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漫回了学校路过教学楼的时候,看着拉开的警戒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本应该在教室里考试的,可是,算了,世上本就少有难以两全的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雨了。
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透明的塑料袋里是他一心准备的东西,削的圆润修长的铅笔,两只墨绿色的铅笔相依相靠的在一起,被修的像是一件艺术品,自己当时还嘲笑他说,一个男生把铅笔都削的这么好看,是不是也太娘气了。还记得他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懂,这样你涂卡的时候,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会多蒙几个。”可是现在——
“陆漫漫!”
得,怕啥来啥。陆漫漫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当贼的天赋,刚刚干一点坏事,就会被抓包。
安雨上前一把把陆漫漫拽过来,让她面对着他,看着陆漫漫闪闪烁烁的不敢正视自己,“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还没考完。”
“我,我——”
“陆漫漫!”
漫漫知道,安雨有点生气了,他从来都不曾这样沉着声音叫她,这样的语气唤着她的名字,不像是叫她,倒像是在再次的警告自己,他很生气,还有,老实交代!漫漫还一直记得在那个冬夜这个人的呼唤参杂在冰冷的风里一丝一丝的密密包裹着自己,曾是自己的溺水时飘来的泳圈,那时的他的语气里全是焦急和期盼。
“我不想考了,我过不了的。”
“你到底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就是不想考了。”
“不想考了?不想考了!你到底在任性什么!你不珍惜你的成果,也要尊重尊重我!”安雨知道,陆漫漫没有说实话,她虽然有时候会对自己很任性,但绝不是没有责任心的,她到底去干什么了,谁能把已经进了考场的她叫出去,不会是——
“你烦不烦,我有让你帮我复习吗!我有吗!你们一个个都来冲我发脾气,我招谁惹谁了!”
“你们?陆漫漫,你到底出去见谁了?”
漫漫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一颤一颤的很不安。
“陆漫漫,你说是不说?”安雨捏着漫漫肩膀的那只手不觉得用了力。
“我,我去见他了。”那声音像是夏日里独独砸向安雨的冰锥,而且正中红心。
安雨一下就失了气力,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相处下来,每日每日的相伴共度,他还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走进她的心,已经能够牵动她的神经,已经能够让她在做什么选择的时候摇摆不定犹豫不决,可是结果,结果是——只要那个人重新回到她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就统统归零,是不是真的在白费功夫?
“陆漫漫,你是不是给鬼迷了心窍了。”那么低落的声线,如此苍白的表情,实在是不适合本该意气风发的男子,这样的安雨让漫漫心里酸胀难受,很不舒畅。
“你就当我鬼迷了心窍。”
“你是不是觉得我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嗯?”
“安雨,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以后,我以后——”
“以后怎么样?嗯?因为那个男人回来了,以后就用不到我了是不是!”这样戾气阴冷的安雨,已经没了平日的温润巧言。
“安雨,我没你说的那么难堪,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谁来填补自己,你要是觉得我给你这样的感觉,那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陆漫漫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火气呼呼的往上窜,连嘴唇都是颤抖的,转身离开的时候,竟然失了平衡差点跌倒。
安雨看着陆漫漫转身的背影,这次才真正体会到原来真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心一横长臂一伸一把就抓住了陆漫漫,漫漫本就气的失了方向,被安雨这么一拽,一下子就撞进了安雨的怀里,鼻息全是他的气息,干净的衬衫满是淡淡的柠檬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漫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硬的试图推开他,可是却被那人强势的按在怀里,“陆漫漫,你就非他不可吗?嗯?”陆漫漫看不到安雨的表情,可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安雨的难过,她的耳际贴着他精瘦的胸膛,声音带动他的胸腔“嗡嗡”的震动,这个怀抱那么温暖安宁,像是可以圈住整个世界。
