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骐一行到广州后,按照会议主办方的安排,入住广州九霄宾馆。
今天是会议的第三天,已经接近尾声。
这几天,程其凡的离世几乎成了会议的副主题,许多熟悉程其凡的人都主动过来跟张骐他们打招呼,还有些人是刚刚知道,惊呀地张大嘴半天合不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程其凡的离世表示着挽惜。就连一些不熟悉程其凡的人,也很有兴趣地打听着程其凡其人其事。
华讯公司的任总摇着半秃的脑袋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这次过来开会,我还准备跟他下两盘呢。为了胜他,这半年我可没少下功夫。”
张骐想笑,任总是名副其实的臭棋娄子,每次下棋他都是常败将军,但每次还都要和程其凡下。
电信公司来人的是供应科的虞科长,胖胖的,他听说此事后更关心公司现在谁当家,当听说程其凡的儿子接班,但现在人到五台山超度父母时,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广州THC公司的雷总这次也来了,会议就在他家门口开,他便两头兼顾,有时转脸人就不在了。他是最后一个到会的,也是唯一一个在会议第二天才知道程其凡出事的。他特地来到张骐的房间,握着张骐的手郑重地说:“请你代我问候他的家人,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在那架飞机上,要不然我再忙也要到锦江去一趟。”
张骐与雷总也打过一些交道,但没有深交。
张骐客气地说:“雷总,事发突然,也就没惊动太多的人。你的心意我一定代为转达。”看着雷总有些悲痛的表情,他有些诧异,平时也没见雷总与程其凡有多大交情。
广州THC公司算是天讯公司的大客户之一,每年至少有二成的订单来自这家公司。据说每年来开会,程其凡都请他、华讯公司的任总、电信公司的虞科长等五大客户吃饭。但那都是商业往来,商业往来中是少有真情的。
然而,挽惜归挽惜,市场却是归市场。二天下来,不仅立即签约的少了,达成意向的也比往年少了许多,象移动公司、电信公司所属的运营商、广州THC公司等几大公司今年只给了点小单子。张骐暗暗骂这些人太势力。无非是见天讯公司面临易人,想先看看动静再说。
这让张骐感到自己很没面子,毕竟这次是自己带队参会的。
因为会议下午结束,上午的会场显得有些忙乱。
张骐心不在焉的看着客户们忙着签合同、意向书,脑子里却在想锦江的事进行得如何?李广森是否有机会动手?至于行会上没有面子的事,很快就放到了脑后。
手机“叮咚”了一声,他急忙打开,正是李广森的:“忙了三天,一点机会都没有碰上。看来还要请张总帮忙。”
不得不面对李广森那边没有机会动手的现状了,张骐心中一阵烦躁。
中午,张骐正想休息一会,颜慧乐来了。接单不理想,他是最着急的。
颜慧乐没有坐下,只是把房门带上,就站在门口说:“张总,马上会议就要结束了,我们要再想想办法才行。我想……”
张骐不耐烦地打断了颜慧乐的话:“还有什么办法好想?我们该请的请了,该送的送了,该联络的联络了,还能做什么?公司处于动荡不安时期,人家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颜慧乐微微一怔,张骐很少对自己说话这么冲,犹豫片刻,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了解了一下,几大公司这次行会上的投放量,明显不足,他们还都留了一手。我们还是可以做做工作的。”
张骐感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不妥,缓了缓语气说:“颜总,你别在意,我是着急。那,那晚上不吃会议餐了,我们再单独安排一次,吃饭时再做做工作吧。总之,你看着办吧。我今天有些头疼。可能是感冒了。”
颜慧乐看看张骐的脸色说:“如果你不舒服,下午就不一定到会场了,只要保证晚上出席就行了。”
行会上接单多少,张骐已经不想管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给不给李广森制造机会。
给李广森制造机会,自己就卷了进去,这与自己置身事外的初衷相悖。
不给李广森制造机会,等凌方仪自己取款?那要等到何时?按凌方仪的个性,他们家应该是薛亦梅管家,他有可能一个月都不去一次银行,甚至更长时间。程晓凯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思考是件累人的事,特别是想做江洋大盗,又不想留下脚印。
权衡利弊,张骐不想参与也要参与了。他想,最好还是能趁自己不在锦江的机会除掉凌方仪。如果在锦江,他不知道自己到时该作出如何恰当的反应,而在外地,缓冲时间多,则可以从容以对了。
