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陆漫漫参加完婚礼连夜就跑了,本来计划着第二天再回来的,可是思前想后的还是觉得难受,婚礼结束后,一直忙着跟着敬酒的陆伴娘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谢蓉蓉被华丽丽的放到了,马俊护着老婆回去了,剩下的一干人等在预留的包厢里补席。漫漫一顿饭吃的相当之憋屈,某人顶着一个冰山脸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的吃的极其认真,可是每次在漫漫要拿起筷子下手的时候,那人就闲闲的拨动桌子上的大圆玻璃,一次两次是无意,可次次如此搅的同桌的别人也只有干看的份,也是碍于新郎的面子,能给马家大少爷当伴郎也是个惹不起的主,所以众人都在缄默,这样的情形能吃下去就怪了,于是陆漫漫果断的闪人,自己吃不上也犯不着让别人跟着饿肚子。
陆漫漫前前脚走了,后面安雨就把捏在手里的杯子摔了,脸色铁青,气压再次降低了好几个点,识相的都速速离开了,到最后就剩安雨对着满桌子的饭菜了。
清白的日光灯把候车厅照的白花花的让人觉得不真实,每个人都面带疲态的等着,面无表情,拒人千里,陆漫漫拽着可怜巴巴的行李忽然就倍感凄凉,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心境,一切都那么相似,只是现如今自己不是去急着见谁,只是在极力摆脱着那种安雨带给自己的陌生感,她需要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稳稳自己的心神,想想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列车员“哗啦”一下拉开查票的栅栏门,催促着让大家快点,陆漫漫提着行李夹在检票的队伍里,看着别人都是成双成群的结伴,似乎唯独只有自己落单,忽然就委屈,就难过,是不是真的离家太久了,是不是该听家人的安排回家让大哥找一份一劳永逸的工作,不要再这么独自在外了?最起码,最起码,回家了还有一家人等着自己,最起码,晚回了,还有个人打个电话催催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任性了?
陆漫漫一直被人群推进了站台,突兀翘起的地砖一脚绊了她一下,只是没人会伸出手去接住她,然后埋怨的说‘小心点啊,你就是这么走路的?’只能摇晃几下稳稳的站住了,那一刻,陆漫漫看着踩在脚底的影子,悄悄的说,“他不在了,他也不在了,都在过自己的人生。”
她没看到当她离开的时候,有个英俊的男人,穿着粉色的衬衫,手里提着西装,一身酒气的冲进了候车厅,原地打转的寻找着她。
顺从的爬上火车,因为不是高峰期陆漫漫买了卧铺,没多远的路,跟自己坐火车回家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的差距,可是自己今天累了,很累,她需要好好的睡一觉,需要补充补充能量,然后才能继续面对,就一会,一小会。
“谁让你进来的!把她拉出去!”“怎么?现在看清了?嗯?什么感觉?”“杀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想不想试试?”“你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拯救我?念书念傻了吧!”念书念傻了吧,念书念傻了吧,念书念傻了吧,念书念傻了吧……陆漫漫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对床的人不满的絮叨叨的咒骂几声转身睡去,陆漫漫身上全是虚汗,连气息都是不稳的,她害怕,无比的害怕,这么多年了,这是唯一一次在这个梦里醒来的时候,是如此的害怕,因为在梦里一直会出现的那个人这次最终没有出现,她从包里摸出手机,调出他的号码,却再一次不敢拨出去,她再也睡不着了。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害怕而踌躇的,何况,何况她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看看时间才凌晨两点,离天亮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拥着被子坐起车窗外有起起伏伏的山脉,在静静的沉睡,像极了那夜他侧躺在自己身边时的剪影。
那时候她盲目而自信,拒绝安雨让她出国的事情,偷偷的跟着给他送行的队伍一直到机场,那么多人簇拥着他,他跟每个人都一一道别,和他们拥抱嘱托祝福,原来没有自己也是可以的,他还是光彩的他,享受着他的光环和期盼,失落,明显的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干嘛?跟他走吗?留下他吗?不知道,只是想单纯的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而已。
她一个人在机场外面待了很久,久到那些送行的同学都回去了,久到已经是第四架飞机起飞了,那天的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天蓝的让人睁不开眼,看不清远方飞走的飞机,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电视机里都是骗人的,在这样的关头老天不会帮你把飞机留下的,他只会越飞越远而已。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安雨的飞机,她希望是,她只能冲着那飞机大力的摆手,幻想着他在飞机上看到她了,只是因为已经起飞不能下来而已,“好好保重,好好保重”自己原来只是想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她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第一次拨了司徒砚的号码,任性的无以复加,“喂,司徒,是我。”
“怎么了?”
