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诗人描写钱塘湖春景,是在行进中展开的。那水天相接,云脚低垂的雨后景色;那早莺争暖,新燕衔泥莺燕鸣声;那乱花迷眼,浅草如茵的生机盎然……早春的景物,有早春的报春使者,有早春的咏春歌手,它们传递着春的信息,展示着春的活力,洋溢着春的意趣。而且诗人并非单纯写景,其诗“象中有兴,有人在”(方东树《续昭昧詹言》);“象中有兴”说明景物形象之中有“兴”(感情也)在,也有人在。之所以说“有人在”,是诗人始终在诗中,虽说没有直接抒发兴会,但诗人无处不在。“早莺”、“新燕”中有人在寒冬过尽、乍见春色时的喜悦心情。尤其是“几处”(不是处处)、“谁家”(不是家家)、“渐迷”、“才能”几个关键性词语,把诗人骑马缓行、张望顾盼、边行边吟的形象一直贯穿在诗的字里行间。这就是“有人在”。而诗人那热爱早春风光的喜悦心情充溢诗中、跃然纸上,即所谓“象中有兴”也。到佛寺听讲经外,常常与“诸客”在政馀游赏西湖。本诗就是他抒写听讲归来回望孤山寺的喜悦之情的。
柳湖松岛莲花寺,晚动归桡出道场。卢橘子低山雨重,榈叶战水风凉。
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
诗人从西湖晚棹回望的独特视角,以泛舟晚归游踪为线索,采取“走马观花”、“移步换形”的手法,次序井然地展现出一幅幅明丽雅淡的湖光山色“有声”画图,又仿佛一篇清新明快的西湖山水游记。正如沈德潜所云:“孤山一路风景,即名画家亦不能到。”(《唐诗别裁集》卷一五)上半写西湖晚归,下半写回望孤山。末句与首句照应,化实为虚;第七句与第二句呼应,化板为活。“五六‘烟波’即‘柳湖’也,‘楼殿’即‘松岛莲花寺’也,以‘澹荡摇空碧’之烟波,映‘参差倚夕阳’之楼殿,即所谓蓬莱宫在海中央也……用‘诸君’字面轻轻倒结,不费半点笔墨,便觉空无际。”(《唐诗笺注》)既有全景,又有特写,由全景式的波光涟漪、烟霞浩渺的柳湖到近景式的松岛寺院、卢橘棕叶,最后到分镜头式的湖上傍晚归桡、寺中诸客同归,画出了“孤山一路风景”,烘托出令人最神往留连的“蓬莱宫在海中央”,才是要“赠诸客”初衷之所在。写出了对西湖的由衰赞叹和喜悦之情。涛声夜入吴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唐穆宗长庆二年(822)秋至长庆四年春,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本诗即写于长庆三年或四年春游时。诗以“望”字囊括、关联,总揽府瞰手法,对杭州的春景作全面而完整的描述。描写循序展开、错落有致,构成一幅诱人的“杭州春望”画卷。红袖织绫夸柿,青旗沽酒趁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首联、颔联极写自然景观,颈联则重在风物人情。上句写织绫,下句写沽酒。“红袖”以衣代人,“青旗”以物代酒。“柿”,原注“杭州出柿,花者尤佳也。”据说“杭土产绫曰柿,狗脚……皆花纹特起,色样织造不一。”(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一八)。“梨花”,酒名,原注“其俗,酿酒趁梨花时熟,号为‘梨花春’。”此二句写杭地民俗风情,及绫酒名产,呈现出一片繁华景象。“红袖”、“青旗”、“柿”、“梨花”,色彩映照,物品相衬,工丽雅洁,春意融融,引人入胜。
