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漫被司徒砚一把推下车,双手爬扑在了地上,细小的沙砾蹭的她的手心一片火辣,她顾不上受伤的手,急着回头,却只看到司徒砚关车门是伸展的胳膊,还有他满脸冷冽和眼里的疼惜。
“快跑!不准回头!”司徒砚对着陆漫漫吼到,额头上的青筋都是暴起的。
漫漫哭着想起身追着车子,可腿上的麻酥感还没散去,一个踉跄竟是又摔倒了,到底没有留在他身边,那辆绝尘而去的黑色轿车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黑夜里低吼的离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忽然远处打来的车灯,漫漫心里一紧,完了,追上来了。她转身就朝着司徒砚指的地方开始跑,可是没几步就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什么东西,眼镜也掉了,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开始奔跑,疯狂的奔跑,沿着那条小路,一路跌跌撞撞,那天的夜是那么的沉默无声,连星月都没有。漫漫无所顾忌,只是听到司徒砚的声音在脑海里徘徊,“不准回头!不准回头!”只觉得似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漫漫的胸腔里灼烧的疼痛,嘴唇干裂,那么大的运动量,竟然只是冷汗直冒,直到漫漫再也跑不动了,似是到了一片田地,被田间的田埂绊了一下,倒下时是软绵绵的软草,知道是北方的冬小麦,这个时节也只是满田的贴地长着,她才躺着喘口气,已经顾不得到底在哪里了,只是知道要是有田地的话附近应该有人家。
可等一停下来漫漫才觉得刚刚因为奔跑被遗忘的担心又开始压了上来,司徒砚怎么办?自己竟然就真的这样跑了,车子没油了,要是阿凯没有及时赶到,他该怎么办?那些人都是不要命的。还有他说要是没来找她就让她忘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当时情况紧急自己来不及细想,是不是司徒砚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才把他们引开的,如果司徒砚因此出了事——心里一个激灵,漫漫不敢往下想了。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那颗心在急剧的跳动,支配着双腿又开始往回跑,可是四周全是黑色的幔子,她已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自己来时的路,就这样凭着性子走走停停想往回走,但是回去的路又在哪里,没有人可以为自己点一盏灯,她边走边哭,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司徒砚藏身原始森林时的无助与绝望,是的,绝望。冬天的气息还在大地,这样的夜晚那股寒气很快就包围了本就冰冷的漫漫,她又冷又害怕,似乎所有的感官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是这些她都可以忽略,唯独心里的焦急让自己难以躲闪,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找不到司徒砚,陆漫漫气这夜太黑,气司徒砚大大男子主义,可她更气的是自己,怎么这么笨!怎么能这么笨!
有谁可以救她?当她后知后觉的掏出手机的时候,瞬间亮起的屏幕让她忽然觉得希望还在,她急切的拨了号码,说实话当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谁打的电话,只是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下意识的就拨了出去,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听到那边的人压低的声音,似是怕吵到别人,漫漫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凌晨了,“喂,漫漫。”
可是漫漫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在听到终于有声音响起的那一个陆漫漫更是大声的哭了出来,那边的人也着实一愣,听到她哭的连声音都沙哑了,担心焦急的不行,可是她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一手把电话贴在耳边,一手开始慌慌张张的套衣服,在穿套头毛衣的时候因为不方便尽然就那么穿了件背心套上外套就往外走,完全想不起现在外面是冬天,只是一个劲的安慰那边的女生,“漫漫,漫漫,别哭,别哭,告诉我怎么了?”
“变态——变态——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声音断断续续的,陆漫漫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叫嚣着安雨的别名,还真是难为她了。
“怎么了?你迷路了吗?”安雨都快被这姐们吓死了。
“嗯,我迷路了。”
“你现在在哪里?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标记的建筑?”安雨想不通,就是校门口到宿舍的距离,这丫头也能迷路,可是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乌龙事件,安雨也就没有盘问什么,她是一个有了目标只会盲目跟从的家伙,一旦哪个目标没有了,她也就迷路了。
“我不知道只是那里,这里什么建筑物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漫漫在听到安雨声音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她知道,不管隔着多远,他都会找到她的。
“那你现在站在哪里?有没有公路,有没有车经过,或者有没有什么树木?”
