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里,张骐的表演在继续。
只见他头上青筋直跳,又急又火地说:“工作不顺就去赌博?那不是往火坑跳,真******不知好歹。”
见张骐只顾骂儿子,凌方仪心里有些着急:“现在不是骂他的时候,先想办法把他接回来吧。”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都气糊涂了。”张骐在餐厅里乱转着,象是急得地失去了主张:“10万?现在晚上,10万到哪里取?”
凌方仪说:“我让陈茵先从公司保险柜中拿10万吧。”
“别别别”张骐急忙拦住:“这种事,传出去丢人。”
凌方仪说:“就给了一个多小时,这事可耽误不起啊。”
张骐两手痉挛般地绞在一起,放开,又绞在一起:“你让我想想,想想。到柜员机取款?对,到柜员机。一天最多取2万,要5张卡,凌总,你身上带了几个卡?”
凌方仪明白他的意思,边打开皮夹边说:“我有3张,可以取6万,加上你身上的,应该够用了。”他知道,从程其凡到他们这些副总们,至少有公务卡、工资卡、奖金卡三个。现在身上带二、三个卡是常事。
张骐掏出皮夹看了看说:“我,我只带了一个,我立即回家去拿。”
凌方仪说:“好,先把儿子领回来再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认钱不认人的,跟他们没有道理可讲。”
张骐说:“对对对,我刚才急昏了头了。这样,你开你的车,我打车,我们分头取款。到东坡桥刚好路过我家,就在我家小区门口汇合。千万别惊动潘云杉,她知道了再出点事就更麻烦了。”
凌方仪说:“就坐我的车好了,应该来得及。”
张骐说:“我还要回家取卡,分头行动快。”边说边做出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提着包就向外走,外衣似乎都顾不上拿。
凌方仪绕过去帮张骐拿起外衣,快步追出去。
门口正好有一辆正在下客的出租车。凌方仪出来时,张骐已经一条腿跨上去。他把外套递给张骐时再次说:“还是坐我的车吧,不会耽误时间的。”
张骐摆摆手:“就听我的。”说着拉上车门,车急驰而去。
凌方仪不便再说什么,快步向自己的车走去,麻利地发动起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迅速离开了塔影湖度假村。
在他车子后面,那辆套牌的黑色普桑无声无息的发动起来,紧紧相跟而去。
出租车里,张骐的心砰砰乱跳。他望着漆黑一团的窗外,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想着凌方仪是为了自己导演的救子陷阱送命,他残存的一点良心开始动摇。
一个声音说:“你这是在参与杀人,是在犯罪。”
另一个声音说:“你是为了事业不得已。”
一个声音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另一个声音说:“正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才要活出精彩。”
一个声音说:“难道一定剥夺别人的生命吗?”
另一个声音说:“你已经想过办法了,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个声音说:“终止计划,现在还来得及,凌方仪的车就在后面。”
另一个声音说:“不行,只有这一次机会,为了儿子必须一搏。”
一个声音说:“他是你的战友,他是个好人,你忍心吗?”
另一个声音说:“如果自己事业成功,也可以做许多善事,甚至可以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张骐抱住头,就象如果不抱住就要炸开一样。
出租车在郊区公路上疾驶,一个大拐弯,拐上通向市区的路。
离出租车约300多米处,凌方仪专注地开着车。从反光镜中,可以看到他车的后面,那辆黑色普桑紧紧跟着。凌方仪只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并没在意。
出租车内,张骐猛然抬起头,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你停一下。”他想,现在可以下车拦住凌方仪,然后说是一场虚惊。但手碰到车门,他又收回来,不能放弃的想法又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凌方仪的车开了过去。
路上车多,凌方仪并没有意识到旁边停着的出租车里坐的是张骐。
张骐眼看着凌方仪的车开过去,嘴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似只是一念之差,实际上是张骐仅存的那点良知还不足以拉住他走向罪恶的脚步。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看张骐,见他半天不说话,不由问道:“老板,你怎么说?”
