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年前，玩了一年的周肉肉考研失败，美其名曰考察市场。接着周肉肉决定创业。贤良淑德的尚蓉蓉藏起北城最好的大学研究生的复试通知书，陪着周肉肉到银行抵押他们的房子。因为房子一人一半，尚蓉蓉不想耽误周肉肉的梦想。
“我想做一款卡牌游戏，在APP市场卖。”
有了钱之后，他们在平房旁筒子楼旁边的高价写字楼租了办公场地。这个场子，很大。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台裂了壳的thinkpad。不，准确地说是两台。尚蓉蓉的mac被周肉肉拿去当thinkpad的垫板——mac通体金属包裹，拿来当垫板确实散热效果更好。
“thinkpad怎么可能和mac这样的样子货相提并论，这是thinkpad的尊严。”
尚蓉蓉虽然不懂周肉肉为什么讨厌mac，但还是为他端茶倒水，忙前忙后。之后周肉肉开发了魔兽的卡牌，因为侵犯暴雪版权被下架。再之后他开发了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卡牌，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糟糕的美工，以半途而废告终。
那天周肉肉喝了很多酒，抱着电脑哭，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自己一事无成，还把尚蓉蓉和自己的房子抵押了。尚蓉蓉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只能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然后周肉肉就把她睡了，醒了之后却不认帐。
“我只能说不好意思，但趁别人喝醉酒就为非作歹的女人简直一文不值。”
尚蓉蓉收拾起衣服，一言不发的走了。当时正是北方寒冷冬夜的凌晨四点，尚蓉蓉站在天桥上喝啤酒。一股冷风灌到她嘴里，把她呛得够呛。她扶着栏杆蹲在地上抹眼泪，但强迫自己不哭出声。她知道，这里只有尚蓉蓉和周肉肉，而周肉肉已经被现实打垮了，但她不能垮。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给她披了件外套。尚蓉蓉以为是周肉肉追了过来，高兴的回头抱住那个男人的脸，才发现她认错了人。尚蓉蓉吓得失魂落魄，又跑回了周肉肉的办公室。
现金越来越少，项目却无法推进，周肉肉只得整天抱着电脑薅头发。尚蓉蓉也无所事事，整天抱着手机看韩剧。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离开他。周肉肉比她想象中更脆弱。
一次，她在韩剧里看到有人在玩一种叫花图的卡牌游戏。她就赶紧到商城去搜索，发现还没有开发者在做这个游戏。尚蓉蓉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商机，于是赶紧跑到周肉肉身边把手机递给他。
周肉肉没精打采的数着自己刚刚薅羊毛似的薅下来的头发，勉强抬眼看了看，瞬间就被吸引。从人设到玩法再到升级体系，他在脑中蹦出了300种将花图网络化的方案。周肉肉把尚蓉蓉摁到办公桌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亲了亲她，就一把甩开尚蓉蓉，在电脑前工作了整整720个小时。
这些天周肉肉是怎么活过来的只有尚蓉蓉知道。但是祸不单行，在游戏开发完成的那一刹那，周肉肉像范进中举一样抽了过去。他在医院睡了三天三夜，尚蓉蓉陪了三天三夜。而周肉肉醒来第一句话却是：
“杵在这儿干什么？！找投资去啊！”
嗯，周肉肉没看见尚蓉蓉哭花了妆的脸，也没看见尚蓉蓉的黑眼圈。
“这个死鱼眼！”尚蓉蓉心里骂着，连哭带笑。
找投资谈何容易，何况像尚蓉蓉这样刚毕业的菜鸟。她只得回到办公室，先帮周肉肉制作游戏的demo，然后马不停蹄的抱着电脑跑展览，参加创业大赛。腿因为站的时间过长，静脉曲张，她不在乎；在赶往会场的路上啃面包和凉水，她不在乎；好不容易到了会场，找到展位，却因为第一次上台说话有些紧张，被台下的观众嘘声一片，她不在乎。
她知道，那是他的梦想，而自己不值一提。
就这样，尚蓉蓉参加了6次展览，3次创业大赛。在得到12次观众喝倒彩，22次主办方揩油之后，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飞到美国参加拉斯维加斯国际消费电子展。尚蓉蓉对自己说：如果这次再不成功，她就不再自诩为周肉肉的姐姐。
经过那么多次失败的洗礼，尚蓉蓉在台上早已学会了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齿，用提前准备好的小幽默来对付刁钻的提问，以及诚恳的演示demo，尽量不说废话——
观众很兴奋，但并不打算进一步合作，因为游戏前途不明。尚蓉蓉看着渐渐远去的人们，内心有种想死的冲动。她怕自己瘫倒在台上，只得扶着演讲台，稍作休息。
“你们的项目很好，我们打算投资。”
一个人走到台上向他伸出手。他认识这个人，那个天桥上为她披上衣服的那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现在的男朋友。
而现在，尚蓉蓉看着眼前这个九线土锤，不禁想死。
想想自己几个星期前还任劳任怨的给周肉肉洗衣服做饭，把他当自己亲弟弟养，换来的却是一张驴脸一双死鱼眼和一把自来卷头发，真想抽自己嘴巴。即便她知道从小周肉肉都是一双死鱼眼和一把自来卷。可是现在看起来却糟糕得很没有道理。也是，女人嘛，要什么道理。
所以尚蓉蓉就决定请他吃包子。
周肉肉倒也干脆，扔掉手柄对她说：
“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