颔联“望”的角度转向城内的“伍员庙”、“苏小家”。诗人巧用典故,古事今景,发人深思。“伍员”,字子胥,春秋楚人,因楚平王弑其父兄而投奔吴国,与孙武同佐吴王阖闾伐楚,五战入楚都郢,掘平王墓,鞭尸三百,替父兄报仇。后又辅吴王夫差败越,越王勾践请和,子胥力谏拒和,反被疏远,终因伯进谗,被迫自杀。传说伍员冤魂不散,驱水为涛,即钱塘江涛,又称“子胥涛”。民间为之立祠庙于吴山,古称胥山,或称伍公山。“苏小家”,系指南朝齐钱塘名妓苏小小故居,古诗亦代指歌舞艺妓所居之秦楼楚馆。西泠桥畔旧有苏小小之墓。这两句中“涛声”、“柳色”声色交织、虚实相生;写涛声,想到伍子胥,状柳色,忆及苏小小。“夜入”、“春藏”完全是诗人从视听感官中生发出的美妙联想和回忆,看到绚丽的湖光山色,联想到巧女所织的柿绫,望见如茵的孤山寺路,又觉得俨然一条碧绿的裙带,使古老的胜迹产生现实感。而且“春”字正应题目,点明季节,并渲染出杭州的繁华景象;“柳色”则为远眺中院中之柳,即所谓:“‘入’字,‘藏’字极写望中之景”(《唐宋诗醇》卷二十五)。此联上句涛声气象雄浑,下句柳色飘拂动人,极富诗情画意。对诗中两处后人臆改之字直须分辨如下:纪昀云:颔联“‘涛声夜入’、‘红袖织绫’,虽俱是杭州事,然皆非春望之景,此亦口颂而不觉其非者。”(《瀛奎律髓汇评》卷四)《唐诗成法》亦云:“‘夜’字不妥,易‘晓’字方与首句相应。”其实,通首均写白日眺望之景,“夜入”、“春藏”均系想象之词,犹言目睹钱塘江景及伍员庙,自然想到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时,阵阵涛声传来,特别清晰,使人不禁赞叹伍员的壮烈;望着柳色中深藏的秦楼楚馆,自然想到被人咏歌的杭州名妓苏小小及满藏艺妓歌女的舞榭歌台,令人不能不想到她们的婀娜。诗思接千载,想象是诗的灵魂,怎可一味拘泥於事实而臆改!
颈联“红袖织绫夸柿,青旗沽酒趁梨花。”有改“柿”为“柿业”者,殊不知“柿”(即“柿蒂”)乃喻绫之纹。《蓉塘诗话》引述“《梦粱录》载杭州土产绫曰‘柿蒂’、‘狗脚’,皆指其纹而言,后人不知,改为‘柿业’,妄矣。”虽云‘诗无达诂’,解诗尽可驰骋合理的想象,但绝不能擅自窜改和臆测。本诗约写于唐穆宗长庆三年(823)夏,诗人在杭州刺史任,时五十二岁。“馀杭”,即杭州。隋改南朝陈钱塘郡为馀杭郡,唐称杭州,后又改曰馀杭郡。“形胜”,言其所处地理位置优越。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梦儿亭古传名谢,教妓楼新道姓苏。
诗从绕城荷花、拂城松柏自然风光,写到南朝“梦谢亭”、“教妓楼”名胜古迹,典型而又生动地描写了“州傍青山县枕湖”的“馀杭形胜”。最后写自己年老,不配这秀丽美景,意即自言不称职。其实是诗人对仕途生涯的感慨,既提升了诗的意境,又升华了诗的主题,正所谓“卒章显其志”。腹联写杭州名胜古迹。“梦儿亭”,诗人原注:“州西灵隐山上有梦谢亭,即是杜明浦梦谢灵运之所,因名客儿也。”杭州城西四十馀里灵隐山,有梦谢亭,即梦儿亭。据说南朝谢灵运年幼时体弱,其父怕他长不大,要把他寄养在杜明禅师的寺中;杜明夜梦东南方有贤人来访。第二天,谢灵运果然至寺,于是就建了此亭,以谢灵运乳名客儿名亭曰“客儿亭”。即诗中所谓“古传名谢”。“教妓楼”,诗人原注:“苏小小,本钱唐妓人也。”苏小小,南齐时钱塘名妓,其墓在西湖。这两句的意思是,灵隐山上梦谢亭已名传千古,歌楼舞谢修饰一新仍属苏家。都是杭州的名胜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