“走吧。”张骐有气无力地说。
凌方仪就看你的运气了,如果你再次获救,就说明老天站在你那边,我就放弃所有想法,一心一意帮你把天讯公司交到晓凯手中。如果你不幸遇难,那就是上天助我的意思,是上天要成全我的一番事业。你不要怪我,我会把你的后事办好,以后你家里的事就是我的事。张骐心里自我安慰地想。
车进入市区,凌方仪放慢了速度,开始边开边寻找ATM机。他远远看到一家工商银行的牌子,便把车开进了慢行道。
工商银行的门外一般都有ATM机,他把车停好后,果然看到了ATM取款机。这台ATM取款机是嵌在工商银行的外墙上的,外面做了一个倒L形的蓬子,可以从两边进入。
凌方仪把银行卡插进ATM机的插口,熟练地操作几下,很快取出2万元钱,他顺手放进包里,正要出来,发现有两个男人从停着的黑色普桑里下来,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给张骐转账时遇到的两个男人,好象就是这两个,而刚刚这辆普桑也好像一直就跟在车后。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凌方仪心底生起,他迅速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城市边缘地带,晚上本来人就不多,再加上天气已冷,此刻,路上几乎不见行人,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两个男人正在向ATM机走过来,凌方仪感觉到一股杀气。
凌方仪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想到了转账那天晚上的情景,是张骐要他立即转账的,又想到今天取款也是为了张骐,都是张骐,难道是巧合?他来不及细想了,收回那条准备迈出去的腿,回到ATM机前,一只手装作在屏幕上操作,另一只手悄悄掏出手机,给薛亦梅发了一条“为张骐取款”的短信。他想万一遭遇不幸,也好有点线索。
郁文强和刘孝武离ATM机只有10多米远了,俩人都停下来,似乎是在等着取款。
凌方仪给薛亦梅发完信息后就迅速按下了110,这一切只用了几十秒,然而时间还是不够了,他刚对着110说了句“求救,……在中山南路……工行柜员机……”郁文强和刘孝武两个一左一右已到面前。
郁文强原本是想等凌方仪走出L形的蓬子再动手,银行的监控系统不能不防,但他听到了凌方仪的求救,再失去机会就不好向李广森交待了,他当即向刘孝武作了个手势,迅速套上面罩,一起扑向凌方仪。
凌方仪见势不好,把包向郁文强甩过去,打算趁着郁文强躲闪的功夫冲出了L形的蓬子,他想如果对方是奔钱来的,一定会去拾他甩出去的包。
然而,郁文强用手臂挡过包,只是略顿了一下,继续扑过来。凌方仪向旁边躲过。
但好汉难抵双拳,凌方仪躲郁文强时,刘孝武从后面给了他一刀,他本能地手一捂,鲜血从手缝里渗出来。他回手给了刘孝武一拳,又给了郁文强一个扫荡腿,边喊“来人啊”边向自己的汽车飞奔。
郁文强和刘孝武一起向他追过来,在他的手就要触到车门的时候,郁文强从后面气急败坏地把刀扔向了他,刀柄击中凌方仪的后脑,凌方仪跌在车身上,刘孝武上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刀,接着又是一刀。
凌方仪慢慢倒在了血泊中,手机摔在一边。
倒下的瞬间,凌方仪脑海里闪过薛亦梅、思思和晓凯的面容。这都是他的至亲,他心中有着许许多多的不舍和遗憾。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郁文强一惊,急忙拉了一下刘孝武:“快走。”俩人向那辆黑色普桑跑去。
郁文强跑着跑着突然停住脚,他折回来,拾起了凌方仪的手机,扔进了旁边的河里,又在ATM机旁边捡起凌方仪的皮包。
刘孝武这时已经发动了汽车,郁文强的脚刚跨上去,他的油门就踩了下去,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警车拉着警笛疾驶而来,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凌方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