其实也并不是非他不可,也并不是要和他一起走到永远,自己是比谁都明白的,那个人给不了自己要的一切,可是就像自己曾经劝解苏简不要对顾朗太过执着的时候,苏简曾告诉她,“漫漫,你不是我,你不曾路过我的路过,也不曾看过我看过的风景,更不曾体会过我体会过的温情,你是不会明白,我所惦念的那些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漫漫一直记得当时的苏简表情深深远远,似乎在那场情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是足够的。其实感情的事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说什么,都参杂着太多客观地条件,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不离不弃。
其实任谁都明白司徒砚并非良人,陆漫漫自己也不是不懂,可是他太早的就已经进驻到陆漫漫的生命里,对司徒砚的担惊受怕也罢,心疼怜惜也好,这些感情是伴着陆漫漫的身体一天天的在成长,要她现在剥离,那万万行不通的。安雨觉得自己在温水煮青蛙的迷惑着陆漫漫,却不知,陆漫漫已经是一只被煮的翻了肚皮的青蛙,她太早的把自己放进一场缠绵无果的情感里,那里还看得到别人,那里还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在她的潜意识里,要是接受了别人,那就是司徒砚的背叛,对自己信仰的背叛。
“安雨,我非他不可。”
那天的天蓝的像是一片海,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因为大海是蓝色的,因为他们相爱了。那是一种大自然的相互晕染,很多人在和自己相处的人身上都会有这种效应,如果那人是自己喜欢上的那个,就会自然而然的学习那个人笑起来时微微扯起的嘴角,学习那个人不耐时轻轻的敲着桌面,学习那个人发怒时拧着的眉头,是不是这就是夫妻相,在以后的日子里,即使那个人不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留下的那些个习惯和动作,总会有意无意的提醒着你,你曾那么那么小心翼翼的爱过他。其实在那个时候,彼此的生命就已经在慢慢的相互晕染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漫漫都没有再见到安雨,那个本是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忽然就没了踪影,即使偶尔的相遇,可是每次安雨迎面而来时紧绷的脸色,都让漫漫退避三舍,算了吧,自己从来都没怎么认真的为他想过,一直以来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了,竟然忽略了,除了校友,其实他们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人,他没有义务为自己跑前跑后,他也有自己的骄傲,那么优秀的一个男生何必吊着自己这棵歪脖子树。
续续长长的考完期末试,因为陆远暑假要去实习,陆漫漫这次只能自己回家了,可还是人可以不来,但是行李托运非必须到的原则,从陆远那里敲来一笔横财,和宿舍的几只用这钱欢天喜地的吃了顿大餐,隔天就拖着行李箱,“咕噜咕噜”的回家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
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时候,回家的潮流都赶在一块了,公交站的人特别多,可是陆漫漫还是老远就看到安雨背着个包一颠一颠的往这边来,显然安雨也看到了自己,在眼神扫到她的时候,表情僵硬的转开,留给陆漫漫一个俊俏的后脑勺。隔着几十个人的脑袋,陆漫漫开始看着那个后脑勺默默的神游,其实要看到他好像特别容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人似乎就是他了,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现在是这习惯,每次走在路上或站在哪里,都会习惯的全场扫视,极力的捕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可要是真正的看到他了,又会别扭的转头,然后在和他擦肩而过之后,又会悄悄的回头看看,可是每次都是那个俊俏的后脑勺,长时间诶见到这人的正脸,都快忘了他那笑起来狡黠的桃花眼。
忽然那人就转了头,看到漫漫在看他,装似轻蔑的斜了她一眼,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澎湃,可就是抑着不让表露于色,每次都是自己先服软,这次她也做的太过了,她就不能来说个软话?
漫漫有点尴尬的转了个身子,装着在看公交牌,心里暗骂自己难道疯了不成!太过投入的结果就是,公交车来了,可是陆漫漫不是在第一时间发现的,而是车已经快要挤爆的时候她才开始忧愁,不知道该不该上去,突然发现那边还有个人也在等着,很不巧是安雨,老神在在的样子,不急不迫,到底是来旅游的还是来坐公交的!漫漫也不想在这相对无言的尴尬着,心一横领着行李箱就往上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自己先站了上去,可是行李箱却卡在了门口,眼看车子就要发动了,司机一直在催着让她把箱子拉开不要挡着门,漫漫急得满头大汗,可就是抽不进来,后面的一个女生还不停的扭来挤去的。忽然手里的力感一轻,箱子顺利的进了车厢,那双手托起行李箱的低端,稳稳的给她放好。
漫漫抬头时只看到那人低垂的眉眼,抿着薄唇,看不清表情,陆漫漫想说点什么,说声“谢谢”也好,可是车门“哗啦”一下就关上了,车开始低喘几声,像是咱埋怨车上人太多,可还是尽职的慢慢的开了出去。那个身影就一直站在那里,慢慢的出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这就是心里开满花的感觉,静逸而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