绊地离开。后面有一缕视线,模糊的触觉浅浅滑落。

“宜贵人,皇上让卑职来找您。”

刚过转角的时候遇到曹寅,闻这话也就同他回去了。路上没人再说一句话,他的视线亦是一直不动声色地落在前方。不可否认的,有些尴尬。

“家花不共野花俏,国色只合御下发”。这句话,他还记得的吧。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入宫门……”几近无声地念着,最终归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到了时才发现戏剧已经唱完了,人去楼空,也无怪乎玄烨要让曹寅出来找我了。

空气中有淡淡的酒气,明月皓洁,这样低暗的白光覆着残杯余炙,热闹过后的清冷,谁知比平日的寂寞更让人心寒。繁华过去终成空,这样的靡靡之景,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怎感受得到带来的颤栗。

“贵人,皇上在那儿,卑职先告退了。”曹寅仍是没有看我,低首离开了。

他是否准备一直这样逃避我?思绪也只一掠而过,我凝视向那高处,看向那里的一个孤独的影子……

那个千古一帝,那个屏息凝神都只留威慑的男人,为什么,此时竟孤单地一人静卧在高台之上?仿佛浅睡了,又仿佛不过是在沉思,明明只是一个分毫看不清的影,却被周围的空阔衬得这般——凄婉。

整个皇宫是他的,整个天下是他的,但是,唯独他的心,不是他自己的。

有些迟疑,但步子自己动了起来,一点点地走近,无声息的,生怕惊扰了这个万乘之君。

玄烨的身边散着低淡的酒气,杯子已自他的手中坠下了,掉在地上,****了些许的地面。浅睡的姿势,一只手依旧轻揉眉心,那道锁,一如既往地无从开解。

细长的眉,柔和的脸线,此时有些苍白而疲惫的神态。夜魔般自骨子中透着一丝的魅惑。不知已多久没这般仔细地看过他了,但也只有在那帝王的身份没有横亘在我们之间时,我才能这样平静地看他吧。犹记初见时他微颦着眉说那些女人他一个都不爱时的样子,唇边不觉多了抹笑。

这时的风有些凉,我弄不明白所有人都走了怎么偏偏只留下了他。不远处有一件披风,我轻轻地过去取来,小心翼翼地覆上了玄烨的身。自己从不曾这般温柔的,也许是因为被他疲倦的样子弄疼了心,才会动作柔和得生怕弄醒了他。

玄烨的肩膀在我触上时猛地一震,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股力量将我生生地往后压去。撞到墙面时是一阵巨痛,回神后看见的只是抵在脖旁的剑。闪闪的荧光中,玄烨的眼里蒙有雾气,却是覆盖了层杀意。阴寒的感觉就自那金属上传了过来。

这样的玄烨,冷酷到即使只是一眼,已足以让人惧到战栗。

“皇上?”我轻轻地唤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连不成音。

玄烨的眼渐渐明晰了起来,杀戮的感觉淡去,又回复到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感觉。一脸的平淡无波,无喜无怒,看清是我后,配剑一移又回了鞘,轻道:“抱歉,不知是你。”

看着他又缓缓地坐下,我的背依旧痛作一片,嘴角不由得多了抹涩意。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最没有安全感的怕就是这个身为天下第一人的天子了吧。

手被握住,一瞬间我已被拉入了一个温和的怀里,抬头时玄烨的脸近在咫尺。

他凝眸看我,道:“你为何用那种眼神看朕?那种悲悯的神色,朕不喜欢。”

许是喝了很多酒,他的声音沙沙的,透着些疲惫。我挣扎了下脱不了身,只能由着他以这样别扭的姿势僵在那里。背上估计是被摸去了层皮,现在被压着是火辣辣地生疼。我只能皱下眉,直视他的目光看去,“皇上,您累了。”

玄烨看着我,但眼底的神色偏是让人捉摸不透。只见他微微闭了下眼,“宛文,朕早累了。”

这样的话让我的心不由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想抚去他脸上的疲惫,但手在半空中停留,终是收了回来。五指紧握,偏一偏头,道:“皇上,怎么不回宫休息?明日还有早朝。”

他又将我抱紧了些,我就忽然间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有一段回忆自脑海中浮过,犹记自己也曾经一个人蜷缩在街道的角落,曾经茫然地温暖不了自己的心。于是,没有反抗的,我就让他这样抱着,如一座雕塑般,再没什么动作。

耳边的话吹着脸,他道:“宛文,你没有野心,朕很高兴。自那日后,朕不止一次想去你那,但又不得不放弃。如果宠幸一个有野心的女人,你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是,朕偏偏又是那么想见你……”

是的,宠幸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将会带来的后果我当然清楚。但知道归知道,要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又是另一番感受了。我抬头一眼瞪去,话中多少有些不悦,“皇上错了,宛文的野心比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大。而宛文要的,皇上也未必给得起。”

“朕给不起?”他的脸靠近了些,好笑地瞅我,“这整个江山都是朕的,朕还有什么是给不起的?”

