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从美国返回台湾的陈若曦还没有走下飞机,机上的广播中就响起“陈若曦女士留步”的播音,这时只见一大群记者举着摄像机对准机仓门出口,而另有许多台湾的政府官员、文化界领袖、大小报纸副刊主编也等候在机门外,就像迎接总统驾临一般。一个作家能受到如此礼遇,只怕唯陈若曦独有!如今陈若曦又再次从美国返回了台湾,和以往不同的是,回归了作家应有的平静,她说:“寻寻觅觅了一个甲子,绕了大半个地球,终于‘九九归一’又回到了原始点,此时才方悟世上没有现成的桃花源,自己的桃花源只有靠自己打造,而它的原型就是自己的家乡。”多么朴实而自觉的自我审视,我们有幸读到陈若曦有关“舌战”******、为台湾民主运动请命以及针砭当时台湾社会时弊的文章,这在今天两岸文化交流、经济互动、关系处于良好之际,读来别有一番意味。因为作家的本色就是能自由表达审美感受,只有美的情感,才能释放出陶冶心灵从而净化人心的永恒魅力。
《打造桃花源》是台湾作家陈若曦21世纪初再次为“家乡献心力”的心灵写照。早在上世纪的60年代,陈若曦曾偕夫婿从美国学成回国,凭着一腔热血想为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建设献心力,不巧遇到“****”十年****,也促使了她的小说《尹县长》的问世和震撼文坛。离奇的是,她的艺术创作竟被政治所曲解、所利用,作家应有的艺术自觉也被异化被歪曲。如今她再次从美国返回台湾,依然不改忧心国事之初衷,不改嫉恶如仇之性情,和当年建设新中国的心情一样,在台湾《中国时报》副刊上发表文章,不畏权贵,敢于直谏,对陈****执政的“一言堂”时事进行批评,谴责那些“****”分子打着“本土化”的口号,借兴台湾文字和台湾写作为名而行“****”之实的丑陋心计。她指出:“有人认为,不用台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独立和尊严。请问:美国、加拿大和澳洲都是从英国独立出去的,仍以英语为国语,并无损国格……”,“台湾国语就够用了,不必花费宝贵的时间去另创文字……”。对于台湾当局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搞意识形态分化,毫不客气,声讨伐辩。台湾地区是陈若曦出生的地方,血缘、地亲孕育了她的生命,她以一个中国公民应有的觉悟和作家的敏锐,不失知识分子的爱国本色,以自己特有的见解和责任感,抒怀她一如既往的理想追求。
惯以现实主义创作风格见长的陈若曦,在散文集中对台湾社会文化现状及人情世故进行了一次大检阅。比如《台湾国语》一文中她“不赞成以台湾写作”的意见引起不少争议。因为她很清醒,利用语言问题意识形态化和情绪化,是一些****分子威胁中国人“生命共同体”的伎俩。因此,她不仅言辞犀利地批判有些作家有“危险意识”,还直抵要害地指出:所谓什么“台湾写作两难抉择”实际上是作家文学生命“自杀”的抉择。把写作与文学生命连在一起,这是陈若曦这样具有国民危亡意识和使命感的作家难得的境界。她的《云门有绝话》更是一篇壮而不沉、哀而不伤的美文,不仅以礼诊“病”,而且以理“说话”,她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就应该如此:“我们这一代人成长于充斥‘使命感’的年代,常觉包袱沉重,独有林怀民以天才加努力,把它快快乐乐地舞出来,予人是壮而不沉、哀而不伤的美之飨宴”,既体现陈若曦的性情,又彰显作家的品格,不愧有“美之飨宴”之雅誉。因而在陈若曦的笔下,台湾的治安问题、宗教问题、女性问题、同性恋问题、邮政的人性化问题等等,都囊括其中,就连金门缺水,也在《谈民之所欲》中强调:应该想办法自己解决,不要只想着“从厦门买水”。并告诫金门人:“硬从厦门人喉咙里搯出的水,金门人能喝得安心吗?”
