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秦吉了”,即哥,亦称“吉了”、“了哥”、“结辽鸟”等。鸣禽,头部有黄色肉冠,嘴、脚色红,形似鹦鹉,亦能模仿人说话,声音比鹦鹉大,产于云南、广西和海南岛。《旧唐书·音乐志》载:“岭南有鸟,似鹆而稍大,乍视之,不相分辨;笼养久,则能言,无不通,南人谓之吉了,亦云料。开元初,广州献之,言者雄重如丈夫,委曲识人情,慧于鹦鹉远矣,疑即此鸟也。”关于“秦吉了”,还有一种传说:“昔有丈夫与女子相爱,书札相通,皆凭一鸟往来。此鸟殊解人意,忽对女子曰:‘情急了。’因名此鸟为‘情急了’。”后人取吉利之意,用作“情吉了”、“秦吉了”。如李白“安得秦吉了,为人道寸心。”(《自代内赠》)偶翻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五有《吉了禽》云:“……廉州民获赤白吉了……白者久而能言,笑语效人……凡宾客奴仆,一过而皆知其名位。苟饲之或不如所欲,家有弊事,亦以告人……”诗人题下自主:“哀冤民也”。
诗中用以喻御史、拾遗、补阙诸谏官。是《新乐府》五十首中之一篇。写于元和四年(809)。
秦吉了,出南中,
彩毛青黑花颈红;
耳聪心慧舌端巧,
鸟语人言无不通。
昨日长爪鸢,今朝大觜乌;
鸢捎乳燕一窠覆,
乌啄母鸡双眼枯。
鸡号堕地燕惊去,
然后拾卵攫其雏。
岂无雕与鹗?
嗉中肉饱不肯搏。
亦有鸾鹤群,
闲立高如不闻。
秦吉了,人云尔是能言鸟,
岂不见鸡燕之冤苦?
吾闻凤凰百鸟主,
尔竟不为凤凰之前致一言,
安用噪噪闲言语!
这首诗题下诗人自注:“哀冤民也”。即一篇之主旨。
前四句说明了秦吉了的产地、毛色及其能鸟语人言的本领。其鸣声嘹亮,婉转动听,能发出或低沉或高亢又富于旋律的多种音调,会仿鸟鸣,维妙维肖;会说简单的话语和乐曲。
“昨日长爪鸢”以下六句互文互意。意思是昨日长爪鸢扑翻了燕窠,惊飞了乳燕,掠去了燕卵;今朝大嘴乌又啄瞎了母鸡双眼,趁母鸡堕地哀号,还抓走了鸡雏。活画出长爪鸢、大嘴鸟的贪暴、残酷。“鸢(yuān)”,鹞子。“大觜乌”,即乌鸦。元稹有《大觜乌》诗,白居易有《和大觜乌》诗,都提到乌有两类,小嘴者为慈乌;长嘴者为“大觜乌”,性较凶猛。“攫jué”,用爪钩抓取。
“岂无雕与鹗”四句则以质问的口气写雕和鹗,它们因为嗉中肉饱不肯为保护鸡、燕而搏击;鸾、鹤则闲立或高扬,好像看不见,对鸡、燕的遭遇不闻不问。“雕”,即鹫鸟,性凶猛,嘴爪强劲锐利,捕食野兔、山羊。“鹗(è)”,猛禽,状略类鸢而翼较长,俗称鱼鹰,嘴短脚长,常飞翔于水上,捕食鱼类。“鸾”,羽毛五彩,古代人们视之为凤凰一类,把它神话。《广雅·释鸟》曰:“鸾鸟,凤皇属也。”《说文·释鸟》则认为“鸾,赤神灵之精也。赤色,五彩鸡形;鸣中五音,颂声作则至。”“鹤”,白鹤。“岂无”、“亦有”,充满了感情色彩。
最后五句,也是以质问之语,问秦吉了:人都说你能言会道,难道你看不见鸡、燕的冤苦!我听说凤凰是百鸟之主,你竟然也不到凤凰面前为鸡、燕说上一句话!哪里用得着你吱吱喳喳闲说话?“凤凰”,雄为凤,雌为凰。古代传说中的神鸟,称“羽类之长”。《山海经·南山经》有一段神奇的记载:“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不为”,不在。
这是一首旨在“哀冤民”的以鸟喻人的寓言诗。《元白诗笺证稿》评曰:“诗中之雕鹗,乃指宪台京尹搏击肃理之官,鸾鹤乃指省阁翰苑清要禁近之臣,秦吉了即指谓大小谏。是此篇所讥刺者至广,而乐天尤愤慨于冤民之无告,言官之不言也……夫身受侵苦之冤民,多不敢自陈,职司辇毂之京尹,又少能绳制,而有言责者,复不为诉一言于君上,乐天此篇所深慨者,其在斯乎?”
诗人运用比拟象征的手法,将鸟的世界作为唐代社会的一个缩影,用各种禽鸟比拟唐王朝统治集团内部各级官吏乃至皇帝。诗中以鸢、乌比拟以强凌弱,以大欺小,残害无辜的豪强恶霸;以雕、鹗比拟践踏国法,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执法官吏;以凤凰比拟至高无上的皇帝;以秦吉了比拟明知不谏、熟视无睹、避重就轻的谏官;以鸡、燕比拟受尽凌辱、弱肉强食、横被残害的平民百姓。诗人广为设喻,比拟贴切,寓意深刻,锋芒所向,直至皇帝。正如《新乐府序》所指出的:“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总而言之,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对受尽压迫凌辱的冤民寄予深切的同情。同时,诗人在谏官左拾遗任上,也确实直言敢谏,提出了许多对平民百姓有益的建议。
写秦吉了“彩毛青黑花颈红”,其实是有错误的。秦吉了头颈后有裸露的呈鲜黄色的肉质垂片,而非红色,也没有红色花羽毛。这是诗人观察不细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