与李广森在酒桌上时冒出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
他那会儿想到的办法是在广州开会时,晚上以急需用款为名让凌方仪到ATM上转账。然后趁机动手。当然,转账并没有现金,但劫匪实施抢劫时往往只是针对被劫者在ATM机上的行为,并不可能确切知道被劫者是取钱还是转账,以及取了多少钱,所以这个意外应该不会让人产生怀疑。
张骐觉得自己的办法比李广森高明多了,晚上到ATM转账,人少、光线暗,不容易暴露,完事后人也好跑。
当房间里的香烟浓得呛眼时,张骐下了决心。他决定就利用晚上安排五大公司活动的机会,急催凌方仪打钱到卡上。
头真的疼起来了。
张骐到卫生间旋开浴缸的开关,想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自己。他这些天头脑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自从发现陈茵晚上加班后,他就觉得不正常,程其凡离世后,大家都是只应付手上的工作,其他的能等就等,谁都想看看新任董事长兼总经理程晓凯上任后有什么动作。在这种时候陈茵还加班,就不能不让他觉得奇怪了。
他有一天特地推迟了下班,过去敲门,陈茵就站在财会室的外间跟他说话,好象不想让他到套间的样子,他判断不出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这次出来开会前,他突然想到应该给陈茵找点事干干,让她少蹲在办公室里加班。他打了个电话到财务科,说:“陈科长,你上来一下。”
一会功夫陈茵上来。
“你坐。”他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为了给陈茵一点威慑力,他直到看完面前的材料才抬起头来说:“陈科长,近来工作顺利吗?”
陈茵显然感到了压力,有点紧张地回答:“还可以。”
他用一种冷峻的目光看着陈茵,说:“程总走了,我们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待我们都不薄,我们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着要对得起他,你说对不对?”
陈茵有些不安,她机械地点点头说:“张总,你说得对。”
张骐接着说:“为了防止一些单位乘机拖欠货款,我想请你带人出去催款。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多挑点担子。”
陈茵问:“什么时候去?”
张骐说:“明天开始。马上就十二月份了,年底工作多,趁现在相对空闲的时候,花几个星期的时间把这项工作完成。”
陈茵有些为难地说:“这事凌总知道吗?他是我的直接领导。”
张骐冷冷地看着陈茵,直到她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去,他才说:“我会跟他说的。他也好,我也好,都是想把天讯的事做好。再说,晓凯委托我全权负责,我不能不尽心尽力呀。”
最后一句话实际上是告诉陈茵现在是谁负责,你要拎得清。
直觉告诉他,尽管不能确定陈茵是在忙什么,但把她赶出去收账,让她与凌方仪少些联系总是有利的。
卫生间放水的哗哗声变得有些沉闷,张骐估计差不多了,就钻进了卫生间。
刚进浴缸,觉得水温略微有点热,适应了一会,就感到正好了。张骐让自己全身浸在水里,然后闭上眼,
把陈茵派出去后,凌方仪曾经来问过他,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是啊,是我安排陈科长出去的。我跟陈科长说快到年底了,年底事情多,有些账款现在就要带着催催了,不要让人认为程总走了就有机可乘。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凌方仪说:“你派她下去也跟我招呼一声,我这里找她人找不到。”
他装作吃惊的样子:“怎么,陈科长已经下去了?她倒是雷厉风行。”
凌方仪什么也没说走了。
张骐知道凌方仪有些不满,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想反正两个目标不同的人挤在一座独木桥上,总有一个人要掉下去,而掉下去的注定只能是凌方仪了。
张骐觉得水有些冷了,伸手旋了一下那个有红色标识的旋钮。水温立即就上来了。
参与就参与吧,自己不制造这个机会,什么时候除掉凌方仪还是未知数,反正第一步都已经迈出去了。
电视剧里地下工作者不是常说要引蛇出洞吗?自己这也叫引蛇出洞,他脑海里浮现出电视剧中的各种情节。
手机响了,张骐没有动,他最不喜欢在自己享受的时候接电话。然而手机却仍然非常执着地响着。他披上浴巾去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