从理想主义的角度出发,陈若曦好似一个完美主义者,她文思泉涌似乎都跟她追求完美故而变得“刻薄、严厉”有关,生活中的一切邪恶、阴霾总逃不出她的眼睛,耿直正义和责任感才会使她的批判和批评乐此不疲!这些年从大陆到台湾旅游的人有增无减,对于台湾山地文化的质朴秀美,海洋文化的浪漫空灵,回来的人赞不绝口。那里山峦起伏,丛林莽莽,四季树木常青,瓜果不断,特别是原著民文化古风犹存,********文化渗透骨髓的中国传统文化也极为丰富多彩。色彩浓郁的台湾地域特色及风土民情无不令人心驰神往,但这毕竟只是旅游,而真正想打造桃花源生活品质的陈若曦,她永远都不会在风光中陶醉而满足一丝快慰,她的《台湾能住吗?》一文,针对台湾亮起红灯的治安问题针砭时弊,分析原因:“治安为什么不好?原因之一是贫富悬殊,人心难平,而社会又是笑贫不笑娼,金钱成为人人羡慕之物,乃不惜铤而走险去获取……比如农地变更用途可一夜暴富,且不必涨价归公”等等,这不也和我们当前面临的消费社会、金钱崇拜、道德滑坡如出一辙吗?还有“当一名政务官就可以支取相当于法国总统的薪水,且无须费力竞选……小小台湾供养了三百六十多位‘法国总统’”等等,让我们看到台湾现行体制臃肿,政务官员人浮于事的现实,了解到台湾“民之所欲,常在我心自许”的民声所求。可见台湾政府应“顺应民心”,从体制改革创新抓起,仍然是两岸共同发展的关键。看来忧国忧民才是一个作家批判、批评“乐自不疲”的关键所在。
而厚实的生活积淀和完美的艺术追求,又让陈若曦散文的质感张力无限,写人生,写命运,手法细腻,情感充沛绵长,总能直抵人的内心。加之明快、清新的叙述风格又充满亲和力,读起来既有锋利的揭露和批判,像曹禺先生当年评价她的小说《尹县长》那样:“…其中有悲痛,有愤慨,有嘲讽,但我以为最重要的是作者那一腔忧国忧民的热忱。”让我们不仅仅从“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文本中所承载着的历史信息和现实矛盾,激发重新审视和台湾关系发展等问题,而又有温润如玉的生活气息流露,引人入胜的情感贴切情怀,让人欣慰感动。如散文《梦幻跨海来》中对于中国的京剧,高度赞扬为“极富有现实意义”的国粹精神,特别是一些脍炙人口的老剧目《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将相和》等千锤百炼,词句典雅洗炼,唱起来严丝合缝。作品叙述了她小的时候并不爱看戏,被母亲拉着赶庙会、听歌仔戏时“锣鼓喧天中还能酣睡不醒”,可是一旦听上京剧,那无与伦比的京韵味“好得不得了”,能让她如醉如痴,好似梦幻跨海游的真情实感很让我们感动。她喜欢老舍的《茶馆》,是因为老舍作品中的“京味和幽默”给人无尽的回味。也喜欢探讨《养生有秘诀》,因为发现“书法养性”可以让一个人拿起笔进入写字状态时血压立即下降。她认为自己的父亲奉命监视张学良将帅几十年,无聊时就是靠写字打发时光,已经八旬有余仍然神定气闲,健步如飞就是很好的例证。陈若曦还特别喜欢“吃醋”,因为醋能软化血管,利于健康也能美容,看到此我真有心把我们山西的老陈醋寄给她几瓶,那才是名震华夏最地道的好醋,好让台湾同胞也能尽情分享“好醋”带给他们的健康与慰藉,也让台湾同胞能更加了解大陆同胞热爱生活的大我情怀。
总之,大到台湾的政治、经济、文化,如国家尊严问题:日本向东南亚几个受害国道歉,却对中国“守口如瓶”,还在教科书上把侵略中国写成“进出中国”,她质问一位日本朋友,以《不能原谅,不能忘记》一文谴责和告诫台湾年轻人:“要年年纪念‘七七抗战’,直到日本政府赔礼道歉为止”。小到个人的性情爱好、信仰、价值观等等。比如她说自己是个佛教徒,很讲究“惜福物”,经常把菜市场里卖不完的整筐剩菜拣回来,整理干净后再吃以免浪费。而废弃的菜叶也要捡回来,埋在花盆里施肥“环保”。在《中秋有遗憾》一文中她建议读者:“少用原子笔”,因为塑料笔杆“埋在土中一万年也难化解”,对土壤有害,自然也有害于农作物生长,影响人的健康。她讲一次在菲律宾做义工,看到许多华裔医生在抢救病人中任劳任怨,工作量是平时的四倍多,就感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去学医,心想:“要是重念大学,我会转行学医去”,因为陈若曦发现正是这些华裔医生,“不但治好了病人,也改善了华人的形象”,这种家国情怀让陈若曦的艺术嗅觉敏锐且有爱心,常常善于观察思考,远见卓识,读了会让人长见识、开眼界,浑身充满爱的力量。
这就是散文集《打造桃花源》中主要的思想及文化精神内涵。作者陈若曦以她女性独特的敏锐与细腻,捕捉台湾社会生活的不同层面,给读者以拂动心灵的陈述。她关注国家兴亡,关心妇女命运,更关照自我的修炼和完善。用一篇篇鲜活的生命体验来涌动旋律,抒怀对台湾现实的思考,打造民众和她期盼的桃花源。在陈若曦的眼里,台湾社会还存在许多忧患与伤痛,没有她理想中桃花源那么美好,但有一种气氛,“让人想做好事”的气氛且自由民主,这是她心灵的慰藉,她不愿意让它的瑕疵、错觉误导世人,因此以一种刻意的批判在平静中微笑表达,反倒更富有激荡人心的力量,这是她散文的艺术魅力。如同陶渊明的“桃花源”,良田美池桑竹却毕竟不太现实,之所以世代传诵,贵在于诗人的批判精神。
显然“桃花源”是一个理想境界的代名词,但完美主义者总会苦苦追寻。而为实现两岸共同发展,打造我们中华民族共同的桃花源,为中国人独有的、独到的、完美的“桃花源”情节而付出了“一个甲子”的陈若曦,如今又带着她的新著《坚持·无悔——陈若曦70自述》重申“中国必会统一!”的信念,再一次让我们领略到她侠义正直“绝不会无病呻吟”的充满批判性、时代性、反思性的创作个性和艺术自觉,因为两岸共同发展是作家心灵回归的期盼,也是两岸同胞的共同心愿!为此,我们衷心地希望陈若曦能宝刀不老,本色表达,涌现更多、更有力度的艺术作品来引导台湾民众,在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深化两岸的文化交流及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大国统一中做出更大贡献。
(200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