“我要一个只属于我的男人,一个可以日日陪我,平淡度日的男人。我要一个人的心只属于我,不必每日担惊受怕,不用每日独守空房。”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他什么都可以给,却偏偏无法给一个女人幸福,这就是掌权人的悲哀。

果然,玄烨的脸上又没了丝毫的神情,那面具,他素来比谁都戴得好。他动气了,他是真的动气了。即使没有表情,我依旧可以感到他的怒气。怕是再没有比我更“得寸进尺”的女人了吧,已入了帝家,却还妄想得到专宠。可这明明又只是平凡女人最为平凡的心愿罢了。

“而那个男人,也未必非要是朕?”伴着话语,我背上突然灼烧般地生疼。玄烨手上的力道加大了,紧压着那块肌肤。隐约只见到了他的怒,还有自他瞳孔中映出的我的怒。

这样痛,这样愤,又含了多少辛酸和日日积入的委屈。我明明只是中文系的一个普通学生,为何要来到这里,又为何要被困在这高墙之内,为何要日日防着明枪暗箭诚惶诚恐?

一滴泪,而后又是一滴……

我看到玄烨的眸子深处有什么动了下,仿佛裂开了一个细碎的缝隙,而后,一点点毁了面具。他会为我心疼的,是不是?或者说,因为我的眼泪,他还是会心疼的,是不是?会的吧。

身子被抱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玄烨这副书生的模样,竟然这样毫不费力地把我抱了起来。

“摆驾澹烟宫。”玄烨的声音忽地一高,只径自抱着我向外走去。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那么多侍卫,刚才的冷清仿佛是一个错觉,刹那失去了踪迹,而我,现在才从那个梦中破出,面前的是浩浩荡荡的一系列排场。

终归是皇帝。我苦笑。他怎么可能只身一人留在这里,而曹寅又怎可能放心地不在他身边护驾呢?转了转视线,我看到了在不远处候命的曹寅,他的眼里有无奈亦有些释然。若说那分无奈的含义我尚能明白,那么那分释然又作何解释?

回到澹烟宫时里面依旧灯火通明。见我回来,小桃他们皆是一脸欣喜,等看清了我身后的人,那抹欣喜化成了一种怪怪的笑,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皇上吉祥。”

想来我迟迟未归让她们担心透了,心里多少有些歉意,但用余光掠了眼身后的人,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径自回房去了。

身后一直跟有步声,如影随形。刚走入房内,我一转身想将他关在外面,谁知他伸进了一只手,刚好把门给卡住了。用力一推,玄烨那小子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

“你进来做什么?”背上已经疼到不行,我知得早些上药,对他的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朕来妃子的寝宫,你认为是来做什么?”玄烨若无其事地瞥了我一眼,径自开始宽衣。

他没有笑,那种神色却比取笑更让我气急。我冲过去一把止住了他解纽扣的动作,强压制下了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道:“皇上的妃子众多,宛文既过于痴人说梦,您又何必勉强留下?”

玄烨挑眉,“你不是不想独守空房吗?”

“那前面的呢!前面的话皇上怎么不说?”终于按捺不住,我瞪他。

“前面的?你前面有说过什么吗,嗯?”他开始笑了,且笑得一脸坦荡,一如真的只听见这样的半句。

堂堂天子竟然在我面前耍赖?!我恨不得一拳打去,无奈身份不好比,我只能赌气般地坐下,倒了杯茶猛灌。谁知一时没顺过气来,只觉口腔一阵泛酸,呛得直咳嗽。自己现在肯定像极了憋屈的兔子,一边挤着眼角的眼泪,一边气得直捶桌子。

起初只是低低的几声,而后渐渐加重。那声音清清淡淡地充满了屋子。仿佛做梦般,我愣愣地抬眼看去,没有伪装,没有疲惫,而是很单纯很干净的笑。他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干净,藏不住涌动的笑意。

玄烨见我看他,渐渐回复了平日的神色,只是嘴角的圆弧留下了温度。回望着我,他道:“朕只是睡在你身边,这总行了?”