“你在哪里?”
“你怎么了,漫漫。”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在外地。”
“我去找你好不好!”不要拒绝,不要拒绝,我需要一个人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差错。
那边长久的沉默,“司徒砚,好不好?”
“好!我在云南。”
那是陆漫漫坐的最长最长的一次火车了,两夜一天还是硬座,可是她似乎感觉不到累,她在火车碰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女孩和漫漫临坐彼此都是孤单一人,聊聊睡睡的尽然也过的快,快下车了女孩才说,“姐姐,我是离家出走,你呢?”
陆漫漫咂咂舌暗叹自己这叛逆期是不是来的有点晚,笑了笑说,“我来找人,你才几岁啊,就离家出走,多危险啊。”
“哼,谁让我老爸不守信用,明明说了暑假带我来云南玩的。”
“那也不行,要不一会下车我带你去买返程票,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不是已经开学了吗,你还要上课啊。”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开学就开学。”
陆漫漫开始深深的检讨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跟不上时代了,等下了车,陆漫漫本来还想拉小姑娘去买返程票的,可是那孩子一下车就飞奔的冲一个方向去了,陆漫漫拉都没拉住,她跟个快乐的小鸟一样,一下子扑进一个中年男人的怀抱,“爸爸——”
那一刻,陆漫漫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感动?好像不止是感动,原来有一个人不计条件的宠着你,是那么那么好,可是自己的那个人呢?到了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了吧已经。
“漫漫。”
其实这一路走来,陆漫漫的心里矛盾极了,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似乎都在等着自己,那样未知的未来,陌生的城市,不熟悉的气息,太多太多了,可是当那个人就站在转身的地方时,那种飘忽起来的雀跃,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司徒砚走近她,接过她的行李,眉眼里夹着不赞同,“还以为你闹着玩,到底是来了,怎么这么任性?”
“那你还来接我?”
司徒砚不置一词的有点尴尬的转了转脸,避开陆漫漫探究的眼神。
“司徒,你晒黑了。”漫漫笑嘻嘻的伸着脖子去看那个此时有点别扭的男人。
司徒砚一回头就将满眼笑意的陆漫漫收在眼底,她的眼睛里忽闪忽闪的全是纯真,那么一个干净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毫无保留的相信着自己,司徒砚忽然就自惭形秽了,自己真的敢去伸出手去接住她送过来的温暖吗?自己真的配得到这些吗?司徒砚不知道,他唯一知道就是,自己在一直渴望着这样的人。
他掂了掂手里行李包,挑着眉,“就这点?”
“我走的急,就没带多少东西。”
“你也真是的,这地方变天比娃娃脸还快,温差大着呢。”
“罗里吧嗦的,你比我妈还麻烦。”
那样的娇态绽放在自己眼前,司徒砚情不自禁的用手指亲亲的刮着她的鼻头,“小丫头,还嫌我。”
陆漫漫喜欢这样的司徒砚,温情,亲近,没有戾气,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样,那么那么值得拥抱,她挽起司徒砚的胳膊,“本小姐是出来玩的,你可要伺候好了,伺候好了有赏。”
“哦~~~~说来听听。”司徒砚嘴角夹着笑,把她让到车里,自己绕了一圈从那边上来。
等上了车才知道,原来车上还有人,司机位上的人转过头,依旧是那么狗腿的笑脸,“小嫂子,又见面了。”
陆漫漫对这个称呼不由的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回他,只是嘿嘿的干笑了几下。
“您可真厉害,隔着大半个中国呢,都能找来。”
陆漫漫低着头缩着脖子在肚子里把阿凯骂了个狗血淋头。
“开你的车!”司徒砚不满的呵斥他。
“得,真当我是司机了。那我们是去哪?”
“回去。”
阿凯急急的回头,错愕的问,“回去?带着她?”
漫漫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可知道这其中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可以说的清的,只是茫然的看着司徒砚。
司徒砚握着陆漫漫放在座位上的手,看着她慢慢的说,“对,带着她。”
其实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那远远的散着橘黄色灯光的地方,看起来温暖明亮,夜里的小飞蛾那么冷,那么不知道方向,情不自禁的往那里飞也是人之常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