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锦江感觉上比去的时候快多了,下了高速,程晓凯看了一下时间是5点半。
程晓凯说:“曾哥,等会儿先送你到颐和家园,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凌叔叔。”
曾一辉说:“你还要到公司去?”他看看车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好象飘雪花了。”
程晓凯转头看看天空,真的飘起了雪花,只是很稀疏,偶尔在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小水痕。他对曾一辉说:“离开三天了,先到公司看看。没事我会早点回去。”
周建平说:“天气预报今天是有中雪。唉,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苦了回家的人。”
车在颐和家园停下,曾一辉跟周建平挥挥手先下了车:“周哥,到北京来一定找我。”
周建平说:“没说的。”三天相处下来,彼此有了几分感情。
程晓凯回到公司,在走廊里碰到匡兰,匡兰说:“程总,你回来了。”
“回来了。”程晓凯点点头,进了办公室,他正要关门,发现匡兰跟过来了,就把关门的手又收了回来。
程晓凯边翻看着桌上电话的来电显示,边问进来的匡兰:“有事?”
匡兰说:“二建的李总来过了,说要工程款。”
“他也来凑热闹?”程晓凯看完来电显示,对匡兰说:“你坐,这几天还有其他事吗?”
匡兰说:“公司这几天正常。聚餐结束了,工人反应特好。乔老爷今年挺够意思的,不仅给二分厂的人一人一箱年货,基本上过年够了,其他聚餐的人也给了一份占肉和一份熏鱼,东西虽然不多,但大伙提着回去很开心。”
程晓凯听了也高兴:“这乔哥还挺会办事的。值班名单都报上来了吧?”
匡兰说:“都报上来了,我汇总好一并给你。另外,后天年三十,你怎么安排?”
“什么怎么安排?”程晓凯没有明白匡兰的意思。
匡兰说:“蒋总跟他带的几个人今年不回家过年,所以我想你如果没有特殊安排,是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吃个年夜饭。”
程晓凯有些意外:“不回家过年?这?”
匡兰说:“蒋总想利用春节长假集中精力攻关,平时要受日常事务的影响。”
程晓凯想了想说:“匡兰,你帮我了解一下,公司还有哪些家在外地不回去的,统计个数字,我让乔哥给安排一下,集体过年。”
匡兰说:“好。”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号码不熟悉,程晓凯接起来:“是我,你是?”
电话是李广森打来的,他在电话里干笑了两声:“程总,找你还真不容易啊。我是二建的李广森,昨天到你公司去了一趟,你不在,听说是到北京跑业务去了,很有收获吧。”
程晓凯说:“噢,礼尚往来而已。李总,找我什么事?”
李广森说:“听说前些天你公司里不安静,我也就没来打扰你。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为你们垫得太多了,我已经运转不过来了。我去年11月份找你们张总要过一次,张总说按合同规定要工程审计过后结算,我是碰了一鼻子灰。现在我们工程审计报告拿到了,我想程总该没有推辞的理由了吧?”
“你是说秦湖基地的工程尾款?”程晓凯听到后面,才明白对方是要工程款的。
李广森说:“尾款?8000万也叫尾款?噢,就算是尾款吧,反正是最后付的。”
程晓凯吃了一惊:“你说多少?”
李广森说:“8000万,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程晓凯说:“抱歉,我还真不知道,我听说只剩尾款。”
李广森说:“你们就是开工前付了2000万元预付款,其他都是本公司垫付的。你可以看看合同,问问财务上。”
程晓凯愣在那儿,半晌才说:“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吧。”
李广森说:“行啊,看在你老爸的份上,我年前就不摧你了。过了年,你可要尽快支付。”说完把电话挂了。
匡兰见程晓凯的脸色突变,猜到是怎么回事:“是那个李总?”
程晓凯茫然地说:“听我哥说,只剩下2000万的尾款,怎么李总说是8000万?”
匡兰也愣了一下,她也有尾款2000万的感觉,但一时却想不起听谁说的了:“我去把合同拿来。”
匡兰跑出去拿合同了,程晓凯踱到窗前。他想才把内外安抚好,如果再来个8000万元,自己如何招架?他真希望是二建搞错了。
匡兰拿着资料袋跑进来,程晓凯迅速打开,抽出合同,飞快地看起来。
匡兰紧张地看着他。
程晓凯翻完一遍,又开始仔细地看第二遍,然后又是第三遍,眉头越看越紧,额头上也渗出细小的汗珠。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匡兰:“合同如李总所说,是8000万。”
匡兰从程晓凯手中拿过合同,她也看了两遍。
程晓凯打电话到财务科:“杨科长,麻烦你帮我查一下给二建的工程款。”
匡兰继续翻着合同,白纸黑字,不容置疑。她眼睛里一片茫然。
程晓凯问:“合同是你起草的?”