直直地看他,再看他,在确定这不是一个“诱敌深入”之计后,我不情不愿地找了个角落宽衣。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刚刚那一笑竟然让我心软地不忍破坏了他的情绪,自己果然是越发的没用了。

“嘶——”刚一脱衣衫背部的疼痛一下子扩了开去,一时没忍住,我猛地倒吸了口冷气。想是太久没有处理,那去了层皮的背肤和里服黏在了一起,每动一动,可是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啊。

玄烨这才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走至我近旁皱眉看我,“宛文,怎么了?”

颤颤地指了指背,我咬牙切齿外加面带“微笑”地把这伤的由来以及恶化的过程一五一十地摊了牌。

“李德全!”我的话音未落,玄烨却是一把将我拦腰抱了起来。他的手臂轻盈地避过了背部,小心翼翼地让我平“趴”在了床上,一面又对外吩咐着:“去朕的寝宫将前不久进贡上来的玉肤膏拿来,要快!”

听他的声音,分明是生气了。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他这气生得好没道理。把我弄伤的是他,延误了治疗时间的也是他,现在,生气的居然仍旧是他!

“疼吗?”玄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冷冷的。

“疼不疼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没来由的“龙怒”让我不觉心中岔气,下意识已经嘟囔出了口。有时也觉得奇怪,自己在平日里总能敛住心性,可以碰到玄烨却总是会把本性这样轻易地露了出来。

沉默,一片沉默,我挤出了一个,道:“宛文是说,皇上经历过才会明白这伤是否疼痛。而以宛文一己之言,是说不清楚的。”偷偷斜了斜眼,我一惊之下忙缩回了头。那佛爷的脸色一如千年寒冰,他该不会直接就伸手把我给掐死了,从而让我脱离苦海了吧?

有小小的动静,却是玄烨在帮我脱外衣。动作小心而缓慢,尽量地避开了伤口。我斟酌了下,决定还是不要逆了他性子的好,也就默默地配合了他。以这种进度,一件外衣就已花了很长的时间,然后听到玄烨去不远的桌子上拿了什么,回来后只听一声布破的声音,背脊凉凉的,一下子风拂过了肌肤。

他竟然剪我背面的里衣!我眼睛一睁,准备从床上蹿起来,“玄烨你别太得寸进尺!”

我的姿势是趴着的,无奈才刚一震就被一只手又稳稳地按了回去。

“你准备穿着衣服上药吗?”

这样被按着是动不了的,而自己又没有话可以反驳,我将脸向里一偏就看着帘帐不去理他。玄烨的动作很慢,一点点地拉起衣服,一点点地往上剪。但即使是这样,每次把那里衣自黏着的肌肤上拉起时总是蹿上一阵疼。我没有出声,紧咬着唇,十指握着拳头,紧紧的。

后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然后没了声息。有些疑惑地回头,却发现玄烨坐在了我的床边。张了张口想问什么,手就被他拎了过去,放在他的腿上。

话语幽幽传来:“疼的话就掐我,别自己虐自己。”话才一过,他才继续开始向上剪,只不过动作比刚才又柔和了许多。

我愣了下,随即嘴角多了一丝的笑意。这可是他自己让我掐的……于是我左一下右一下地对他的“龙足”展开了猛烈无比的攻势。有时是因为痛,有时则是因为顺手。不能说我狠心,怪只怪受了太多的冤枉气。

完成后去放剪刀时玄烨刚站起来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去。我的心不由得一紧,多少有些后悔刚才下手太重。没来由地一阵心疼,但在他要转身时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玄烨坐到了我的床边,声音里有些浅浅的冷笑:“这下报仇了,心里可舒坦多了,嗯?”

“皇上您说笑了。”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尽量平静地看他,“宛文哪能心里不舒……啊!”

背部有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划着图,绕着伤痛处的边缘,柔和地缓缓地滑过,把心一点点地悬挂了起来。他的指尖是冰冷的,如一块千年寒冰,落在这样狭小的融点,却是让整片肌肤一下子灼烧了起来。没有痛,在这种灼烧中,竟然有着一种舒适的感觉,让胸腔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猛烈跳动。

我很无力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抗拒,明明这种暧昧的姿势,我的心竟是没有丝毫想反抗的意识。那片凉,漫溢在背脊,时间一点点地走,不时有烛融化的声音,浅浅入眠,未有知觉的。

恍惚间做了个梦,很长的梦。

梦到太监拿着个小盒子匆匆送入;梦到玄烨脸色温柔且心疼地为我上药;梦到他在我的额间覆上轻轻的一吻,一脸低晦地说:“宛文,你不可以背叛我,不然……”

这样长的梦,长到,遍体生寒。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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