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病房,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一幕还是让程晓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凌方仪仰卧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苍白泛青,对周围的世界没有了任何反应。
薛亦梅见程晓凯来了,慢慢站起来:“你回来了。你凌叔叔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程晓凯注视着薛亦梅,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面前的薛姨脸色发黄,原来的黑发竟在二个月中间成了花白,看上去老了许多。
凌方仪虽然离开了重症监护室,但要治内伤,又要防止外部感染,薛亦梅不敢大意。尽管天讯公司请了个护工,但她不放心,一天还是睡不了几个小时。
程晓凯凝视着凌方仪,喃喃地说:“凌叔叔,我回来了。”
凌方仪的眉头好象动了一下。
程晓凯单腿跪在地上,握着凌方仪的手:“凌叔叔,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还有许多事要你帮我,你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我已经失去父亲,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他哽噎着说不下去了。
颜慧音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程晓凯。
程晓凯跟凌方仪说话的时候,罗正向薛亦梅做了个手势,两个人走到门边。
罗正问:“薛老师,你上次说凌方仪没有出事前几天很正常,你能不能再向前想想,你们在日常说话中、或聊天时,他有没有说起过你不熟悉的人,或者对什么事表示过担心?”
薛亦梅说:“这些天方仪躺在这里,我静下心来时就想,我甚至把他近一个月跟我说的话都想了一遍,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语言和举止,真的一切都很正常。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应该是很了解了,他如果有什么不一样,我想我应该能够察觉。”
事发二十多天,一直没有再发现有用的线索,罗正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很想从薛亦梅这儿找到突破口:“关于他为什么会去取2万元,我想你肯定会有些猜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都猜到些什么?你对我不要有什么顾虑。”
薛亦梅说:“我知道你们情同兄弟,我对你是非常信任的,可是我真的无从猜起。现在外面说他有小三,我的第六感觉是没有。前不久,潘云杉快半夜了打电话找方仪,问张总在哪个度假村,我还半真半假地问他会不会在外面有小三,他真的不象是外面有人的样子,心里有鬼的人不可能那么自然。”
罗正眉毛轻轻一动:“你怎么会半真半假地问他,是不是有所怀疑才去试探的?”
薛亦梅说:“不是,我醒了就很难入睡,潘云杉不放心张总,我不过是借机敲敲他,并不是有怀疑了去试探他。”
“噢。”作为公安局的副局长和凌方仪的战友,罗正对凌方仪有没有情人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通过什么办法尽快抓住凶手。
薛亦梅说:“罗局,现在谣言说他那天到塔影湖度假村去见情人,可那天他去的时候,还想拉我一起去,是我觉得去了会妨碍他与张总谈话而没有去。如果他有情人怎么会要拉我一起去?”
“噢,是这样。”罗正相信她说得都是真的。说张骐外面有人他信,但要说凌方仪他也觉得不可信。要说依据也没什么依据,就是一种直觉。他之所以二次问薛亦梅,是想能排除这个疑问,在公安工作这些年,他养成了凡事不能光凭直觉的习惯。
薛亦梅说:“我有点不解,为什么公司会有这些议论?是猜测,还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你不要想太多。”对于天讯公司目前出现的议论,罗正通过颜慧乐了解了一些,他觉得多是因为凌方仪取款的原因已无从知道,而演义出来的故事。
薛亦梅沉默了。谣言这东西就象是飘散在空中的雾霾,无处不在,你却无从下手。许多时候人们无心斟别真假,区分谣言和事实,只是满足一下饭后的谈资和猎奇的欲望。
罗正又问了一些生活方面的问题。然后问到凌思思:“还没有告诉女儿?”
薛亦梅说:“没有。她现在正忙论文答辩,要到月底结束。我想她回来也帮不了忙,就等她拿到毕业证书再告诉她吧。”
罗正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中国的家庭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女永远是第一位的,谁都不能免俗。想到自己儿子执意要娶涵之,他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凉。
薛亦梅说:“这边,你不用操心,现在晓凯也回来了,元旦以后思思也会回来。案子上的事还要你多操心。不能让那两个罪犯逃脱惩罚。”
“这我知道。”罗正心情沉重地说。1118专案组忙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有的案子还能按照目击证人的描述画出罪犯的像,而这个案子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薛亦梅想到那条发错了的信息:“有没有手段能得到那条短信的内容?”
罗正说:“目前还没有。”
沉默了一会,薛亦梅转身进了病房。五个字的短信,很可能就是最重要的破案线索,可是现在无从知道,她后悔没有帮丈夫删掉那个已经不用的手机号。
病房内,程晓凯站起来,他看看病房的环境:“薛姨,你这边还需要公司做什么你只管说,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办。”
薛亦梅说:“没有了。张总考虑得很周到,让医院给安排了单间,请了一个护工,现在治疗和护理都还比较方便,你刚回来,忙公司的事吧。”
罗正把程晓凯和程小昆送回颐和家园,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到了颐和家园门口,颜慧音说:“晓凯,我听慧平说现在公司不太稳,你要多用心在公司事务上,你凌叔叔的事有你薛姨和我们。”
程晓凯点点头说:“我知道。你和罗伯伯放心。”
回到家里,程晓凯喊住准备进房间的程小昆:“哥,我现在也睡不着,你跟我说说公司的事吧。”
程小昆不想在今天说公司的事,一是程晓凯刚回来,二个月在外奔波需要好好休息,二是凌方仪的事晓凯心里肯定很难过,刚回来听到的都是坏消息,搁谁也是件痛苦的事。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晚了,明天再说就是,反正你回来了,不急在这一会儿。”
程晓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说吧,我已经听出来了,可能都是坏消息。你觉得还有什么消息能比我失去父母更坏吗?”
程小昆在程晓凯对面坐下,先把从蒋彦和匡兰那儿听来的广州行会的情况梳理一下,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叙述了一遍。
程晓凯皱了皱眉头问:“这直接关系到明年的生产,后来有没有采取补救措施?”
程小昆说:“好象没有。张总的意思是等你回来再说。”
“噢?”程晓凯说:“这是一件,还有什么?”
程小昆说:“财务上陈科长也出事了。”
对陈茵挪用公款的事,程小昆只是客观地描述了过程,没有说自己的想法。
罗正叫他了解陈茵挪用公款的原因,可陈茵的说法是为儿子婚事,这让他有些糊涂了。他又去问匡兰,正是听了匡兰的话,他才得出还赌债的结论的。
匡兰听了他复述的陈茵的话,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天你带二个事务所的人到张总办公室后,我问陈科长为什么挪用,陈科长叹着气说‘还不是为了不学好的儿子,欠了人家的赌债。’她当时不愿多说,我就没细问,我当时理解就是50万元还赌债了,这么说还不全是?也对,赌债怎么可能那么多。”
匡兰的一番话说得程小昆目瞪口呆,不知所然。他后来打了个电话给罗正,把陈茵的话和匡兰的话说了一遍。
程晓凯问:“陈科长现在在家?”
程小昆说:“听说到找了个临时工作,具体干什么我没问。”
程晓凯沉默了,凌叔叔遭遇抢劫,陈茵挪用公款被开除,俩个熟悉公司财务的人都出事了?怎么这么巧。