“有,我下车的时候撞了一下,好像碰在在附近的架线铁塔上了,我现在一片种着小麦的地里。”陆漫漫尽可能的提供信息。
那边一愣,“你大晚上的跑到西郊去干什么!”司徒砚以前跟着植物学老师走遍了周边的郊区去采集标本,记忆中好像就只有西郊有大片大片的麦田。
“你快来,快来!”陆漫漫一听安雨知道自己在哪里,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安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那别动等着我。”
挂了电话,安雨站在紧锁的宿舍楼门里不知道该如何出去,楼管现在肯定不给开门,就算有什么特殊理由这样磨磨唧唧的下来,他还担心陆漫漫一个人在郊外会不会碰到什么危险?权衡了一下,又迅速的上楼,在二楼厕所没有装防盗窗的窗子边往下瞅了瞅,就那么踩着一楼的窗沿,勾着二楼的窗沿,尽量减小到地面的距离,心一横就跳了下去,只觉得两条腿震得麻疼难忍,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安雨在陆漫漫没义气的提前跑了之后,着实有点好笑,有时候,陆漫漫还真是幼稚的紧,可是自己还是知道她的,不会就扔下他在这里被为难,顶多就是回宿舍拿钱去了,自己也真是有够恶趣味的,兜里揣着钱竟然还摆着一出。可是千算万算陆漫漫竟然真的没有来,店里的表半个小时一次报时,一声一声的把他的信心打的粉碎,自己就那么傻愣的坐在那里,就像是跟谁杠上一样,非要让她愧疚,可到底她还是没来,心里就像是吃了甘草片一样又苦又涩。后来还是老板娘出来明里暗里的提醒,该打烊了,这才掏了钱回了宿舍,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都凌晨了刚有点睡意,竟然就接到她的电话,还没等自己开口质问,她倒先哭了起来,心里一下就慌了神。什么生气,什么失落,什么打算不理她的小念头,统统没用,只是担心着,担心着她的安危。
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她站在那里不动不移的,她的一颦一簇就足以牵动你的神经,只要她有一点点的危险,自己就会伤筋动骨的疼,不知道这样的人遇上了是幸运还是不幸,遇上这样的人,你就会化身成superman,看不得她受一点伤害,恨不得把她天天系在自己裤腰带上。
安雨在校门口挡了出租车,一上车就放话,“西郊!越快越好!”
“年轻人,大晚上的去那干吗?”司机是个看起来很热心的人,可他显然用错了时机。
安雨阴着一张脸,“鬼知道她跑那干吗,麻烦!我赶时间!”
司机撇撇嘴也不好说什么,踩着油门就走了,期间还要应付安雨的诸多无理要求,譬如“你就不能再快点!”,“踩油门,踩油门,不然红灯了!”,“超啊,超啊,超那车啊,大半夜的你怕什么。”司机很想问一句,你赶着去投胎啊!
虽说有点线索知道在西郊,可是西郊还是很大的,只能碰运气了。
到了地方,安雨付了五倍的价钱,嘱咐司机在这里等着,还不忘记下车牌号,威胁司机要是跑了就去他们公司投诉。
顺着路找去,茫茫夜色那边才是方向,安雨只能靠自己的心指路了,他默默的说,陆漫漫,来点心灵感应给我。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一说,总之他运气很好,沿途七八个铁塔,终于在一个铁塔那里找到了陆漫漫遗失的眼镜,然后顺着铁塔边的小路一路找了过去。
四周万籁无声,他边走边喊着陆漫漫的名字,那声音在空旷的田地里悠远绵长。
陆漫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动听,当那一声声的“陆漫漫”传来的时候,她知道有人破荆斩棘的来找她了,她站起来把手机按亮,手臂在黑夜中来来回回的摆动,就像是这夜里的唯一一颗闪动的星辰掌在手中,划开闪亮的弧线。
当安雨站在她面前的时候,陆漫漫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才压下去的委屈害怕一下子就又涌上来了,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其实并不温暖,在冬夜里走了那么长时间,单薄衣着的安雨自己都快冻僵了,可是漫漫的情绪根本压不住,抱着安雨的哭的差点岔气。
安雨环着她的肩,摩挲着她的头发,只有真真实实的抱着她的时候,自己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此时的陆漫漫乖顺的如同一只家猫,“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别哭了,别哭了。”
陆漫漫只是一个劲的呜咽,连个喘气的间隙都找不出来,鼻涕眼泪全抹在安雨身上了。
安雨好脾气哄着她,“回吧,回去再哭,这里怪冷的,你都不怕鼻涕眼泪冻你脸上。”说着把她的眼镜掏出来擦了擦给她戴上,“这可是你的救命眼镜,回去了赶紧找个供台天天三叩九拜的供上。”
陆漫漫这才破涕而笑。
一路上陆漫漫都一直顺从的任安雨牵着她的手,她现在太需要这样的陪同了,不去追问你为什么,只是这么安静耐心的陪着你。那个人从手心传过来的体温,即使现在是冰冰凉凉的,可是只要他肯来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