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独凭朱槛立凌晨,山色初明水色新。
子城阴处犹残雪,衙鼓声前未有尘。
五六句笔锋陡转,由上联的写远景,转而写近景。写诗人目光所及的城垣月城阴冷处的“残雪”,衙鼓尚未敲响,无人头攒动,无车马声喧,另一番阴冷、寂静的感觉。使诗人不禁产生了某种孤寂、忧伤的心情。
最后两句写诗人因眺望山光水色、晨曦衔岭、竹雾笼月而得到的片刻慰藉,又被“残雪”的阴冷和街衙的寂静所笼罩,不禁产生了伤感的情愫。于是乎一种思念故乡、思念亲人的乡思之情油然而生:三百年来庾楼上多少思乡的游子、逐客,触景生情,怀念故乡、怀念亲人,而今自己也成了个中的一人。
白氏由青年时期的“苦乏衣食资”、“方知为吏难”,到中年的“唯歌生民病”、“未免折腰役”,到晚年的“不如作中隐”、“佛容为弟子”,由儒而道而佛,儒、道、释融为一体(当然是以儒为主导地位),是他由生活遭遇、官场沦落逐渐认识并付诸行动的。“元和之贬”可以说是一个大转折。《庾楼晓望》一诗正是白居易受到贬斥的沉重打击后,由敢于与邪恶势力斗争,向只求避灾远祸、缄默不语的转折。由过去“兼济天下”的大志向“独善其身”的转变。诗歌正是通过诗人登楼所见的山川景色描写,所反映的孤独寂寞,曲折地透漏出这种无可奈何的转变。
尾联结句更见“感慨情深”,“结十四字,如生铁铸成,有千钧之力”(《唐宋诗醇》)。
溪岚漠漠树重重,水槛山窗次第逢。
晚叶尚开红踯躅,秋房初结白芙蓉。
更愧殷勤留客意,鱼鲜饭细洒香浓。
颔联则实写?居的周围环境,是近景。展示出一幅红踯躅、白芙蓉在不同季节绽放斗艳的优美境界。踯躅,阴历四、五月开红花,近似杜鹃花,呈漏斗状。芙蓉,一说指白莲花。此处实指木芙蓉,即木莲,秋天开白花,从晋时庐山就以产白莲著名。“晚叶”对“秋房”,秋房是指莲蓬,多种工具书、鉴赏类辞典擅自改“秋房”为“秋芳”,大错而特错。这里诗人巧妙地选择红踯躅、白芙蓉,取其红白强烈对比,并分别冠以“尚开”、“初结”,给人以此开彼谢、四季常花的美好意象和绝妙境界。
腹联由实写转为虚拟。前两联已给了读者以虚无缥缈的人间仙境之感,本联则用“千年鹤”、“五老峰”的典故和实物,进而强化这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千年鹤”化用典故,据《搜神后记》载:“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遂高上冲天。”又,浔阳西有鹤门洞,《太平寰宇记》“江州”条记述:“……按《郡国志》云:陶侃微时,丧母,忽有二客来吊,化为双白鹤飞去。后因以名焉。”“五老峰”,指庐山东南最高的五个山峰。《太平寰宇记》载:“五老峰在庐山东,悬崖突出,如五人相逐、罗列之状。”元十八即居于峰下。“影落杯中”是说坐在居处饮酒就能够玩赏山景。这里借用典故,意在说明主人是一位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着一“落”字“更超妙”。诗人同元十八在此绝俗雅淡的?居中,对坐饮酒品茗,不只窗外的山川景物尽收眼底、令人神往,就连五老峰也倒影杯中。想象之奇,刻划之妙,使人赞叹不已。
元和十一年(816),在江州作。以被贬斥之人仍然关切着朝廷安危。“西楼”,指江州西城门楼。
青芜卑湿地,白露寥天。
仍闻陈蔡戍,转战已三年。
颈联写家乡此时由于战争道路阻隔,家里来的书信无法传递。“何处传?”以问句出之,犹言无法传递。“乡国”,家乡;诗人系陕西下人,时因河南东南及中部有吴元济据蔡州抗拒唐王朝,道路阻塞。
尾联具体点明战争的地点及持续时间之长。“仍”言其战争持续时间之长。先点明战争发生的地点,而最后才说明战争持续的时间。“陈蔡戍”,自元和九年(814)八月吴元济据蔡州,唐宪宗派遣各镇军马数十万人围攻,相持不下,持续三年,直到元和十二年(817)冬才讨平。陈、蔡为唐代的两个州,属河南道,相当于今河南东南及中部一带。戍(shù),戍守,派兵守卫。
诗人在西楼忆念家乡,等待家书。而杜甫《春望》诗云:“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所以《唐宋诗醇》誉之曰:“神似杜甫。”
诗人有《游大林寺序》:“余与河南元集虚、范阳张允中……东林寺沙门法演、智满……寂然凡十七人,自遗爱草堂历东西二林,抵化城,憩峰顶,登香炉峰,宿大林寺。大林穷远,人迹罕到。环寺多清流苍石,短松瘦竹……山高地深,时节绝晚。于时孟夏月,如正二月天,梨桃始华,涧草犹短;人物风候,与平地落不同。初到,然若别造一世界者。因口号绝句云:‘人间四月芳菲尽……’……时元和十二年四月九日乐天序。”清楚地交代了写这首诗的背景、时间。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深山之中气温比平原地带稍低一些,山下桃李花谢,山中却桃李花盛开,如此一个平常的自然现象,但在诗人笔下人格化:山下的“春色”偷偷跑到山中来,诗人一见大为喜出望外。如此构思、想象,真的把“春”写活了。
建昌江水县门前,立马教人唤渡船。
元和六年(811)四月,白居易因丧母,丁忧居渭村。九年(814)服满,冬授太子左赞善大夫。翌年六月,因首先上疏请求朝廷急捕刺杀武元衡的贼子,反被诬陷,以非谏官先言事及诬说其母看花坠井而死,连续被贬为江州司马。元和十一年即赴任江州。从此以后,诗人“避祸远嫌,不复谔谔直言。”这是白居易宦场生涯与创作诗文的一个显著的转折点。
一、二句写“待渡”,在“立马教人唤渡船”;三、四句仍写“待渡”,但在“草风沙雨渭河边”。前者建昌江(即修水)在江州附近;后者渭河在渭南县。前者是修水渡,后者是蔡渡。王士祯《居易录》载:“予过江西建昌县,南渡修水,岸上有亭,贮白乐天诗碣,一绝句云云……;爱其风调,然未详察蔡渡所在。偶阅《渭南县图经》云:渭水至临潼县交口渡,东入渭南境,又东折至县城北,曰上涨渡。又东南流,曰下涨渡。又东北折而流,曰蔡渡。以汉孝子蔡顺得名,其地有蔡顺碑;与乐天故居紫兰村正隔渭河一水耳。”
三句以“忽似”一转,随着诗人思绪的跳跃而跳跃,妙在展示出一个新的意境。想必诗人经常思念渭村旧居,梦牵魂绕,浮想联翩,在建昌江唤渡船,一转而成渭河蔡渡口。全诗转得好,结得妙。恰如锺惺所赞许的“看古人轻快诗,当另察其精神静深处……此乃白诗所由出,与其所以传之本也。”(《唐诗归》)本诗由“轻快”而“静深”,全赖此一转得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