“不是,这个合同起草的时候我还没当秘书。”匡兰想这应该是她的前任起草的。
半个小时后,杨柳的电话过来了:“程总,账查过了,我们一共付过2000万。”
程晓凯无力地放下电话,怔了片刻问道:“你有陈科长的电话吗?”
匡兰立即明白了程晓凯的意思,说:“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她调出陈茵的手机号码,打过去,铃声响到结束,也没有人接。
程晓凯说:“接着打。”
匡兰一连打了五遍,最后一遍才接通。匡兰急急地说:“我是匡兰,陈科长,有件很重要的事问你。二建的工程款我们付了多少?”
陈茵沉默了一会说:“我记不清了,你看账吧。”
匡兰说:“你再想想,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陈茵似乎是在想,好一会儿说:“我一时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是……是2000万,看账是最准确的。”
匡兰走后,程晓凯双手抱住头。他原以为的2000万工程尾款一下子变成了8000万。就象是一座山矗在了他面前。
既然是8000万,为什么有人说是2000万?这2000万元之说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老爸当时为了某种目的,有意为之?老爸可以刚愎自用,可以固执己见,但从来不玩虚的。可眼前的合同又怎么解释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头脑发胀。
天已经很黑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还在记忆里搜寻着关于这件事他曾经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直到手机响起。
周围太安静了,手机铃声乍起,几乎吓了他一跳。电话是曾一辉打过来的:“晓凯,还没忙完?我怀疑你在公司里睡着了。”
程晓凯有气无力地说:“曾哥,又碰到麻烦事了。你别问了,我马上回去。”他没有再等曾一辉说话就挂了手机。
曾一辉看着“嗡嗡”叫的手机,无可奈何地扔在桌上,他的心给程晓凯吊到了半空中。
他来了这几天,看着程晓凯处理着一个个棘手的事,心里感慨颇多。怪不得程晓凯不想进天讯公司,真是够烦心的。很多人羡慕富二代,其实富二代也有富二代的苦恼。
他想,程晓凯一定很怀念在北京的日子,虽然也有开拓业务的烦恼,但大家都是年轻人,一起干,一起玩,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吃碗北京炸酱面,明天到野长城上吼两嗓子,有热情,有朝气,有快乐,哪象现在,整天处理着一些憋气的事。
听到外面有停车的声音,曾一辉跑出来,焦急地问:“晓凯,出了什么事了?”
程晓凯从车里出来,看着天空飘着的雪花说:“二建的李总来电话,说欠他们8000万,而我以前了解的是2000万。”
曾一辉舒了一口气说:“刚才电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
程晓凯睁大眼睛:“你好大口气,这还不是大事?”
曾一辉问:“怎么会差距这么大?一定是搞错了。”
程晓凯愁容满面地说:“肯定是有一个搞错的,只是不知道是我搞错了,还是他搞错了。我看了合同,从合同上看,是我搞错了。”
唐云兰推开房门喊起来:“你们不能进来说,外面下着雪。”
程晓凯和曾一辉这才注意到身上的雪花。再看院子里,台阶上、地面上、花木上,雪已经下了一层。周围的房顶也都白了。俩人进了房间,唐云兰上来帮他们拍去身上的雪花。
程晓凯头靠在沙发背上说:“曾哥,如果多出来的6000万是真的,这6000万元让我到哪里筹去?”
曾一辉安慰道:“欠债的多着呢,搞经营谁不欠,都象你这么愁,头发还要愁白了呢。经营企业就是供应商找你要债,你找客户要债,很正常。”
程晓凯说:“李总在电话里说过了春节就来要钱,过了年是淡季,这钱还真是大问题。”
曾一辉说:“没有钱就拖着,他总不能来封你的门。”
程晓凯有些郁闷地说:“曾哥,春节本来准备抽2天时间陪你好好玩玩的,现在看来不行了。一是我想琢磨琢磨账,二是没心情。我找个人陪你行吗?”
曾一辉说:“你没心情,我也没心情。有福同享。春节我陪你琢磨账吧。”
唐云兰把饭菜上桌:“开饭了。吃饭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程晓凯站起来:“先吃饭。还要去看凌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